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李四维便出了会议室大门。
望着李四维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郑三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柔情,低头拿起桌上的一个信封,小心翼翼拆开,抽出信展开,仔细地读了起来。
那是一封家书,字体娟秀:
……家中安好,勿念!
只是鹏儿一心要考取航空学校,我心有顾虑,还望你能拿个主意……
鹏儿是郑三羊妻子对长子的爱称,孩子今年十七岁,刚好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上。
缓缓地看完信,郑三羊轻轻地点了点头,满脸赞许之色:吾儿当如大鹏,有朝一日必展翅翱翔于蓝天之上,护卫华夏……即使不为神鹰,亦必成英灵长存!
想到此处,郑三羊找出纸笔,伏案疾书起来:
吾妻芳华,前线战事稍缓,我部一切顺遂,毋须挂念。
吾泱泱大国,然防空之力薄弱,致使无数将士百姓死于敌机轰炸之下,鹏儿若有幸为吾国之防空事业尽一份心力,矣是继承了吾之意志,当全力支持……
郑三羊奋笔疾书,然,纸短情长!
第三四零章过年了
春节的脚步已悄然接近,喜气开始在六十六团驻地酝酿、蓄积。
张裕、庙岭、岳家岭的坡坡坎坎沟沟壑壑里,一块块旱地已被开垦出来,为大地添了几分新色,也为萧瑟的山中冬景凭添了几分生机,热情高涨的将士们接着在地里忙碌,翻土、打垄……待来年开春种上玉米,就不怕饿肚皮了。
工兵连已经在李四维选定的山头上布置妥当了礌石,不过,礌石却不是用石头制成的,一来在山中开凿巨石动静太大,二来要将上千斤的巨石搬上山顶太困难。
最终,李四维大手一挥,让工兵连做了二十多个大木桶,四尺来高、口径也在三四尺间,然后和沙石水泥一道搬上山顶,就在山顶上搅和了混凝土,浇灌成了混凝土礌石,待混凝土一干就打横推倒,用绳索木桩固定在山顶,覆上枯草,选派了一个精干的班守着。
这方法却比开山凿石来得快,工兵连的将士不消三天便布置妥当了,张浩峰向李四维请示之后,又在张裕、庙岭和岳家岭三处前线阵地布置起了礌石,将士们干劲十足。
新兵营的训练也搞得有声有色,新选调的教官都是久历沙场九死一生的精卒悍将,每个项目都亲自陪练,哪个新兵还好意思叫苦喊累?一天训练下来,众新兵倒头便能睡,呼噜打得震天响……效果当然也显而易见,不几日,便被拉到山中搞实战演练去了。
春节将至,补给连和炊事排也没有闲着,在这个物资困乏的年代,要让兄弟们过好年并不容易!
刘黑水派人四处搜罗肉食,奈何山中贫瘠,跑遍了芮城、平陆竟然连一头整猪都买不到,倒是买了不少鱼回来,可是,也舍不得吃……村西口外烧砖挖了几个大坑,刘黑水组织补给连的将士稍一整理便成了池塘,引来了一些水正好养鱼,按照刘黑水的说法,“这点鱼根本喂不饱兄弟们,倒不如养着,以后不愁莫鱼吃”。
韦一刀也从炊事排抽调人手,亲自带进山里,挖蛇洞、找野菜,每日里倒也有些收获。
只是,特勤连的进展却有些不尽如人意,黄化每次归来倒也能带回不少情报,但却没有李四维心仪的目标。
毕竟,六十六团还处在恢复期,目标太大啃不动,目标太小又莫得啥油水。
四零年二月五号,农历三九年腊月二十八,立春,天朗气清,已经颇有春天的气象了。
一大早,廖黑牛便带着两个卫兵来了,还抱了头小羊羔,与刚出村口的李四维碰了个正着。
“黑牛,”李四维见到廖黑牛自然高兴,可是见到他怀里的小羊羔便有些疑惑了,“咋搞了这么头小羊?”
李三光也笑呵呵地望着廖黑牛怀里的小羊羔,“廖团长,要送礼也该大方些……这么小的羊,给兄弟们熬汤都不够呢!”
“龟儿的,”廖黑牛笑骂一声,抱着羊羔就跳下了马,“老子团里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哪有心思给你们送礼!”
说着,廖黑牛将怀里的羊羔往李三光怀里一塞,“这羊羔子吃肉吃不来,给千生留着,母的,养大点就能喝奶了!”
“这……”李三光讪讪一笑,扭头望向了李四维。
“呃……”李四维也是一滞,心中却有些暖,笑着点了点头,“这主意好!”
两个娃越长越大,食量也越来越大,但是,团里伙食营养不多,再过一段时间,宁柔和伍若兰怕是喂不饱两个娃了,有了羊奶,两女也能轻松些。
“老子想的办法还有错,”廖黑牛有些得意地瞥了李四维一眼,话锋却是一转,“回团部,有桩买卖和要你商量!”
“啥买卖?”李四维递给廖黑牛一支香烟,轻轻地问了一句,“能赚不?”
“龟儿的,”廖黑牛接过烟,一瞪眼,“要是莫得赚,老子不白跟了这些年?”
“嗯,”李四维划燃火柴给廖黑牛点了烟,转身往团部走去,吞云吐雾,“便走边说吧!”
“还是盐池!”廖黑牛点点头跟了上去,眼神渐渐地明亮了起来,“根据占权的消息,盐池昨天来了一批物资……”
李四维连忙摆了摆手,扭头盯着廖黑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消息黄化昨晚就汇报过了,可是,光凭我们的力量……难呐!”
“难就不整了?”廖黑牛一瞪李四维,“这可不像李大炮说的话!”
“黑牛,”李四维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声叹息,“我和三羊仔细琢磨过,整是有机会整赢,可是……只有两天就过年了啊!”
“过年咋了?”廖黑牛兀自不甘,“过年就不打仗了?”
“黑牛啊,”李四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过完年,兄弟们就该大一岁了……”
李四维的声音渐渐低沉,又默默地吸起了烟。
廖黑牛一怔,默然无语。
多过一年,兄弟们就能长大一岁呢!
可是,这一整,必定又有很多兄弟过不了年。
“再等一等吧!”李四维将烟吸完,扔掉了烟头,狠狠地踩灭,“再怎样,也让兄弟们安安生生地过完这个年吧!”
“可是,”廖黑牛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我们团……都快过不起年了。”
“走,”李四维使劲地拍了拍廖黑牛的肩膀,“等一下回去,牵上四匹骡子!”
在豫西剿匪之时,六十六团缴获了百多匹骡马,马匹自然舍不得吃,但骡子却可以应应急。
“骡子?”廖黑牛一愣,连忙摇头,“老话说,‘驴肉香,马肉臭,打死不吃骡子肉’,我不要!”
“龟儿的,”李四维扭头一瞪廖黑牛,“都是把脑壳别在裤腰带上的人了,还穷讲究啥?让兄弟们过个肥年,过完年就好好地干几买卖!”
“可是,”廖黑牛还有些担心,“黑水能干吗?”
“咋不能干?”李四维笑着摇了摇头,“骡子还能比兄弟们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