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维恍然地点了点头。
罗旅长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兵看着倒不错,就怕……不好带啊。”
“是啊,”于参谋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苦笑,“都是一身老蹚习气!”
李四维满头雾水,“老蹚?”
罗旅长身后的中校军官冲李四维笑了笑,“老蹚,在外地都叫做——匪。”
他很年轻,身材瘦削,面色白净,一直默默地跟在罗旅长身后,看样子是个参谋之类的文官。
罗旅长呵呵一笑,“是啊,名声在外呢。”
李四维了然,冲三人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有匪气又如何?对付小鬼子,有匪气的人总比那些软骨头要强得多!
队伍集结完毕,于参谋先上去宣读了委任状。
不出意料,李四维转正了——新任第六十六团上校团长。
六十六团升格为加强团,下属三个步兵营和一个特务营,各级军官允许李四维自行任命,然后上报……但是,中校团附是上面任命的,就是一直跟在罗旅长身后的那个年轻军官,他叫卢永年。
李四维有些意外地望了望那个卢永年,难道是个儒将?
宣读完委任状,于参谋向一众官兵介绍了罗旅长。
罗旅长环顾众将士,“值此国难之际,吾等军人需众志成城,勠力杀敌,方能一雪国耻,以报国家和人民!军旗……”
一个随从连忙上台,将一面军旗交到了罗旅长手里。
罗旅长将军旗一展,目光炯炯地扫过一众将士,“六十六团上校团长李四维,接旗!”
那面军旗随风招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红羽纱为底、缀黄色丝穗、镶白绸边,正中央是青天白日国徽,靠近旗杆一条黑绸,上书几个朱红大字――“国民革命军第六十六团”。
李四维浑身一震,望着那几个朱红大字,一颗心在“砰砰”地跳……三团的兄弟们,你们看到了吗?我们有自己的军旗了,有自己的番号了!
李四维强压住心里的激动,步伐铿锵地走到了罗旅长面前,“啪”地一个敬礼,双手接过了那面军旗。
镀铬的精黄铜旗杆一入手,竟是沉甸甸的!
“李团长,”罗旅长目光炯炯地望着李四维,“还望贵部奋勇杀敌,不要辜负了这面军旗!”
“是!”李四维神色一肃,掷地有声,“六十六团将士将以我们的生命和鲜血捍卫这面军旗的荣光!”
“好!”罗旅长“啪”地回了个军礼,“记住你的誓言!”
仪式结束,罗旅长和于参谋带着随从走了,李四维亲自把那面军旗插到了指挥部的屋顶上。
三团的兄弟望着那面迎风招展的军旗,个个神色激动。
“龟儿的,威风!”廖黑牛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洋溢着喜气和骄傲,“今天,老子们也有自己的番号和旗帜了!和中央军一样了!”
冯振义仰望着那面旗帜,笑容满面,“在八十八师的时候,老子们也有自己的旗帜……就是没有这面旗帜看着顺眼,嘿嘿,六十六团,这可是兄弟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是啊,”李四维走了过来,神色激动,“这是兄弟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呢,上面有兄弟们的血!”
“团长,”卢永年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关于各级军官的人选……”
李四维呵呵一笑,“卢团附,这个不急,先让兄弟们安顿下来……等一下该吃午饭了,老子闻到肉香了。”
说着,他还夸张地吸了吸鼻子。
卢永年一怔,讪讪地笑了,“对,应该让兄弟们先安顿下来。”
他往校场那边一瞧,张羽和刘黑水已经在给新来的兄弟们登记、分配住宿了。
李四维冲他点点头,“甘飞,把我的东西搬到会议室去,房间让给卢团附。”
房屋只有七间,一间是会议室,一间堆放武器弹药,一间堆放补给,一间用作卫生室,一间住着宁柔和伍若兰,一间住着李四维,另一间住着甘飞和张羽他们。
卢永年一怔,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甘飞也有些犹豫,“团长,俺们几个搬出去,让卢团附住俺们那个屋。”
“不用了,”李四维摆摆手,“你们那屋里挤了好几个,不好搬的,老子住在会议室里也方便。”
“是!”甘飞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这……”卢团附一脸赧然。
李四维冲他笑了笑,“既然来了,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不用客套……你是第一次下基层部队吧?”
卢团附一愣,点了点头,“以前一直在参谋部供职。”
李四维微微一笑,指了指校场,“看来,新来的兄弟挺规矩嘛。”
那边的工作井然有序,并无一丝混乱的迹象。
卢团附一愣,“倒也是,关于老蹚的事,我也只是听说的。”
李四维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给我讲讲嘛!”
卢团附点了点头,“我也只是听说的……在河南有四害,水灾、旱灾、蝗灾、螳灾,其中的螳灾便指的是这老蹚。”
李四维一愣,“为啥叫老蹚?”
卢团附笑了笑,“这个就得从螳匠说起了……豫西豫南一带的年轻人,在农闲的时候喜欢成群结队地出去打工,形成了一股数量庞大的流民队伍,他们主要帮人修理、养护梯田和沟渠等农田灌溉工程,所以被称为螳匠,民国初年,光鲁山一带就有数万螳匠。”
李四维一脸疑惑,“这不挺好吗?都是些勤劳的青年啊。”
卢团附一愣,摇了摇头,“平日里是挺好的,可是,一旦到了灾年,他们就没活干了,没活干就没饭吃,体弱的就做了乞丐,身体强壮的就做了土匪,而且战斗力不俗……”
“哦,”李四维听明白了,“因为他们大多是螳匠出身,所以,就把他们叫着螳匪了。”
“对,”卢团附点点头,“因为要来这边,所以提前了解了一些情况,就知道了这事。”
李四维却叹了口气,“其实也就是一群苦命人,要是有口饭吃,哪个愿意当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