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哗啦……哗啦……”
大雨敲打着枝叶,雨水在林间欢快地奔流着。
“呼……哧……呼……哧……”
营地里篝火熊熊,此起彼伏的鼾声震天响。
众将士一路昼夜兼程,只有在大雨来时可以抓紧时间休整一下,哪里还撑得住?
一座避雨棚下,李四维静静地蜷缩在树根下,早已陷入了沉睡,鼻翼张翕间,鼾声如雷,但,一张疲惫的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或许,正在做着一个很温暖的梦。
“柔儿……”
突然,那笑容化作了恐惧,鼾声嘎然而止,急促的梦呓中透着浓浓的惊惶,“柔儿……柔儿……千生……千生……安安……安安……”
“呃……”
窝在他身旁的刘天福猛然坐了起来,显然是被那梦呓声惊着了,睁开眼便循着那梦呓声望去,连忙凑了过去,一看李四维已然是满面泪痕了,顿时一惊,连忙抓着李四维的胳膊轻轻地摇了起来,“团长,团长……”
“莫走啊……”
李四维猛然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刘天福,声音更显惊惶,“你们都莫走……”
“团长!”
刘天福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团长,是俺!”
“呃……”
李四维一怔,这才看清了自己抓着的人,双手无力地坠落,躬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哧……呼哧……”
“团长……”
刘天福望着李四维泪痕犹在的脸,欲言又止。
“是梦啊!”
李四维平息了呼吸,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老子是睡魔怔了……”
说着,李四维伸手摸向了衣兜,摸出了一支烟――用树叶子卷成的烟,凑向了火苗,喃喃自语着,“柔儿……你咋样了?千生、安安、九月,你们想爹了没……”
刘天福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望着面前跳动的篝火,眼中却尽是黯然之色。
或许,他也想起了他那个“不仗义的婆娘”。
“咳……咳咳咳……”
树叶卷成的烟不好点,更不好抽,即使李四维这样的老烟枪也被呛得咳了起来。
“龟儿的……”
李四维扔了烟,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往树根下一靠,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
“啪啪啪……哗啦哗啦……”
“呼……哧……呼……哧……”
雨声水声鼾声交织,在营地里飘荡着。
“爹……”
“娘……”
“翠花……”
其中隐约还夹杂着梦呓声,带起阵阵忧伤的旋律。
“唉……”
李四维听着营地里飘荡的声音,突然悠悠一叹,又伸手捡起被扔在脚边的烟,凑向了火苗。
戒不了忧愁,便戒不了烟呐!
烟被点燃塞进了嘴里,辛辣的气息在口腔里弥漫,直往胸膛里钻,可那隐约的梦呓声依然在耳畔飘荡着,涌进耳中,钻进心底。
兄弟们想亲人了,想家了……可是,回家的路还很远!
李四维心底突然涌起了潮气,好似突然下起了雨,越下越大。
“啪啪啪……”
大雨还在不知疲倦地拍打枝叶。
“哗啦……哗啦……”
水还在林间没心没肺地欢腾着。
“爹……”
“娘……”
朦胧的梦呓还在风雨声中飘荡着,飘荡着……
在无尽的缅北丛林里,散落着一支又一支队伍,在那一座座或大或小的营地里,一定也不乏这样的梦呓声吧!
可是,梦呓声飘不出缅北无尽的丛林,更飘不过胡康河谷北面那高高的山峰……身在远方的亲人又如何能听到他们在缅北丛林深处的声声呼唤呢?
李四维听到了!
刘天福同样也听到了!
在那一座座或大或小的营地上,那些无法成眠的将士们自然也听到了!
可是,他们只能默默地听着,听着……因为,他们也只能在梦中呼唤自己的亲人!
熊熊的篝火旁,李四维和刘天福默默地听着,听着……心慢慢湿透,泪水慢慢蓄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