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上校军官服软,廖黑牛摸出烟,掏了一根递了过去,“老子叫廖黑牛,六十六团的……兄弟,你咋称呼?”
狗日的,这名字还真贴切!
那上校一愣,暗叹一声,接过烟,习惯性地嗅了一下,塞进了嘴里,“苏铁,战区直属警卫团……上校团长。”
说到“上校”两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廖黑牛“啪”地一下打燃火机,凑过去,给他点燃了烟,又给自己点上,美美地吸了几口,嘿嘿一笑,“老子就这脾气,不要说你一个上校团长,就是军长、司令把老子惹急了,老子也不会惯着他们!”
廖黑牛说得硬气,苏团长一怔,难辨真假,只得苦笑,“就莫得能让你服气的人吗?”
廖黑牛摇了摇头,“哪个对,老子就服哪个!”
苏团长狠狠地吸了几口烟,无奈地一叹,“这世上……怕是还莫得那么个人吧?”
在这世上,哪个又能全对?哪个又能让面前这个蛮牛一般的虬须大汉觉得他全都对?
廖黑牛一怔,皱了皱眉,“好像……还真有这么个人!”
“嗯?”苏团长一愣,“还真有?”
廖黑牛吐出一串烟圈,“虽然,有时候老子也会觉得他错了,也会骂他龟儿,可是,过后仔细想想,他还真莫得错……”
“啪嗒啪嗒……”
他话音未落,就听得大道上脚步声杂乱,连忙望去,露出了笑容,“他来了!”
大道上,匆匆而来的正是六十六团的兄弟。
李四维一马当先,特勤连紧随其后,再后面,一营、三营的兄弟队形散乱,步履踉跄,显然都已经拼尽了全力!
“大炮,”廖黑牛连忙迎了上去,满脸喜色,“小鬼子一个也没跑掉……”
苏团长有些惊讶地打量着李四维……这就是那个能让廖黑牛服气的人?嗯……也是个上校,不过,比老子还年轻些啊!
廖黑牛三言两把事情给李四维说清楚,就带着他走了过来。
苏团长连忙扔掉了烟头,快步迎了上去。
“苏团长,”李四维率先开了口,笑容可掬,“我叫李四维,新编第十六旅代理旅长,多谢你们出手相助!”
代理旅长了?
苏团长一愣,连忙摇头,“李长官客气了,打鬼子是每个国民军人的本分!”
李四维点了点头,满脸诚恳,“苏团长是不知道啊……兄弟们从昨天撤出阵地开始,辗转百余里,击溃两路追兵,没有半刻停歇,要不是你们出手相助,我们现在怕是还在追着小鬼子跑呢!”
“兄弟们辛苦了!”苏团长神色一肃,满脸诚恳,“李长官,先去宋埠休息一阵吧!”
“好,”李四维早已精疲力竭,自然不会客气,一回头,高叫着,“兄弟们,去宋埠,吃饱喝足了,好好睡一觉!”
“好!”众兄弟精神一振,“去宋埠!”
众兄弟跟着苏团长的兄弟兴高采烈地往宋埠走去!
在撤退的路上,能找个地方吃饭睡觉……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
卢全友快步跟了上来,凑到李四维身边,压低了声音,“团长,时间紧迫,停不得啊!”
“全友,”李四维摇了摇头,满脸苦笑,“急也没用啊!兄弟们都累成这样了,还咋走?”
“可是,”卢全友还是有些犹豫,“小鬼子正沿平汉路向南推进,等到他们完全占领了平汉路,我们就过不去了!”
日寇第三师团已经占领信阳十余天,正沿平汉路向南推进,虽然平汉路上的守军还在顽强抵抗,可是,他们还能抵抗多久,谁也说不准!
李四维皱了皱眉,正要说话。
廖黑牛已经大眼一瞪,“龟儿的,你急个锤子!就老子们这样,要是过去正好碰上了小鬼子,跑都跑不脱!”
卢全友一怔,无奈苦笑,不再言语……廖黑牛的话虽糙,却也不无道理!
李四维拍了拍他的肩膀,掷地有声,“放心,等兄弟们养好了精神,就算小鬼子在平汉线上完全站住了脚,老子们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就这样,李四维带着兄弟们去了宋埠。
战区司令部已经从宋埠撤离,只剩下了一个担任掩护任务的警卫团,物资也所剩不多,但让兄弟吃顿饱饭还不成问题!
随后,顾参谋和黄团长也率部赶到,众人吃饱喝足,将阵亡的兄弟葬在了后山,已经是午后了。
众兄弟已经困顿不堪,一躺下便坠入了梦乡,一时间,宋埠镇上鼾声四起,沉闷如雷!
警卫团在宋埠东面有一道防线,防线里,一众将士听着空气中飘来的鼾声,窃窃私语。
“狗日的,听这呼噜,老子还以为小鬼子的飞机来了……”
“就是,比老子屋里的猪还打得响!”
“龟儿的,就会说风凉话,换你们去试试……你们要像他们那么打,肯定比他们还睡得沉!”
“人家可是追着小鬼子打了一百多里路呢!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友军!”
很快,议论声变成了此起彼伏的赞叹!
将士们大多是大字也不识几个的老粗,可是,他们认一个死里:哪个打小鬼子厉害,老子就佩服哪个!
都说“文人相轻”,这话不无道理……越是读书少的人就越纯朴!
夜悄然而止,鼾声渐消,众兄弟睡足之后,陆续地醒了,一栋栋房子里亮起了昏黄的油灯。
李四维睁开眼,使劲地吸了吸鼻子,肉汤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他精神一振。
“醒了,”廖黑牛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你龟儿再不醒,可就莫得你的份了!”
李四维连忙翻身坐起,茫然四顾。
房间里打了两排地铺,廖黑牛等一干营连长都挤在地铺上,席地而坐,端着海碗抓着馒头,正在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