廖仲恺貌似不动声色,只是他那太阳穴处的不断跳动的青筋却暴露出他的心理活动是多么的剧烈。他双眼微闭,两手相互交叉,大拇指不停的转动,显然陈家驹的“放肆之言”直击他的内心深处。
“小子认为,任何党或者组织有内部分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彼此间的力量失衡……”陈家驹继续道,廖仲恺没有阻拦他的话头,让他更是大胆起来。
只是陈家驹的此话一出,廖仲恺猛地睁开双眼,直视他反问道:“哦,家驹也认为派系分歧很是正常?”
此时的廖仲恺浑然没有往日里那充满慈爱和蔼的风度,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笔挺的身躯让他显得是那么的充满斗志,整个人都像极了出鞘的利刃。
陈家驹心中感叹,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不错,这样的气势才配得上自己想象中的那种革命斗士的大无畏气概!难怪陈赓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在党代表面前像极了老鼠见到猫,看来的确有那么回事儿啊!
“是,小子认为有分歧是正常的,一个团体内部如果完全是一个声音在说话,那才是非常可怕的。因为那至少说明,那个团体的内部机制肯定出现了问题,一言堂是典型的封建**化的特征。”直视于廖仲恺双眼的陈家驹以肯定的语气说道,“至于说力量失衡,那也是一个很危险的迹象,任何一派力量的独大都有可能出现独裁和**,发展到一定的时候,民主被打压,那个组织就很可能走上一种极端的道路。”
屏住呼吸在一旁静听的夏天默默点头,他觉得陈家驹的思路跟自己很是对路。他看着满脸严肃的表舅心中一阵担忧,表舅啊表舅,看来不止我一人对你的处境开始担忧啊!这个明显的“外人”都能洞彻一切,表舅你可要清醒一些的好啊!
廖仲恺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门口,双眼凄迷起来。
客厅外面的花坛里正有两个蜻蜓漫天飞舞,它们时而分散开来,时而又亲热的飞在一起,好一副恩爱的场面。只是旁边的一个花匠好不识趣,居然挥舞着手中的剪刀硬是将它们给驱散开来,当真是大煞风景。
长吁一口气,廖仲恺终于停止了脑海里不停翻滚的思绪,陈家驹的话语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很多回忆。或者说,陈家驹那不咸不淡的语气刺激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种种愤懑和双手被缠丝无形捆绑住的那种强烈的无力感。
客厅里一时间沉寂下来,陈家驹是老神在在的轻啜着香茗,夏天则是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承志看着场面冷清下来,左左顾右盼的看了一阵后,乖巧的端起茶壶给陈家驹他们续上了茶水。
良久之后,廖仲恺转回身来,一脸的落寞道:“家驹你的确是一针见血的指出吾党所面临的困境,但是你现在还年青,将来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的。总之,大家都很难啊!”
貌似有些没头没尾的话语,让陈家驹心中无奈,他很理解廖仲恺此时的心情,但他还是想努力一下,看来刚刚自己隐晦的提示并没能引起他的重视。
默默琢磨了一会儿后,陈家驹语出惊人道:“先生,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先生突然不再对贵党有影响力的话,你认为贵党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廖仲恺眼神一凝,他自是听出了陈家驹话语背后的意思,虽然他面容闪过一道不虞,但是他对于陈家驹如此犀利的话语还是感到一阵欣慰,如此深刻切又直言不讳的言论,多少年没有听到了!
夏天也是眉头直皱,眼神里透露出些许的不满,他张嘴就欲驳斥,廖仲恺大手一扬,阻止夏天沉声道:“那或许事情就真向着家驹你刚刚所说的那个方向发展而去了……”说罢,他无声的落座在一把太师椅上,浑身散发的那种无尽的沧桑感让人真是唏嘘不已。
很快的,廖仲恺两眼又明亮起来:“虽然家驹你担心的有些道理,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担心的有些过头了。毕竟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弟兄,大家在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和目标奋斗了这么多年,早已是情同手足,我坚信,你刚刚担忧的那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第二一一章唉,早知道多学些历史知识就好了!
听着廖仲恺语气坚决的话语,陈家驹心中有些无奈,他在感叹,有其果必有其因,世上之事一饮一啄都是定数啊!
不自觉的从怀里摸出一根雪茄,划着火柴点上,幽幽的抽上两口,陈家驹脸色沮丧无奈的表情一览无遗。
如此真情流露让廖仲恺心中一暖,对于这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年青人,他打心眼里产生了浓厚的关切之情。他年纪轻轻不假,但是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沉稳老到,这个年纪掌管一个大规模的企业已是不凡,但更重要的则是他明显具备常人所不具有的那种深远眼光。如此天分的大才好好磨砺一番绝对是未来的天之骄子。
天色渐晚,廖夫人从后面的书房走了出来,看着客厅里这奇怪的场面,埋怨道:“仲恺,你看你这个当长辈的,这有客人在这里,你倒是好好招待啊,这沉默的跟个闷葫芦似的。”
一旁早就憋的慌的小承志欢呼一声道:“阿妈,今天你是不是要亲自下厨啊,那可太好了!”
客厅的气氛转瞬间就轻快了许多,陈家驹掐灭雪茄准备告辞。
廖仲恺冲着陈家驹一瞪,佯装生气道:“你小子把我的心情搞的一团糟,这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今天你不老老实实的在我这里被我罚酒,你是出不了这个门的!”
此言一出,陈家驹固然是讪讪而笑,旁边的廖夫人却是惊奇之极,老家伙居然会说俏皮话,这都多少年没见到过了。
当晚,陈家驹自是被热情好客的廖仲恺全家给挽留了下来,虽然陈家驹的目的没有完全达到,但是他还是很享受这同如此一位既威严又慈爱的长辈相处的时刻。
时间转眼就到了七月份,广州城的气温越来越高,但是广州的市民却明显感到心中的热情更是高涨。随着社会各界声讨英国人和法国人的暴-行不断升级,规模宏大的省港大罢工进入到了高潮,数十万香港的工人群众积极响应国民政府的严正抗议,一时间整个中国的南方都陷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对帝国-主义暴-行的爱国运动中来。
东亚大酒店
陈家驹手中拿着刚刚收到的电报,是由马应彪老爷子亲自发来的,大意是鉴于上海的局势已经和缓下来,上海商会已经于6月26日宣布停止罢-市,希望陈家驹早日动身返回沪上,商议何时正式让莲花电风扇亮相的事宜。
思索了片刻,陈家驹将铁牛叫到身边,铁牛现在也是一身黑西装,脚上穿着的是黑皮鞋,和刚刚离开古晋时简直是判若两人,这些天神气的不行。
铁牛来到自家老板身旁,看到老板是一脸的凝重,知道这是有任务了,他收起笑容正色道:“教官,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
陈家驹将手上电报摇了摇,淡淡道:“上海那边需要我过去,但是广州这边我还有些未尽之事……”
铁牛精神大振,嗷嗷叫道:“教官,什么事?交给我就是了!”
满意的看着铁牛,陈家驹笑道:“是不是长时间没训练都感觉被憋坏了?”
“哪能呢?教官太小看弟兄们了,我们每天都是坚持训练着呢,只是这条件远远没有训练营的好罢了。”铁牛趁机诉苦道。
陈家驹“嘿嘿”一笑,轻捶铁牛的肩膀道:“你小子啊,贼蔫儿,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心眼儿真多!”
铁牛只当这是教官在夸赞他,挠了挠头,不以为然道:“那是,也不看看我这是谁教出来的,这就叫名师出高徒!”
陈家驹被这厮搞的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走到套房桌子后,陈家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支票递给铁牛道:“这是两千大洋,作为你们的活动经费。记住,钱不是问题,如果缺了跟这里的陈经理打声招呼,可以记在他们的账上。”
铁牛的表情严肃起来,教官如此动作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交代给他的工作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情。铁牛按捺住心中的兴奋,沉声道:“教官你就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陈家驹摆摆手,吩咐道:“参与此事的人不宜多,你让阿东和你一起就是了,任务很简单,最近一段时间要在暗处保护廖仲恺先生……”
铁牛张大了嘴巴,很是难以置信:“教……教官……怎么会有人……对廖先生不利?”
“有些事情,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总之,的确是有人会对廖先生有所图谋,你们的任务就是要尽量确保廖先生的安全。当然这对你们来说,不能公开出现在廖先生身边的确有些难度。”陈家驹语气深沉道。
半天才收拾好心情的铁牛,一个立正敬礼道:“报告教官,坚决完成任务!”
不想给手下爱将太多的压力,陈家驹挤出一丝微笑道:“不用那么紧张兮兮的,我这只是提前打打预防针。记住,保护廖先生是第一位的,如果突遇不测,那就要第一时间把背后的黑手给我揪出来。当然切记,你们的行动一切都是隐秘的!”
铁牛有些郁闷,教官这口气似乎是对自己有些不信任啊!
陈家驹叹了一口气,暗道,早知道就好好学习一下历史了,如果知道事情的细节哪里还会如此劳心劳神。
“好了,我只是把一些可能遇到的事情给你说明一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出现意外的!”陈家驹看出了铁牛的疑惑,安抚道。
铁牛一个立正道:“是,教官!”转即他又问道:“那我们要保护廖先生到什么时候?”
陈家驹走向阳台,远眺滚滚直流的珠江谁,若有所思道:“等待命令,也许一两个月,也许时间更长……”
陈家驹心中一阵心悸,他隐隐对自己这试图扭转历史的举动产生很大的不安,究竟能不能成功呢?如果成功了,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改变了这个时代,那么后世的一切不就因此而乱套了吗?一时间陈家驹是心事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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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二章家驹,真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