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残明 第236节

“铁甲兵必须膀大腰圆,若非如此,披甲之后难以发挥战力,所以吃得要多一些,陆战司那样的轻甲,又要讲求速度,可以吃差一点。”庞雨笑完之后打量了一下庄朝正,确实与亲兵司的整体体型差不多了,按照以前庞雨的印象,当兵的都要精瘦才好,行动才迅速,但多次实战和演习都表明,铁

甲兵必须是大块头,爆发力和耐力才能满足披甲作战,很多铁甲兵看起来没啥肌肉轮廓,但实际力量非常大。“现在是个将官,胖一点更有官威。”庞雨说罢指指门楼,带着庄朝正走进去,“独领一军之后,与上官相处是小事。朝正想来也是知道的,一向以来我官军中有

些颓败习气,吃空饷喝兵血,将官在一营之中便是土皇帝,拿兵将当了家奴用,操练选兵一无是处,便说这潘可大……”

庞雨坐下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庄朝正也没有站起来告辞,因为守备营军中从无端茶送客的规矩。“当年桐城民乱,潘可大领兵过江的时候,安庆池州两府仅百余可用之兵,后来折腾出桐标营,一千的兵额,最后见在兵马不过五百,上官点阅就在桐城抓乞丐拉

青皮顶数,每人给十文钱。”庞雨摇头吹着茶盏,把水面上的茶叶吹开,又浅浅喝了一口,他说的情形,实际援剿官兵都差不多,情况有好有坏,桐城民变之前整个应天的兵饷很低,普通士兵月饷五六钱,家丁九钱,在物价高企的江南地区,这个收入实在吸引不到什么人,民变之后又面临流寇犯境,张国维多方筹措,逐渐把月饷提高到了士兵九钱

,家丁一两八钱,虽仍比不上边镇,毕竟也大有改善。但这点银子也是组成复杂,有些是兵部下拨,有些是应天巡抚衙门下拨,还有地方算了部分本色,再有惯例的银两成色折扣,比如庞雨的部分军饷就要从安庆卫

的本色里面折算,经过多级分拨之后,到手上只剩下半数,潘可大等人不吃空饷是养不起家丁的,即便吃一半空饷,剩下的步兵也拿不到九钱。

安庆守备营也是按照这个标准领取,庞雨每个月都是亏本养兵,庄朝正这个级别的军官都是知道的。庞雨沉吟片刻道,“太平时节也就罢了,偏生如今是战乱之秋,平日欠的债,到战场就得拿命去还,酆家铺上多少将官为此丢了自个的性命,若是命没了,得来的

银子又有何用。”

“大人说的小人都记下了。”

“但我等从军报国是一面,自家有媳妇有娃,总是要有用度开支的。”

庞雨对门口等着的庞丁招招手,庞丁赶紧过来将一个匣子放在桌上靠近庄朝正的位置。

“大人不必……”庞雨打断道,“我军中皆是忠勇之士,原本就不该薄待,这里面是本次宿松战役的作战奖励,一处宅院房契,一份大江银庄的存票,还有一份船行的顶身股,各把

总有少许不同,各司以下的战功评定颇为复杂,目前尚未出来,但把总的评定本官就可以定,这些是你应得的,可放心收下。”庄朝正迟疑了一下,伸手将匣子抱在手中,又发觉有些不太妥当,正要放回去时,只听庞雨说道,“朝正现在就可以带家人去看看宅子,在集贤门那边,这些年你

跟着本官东征西讨,也该给家人一个安稳的住处。”

“小人谢过大人恩典。”庄朝正在地上跪拜一下,抱着匣子匆匆出门而去。庞丁看着洞开的大门道,“庄朝正果真是明事理,只是这桐标营便是道标营,他整天与道台衙门在一起,到任以后也难保没有其他心思,姚动山驻守桐城的时候,

便整天价的跟着道台衙门转。”庞雨揉揉额头,“要说咱们这武制也真是操蛋,各营都放在各处自家操练,无论你总兵副将,谁也管不得谁,临时凑在一起怎么协同,还不如他妈的流寇,流寇还

三天两头合个营打一仗。若不是有那一千的兵额,老子管他谁去桐标营。”

“这庄把总又升官又发财,看起来高兴坏了,想来那把总月饷虽高也不够用,总是盼着能多一些。”庞雨笑道,“人生于世,挣取钱财是人伦之常,光靠感情是不长久的,他外放做官,初去念我恩情,时间长了看别的将官取了兵饷享用,心思就说不准,即便是营

中其他军官也是如此道理,还是这利益关系更稳妥些,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臣犬马驽钝,蒙恩破格启用。星趋京师道中臣自料理,兵部本分不外安边荡寇二事,向自以来,朝臣以安边第一,荡寇第二,臣以为时移世易,方今应以荡寇为

要。”京师紫禁城建极殿后左门,大明皇帝崇祯身穿一身常服安坐,因天气有点干热,身后的太监轻轻的扇着扇子,面前有数名大臣,四周各有侍卫宦官,人数并不多。这云台后左门俗称平台,是皇帝接见少数臣子时所用,称为平台召对,参加的人虽少,但谈的往往是大事,当年袁崇焕以五年平辽而授蓟辽督师,就是在此处

,今日主角是崇祯正对的一名中年人,正是去年就任命但才上任不久的兵部尚书杨嗣昌。

崇祯观察一眼参与召对的其他人,然后转回杨嗣昌身上,“本兵可详述。”“若以京师喻为人之元首,则中原之地若人之腹心,边塞若人之肩臂肢骸,若得腹心无恙,方可输经血外运肢骸,以仰戴元首而护卫风寒于外,今者流贼荼毒腹心

之地,犹如腑脏流毒经血日枯,徒有肢骸而已,微臣乃言安内方可攘外,足食方可足兵,保民斯能荡寇,此实今日证治之切根本之图。”

崇祯微微点头,相对于正本清源,他更喜欢这样实在的策略。杨嗣昌得了肯定,信心更足的侃侃而谈,“贼起于延绥而流窜腹心,是为延绥、山西、山东、应天、江西、四川、陕西、凤阳、安庆八境,山东、江西虽未至,亦切近相关,当防贼图之,防贼之地计七省十境。臣计以山西、河南、湖广、凤阳为四正,此四巡抚以原兵原饷分任剿而专任防。再以延绥、山西、山东、应天、江西、四川为六隅,此六巡抚以现兵现饷时分防而时协剿,如是而十面之网张矣。贼入一境之内,相邻数面相协防剿,令其不得流窜,以待督理大兵至,不愁贼

不一网成擒。”参与召对的温体仁留意了一下旁边的户部尚书,去年侯恂被免,程国祥任户部尚书,才刚上任不久,杨嗣昌此前上过一本,温体仁已经看过,其中涉及不少钱粮

,所以今日才会让程国祥参与召对。在之前的剿贼体系中,朝廷是划分为关外和关内两个大区域,基本以潼关为界,总督管关内,总理管关外,杨嗣昌的十面张网,将剿寇作为一个全局来谋划,里

面有些新意,但增兵增饷似乎无可避免,此时程国祥还在装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种召对参与者少,皇帝表达的态度往往更加直接,是体会上意的绝佳机会,今日到目前为止,温体仁已经知道崇祯心中对安内攘外的排序,以后内阁的票拟之

中,他需要以此为指导,这也是皇帝让他参加召对的原因。

崇祯的手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站起来,只是在扶手上轻轻一拍道,“流贼之利在流,本兵十面张网之策,可谓切中要害。”“臣数年来查得,贼众每一大股号称数万,四出挟裹各称数十万,合之不啻百万,然贼中精勇堪战之贼不甚多,所挟穷民妇孺实不为少,剿贼之兵亦不需数十万众

。”崇祯微微坐直身体,“本兵说的是实在话,各地抚按上本,动辄称带马之贼数十万入,贼营几何、老贼几何、马兵几何一概不知,只知一味求兵求饷,实乃备寇不

力,遇贼张皇失措,本兵继续说剿贼兵马。”杨嗣昌停顿一下之后道,“臣窃计督理二军门各领三万,专主随贼大剿,河南、湖广各设兵一万五千,陕西、凤阳各设兵一万,凤泗二陵各设兵五千,合计十二万

之数。”听到此处,户部尚书程国祥终于动了,他清了一下嗓子道,“七省十境之中,兵数原不止十二万,方才本兵所言督理二军门及四巡抚之下设兵十二万,未知是新募之兵,还是已有之兵。”

===第三百六十章 召对===

“督理二军门现有之兵取自各省,若将兵马交还给各地抚臣,自当募兵补齐,如若留兵留饷,则予各抚臣补齐,督理二臣及四巡抚所领之兵,总数便是十二万。”程国祥又道,“督理乃贼兴之后新设,原无兵马定额,守陵兵马原属凤督,若以十二万之数,窃估应新募六万上下,所需钱粮实非小数,其本名各色、行粮、坐粮

、步骑之比,本兵可有预计?”杨嗣昌转向皇帝道,“臣以为凤泗二陵兵马守陵不动,应多招步兵,其余十一万中步骑仍通以七三为率,督理之外亦可多练步兵,不必拘泥七三,计得骑兵总约三万六千,含草料日给一钱,年该银一百二十九万六千,步兵七万四千,年该银一百三十三万二千,此未分行坐二粮,若有留用边军已领坐粮,照原数只给行粮,

南兵未分行坐二粮,名色数亦不必增……”程国祥突然打断,“本兵稍待,既说到南兵,前闻应天抚臣张国维宿松大捷,却是以江南之兵独破贼众十余营,不下二十万众,向道南兵羸弱,可见正如本兵所言,贼堪战者实不甚多。查得安庆兵马未分行坐二粮,步兵月给五钱,骑马内丁带草料月给九钱,安庆合共不足一万兵马,便按三七计,年费不过七万四千,即便地方自募乡兵所费稍有差池,谅亦不过十万。此一万兵既可破十余营有名悍贼,照此编练十二万兵,亦足可灭贼,年费应只需百万两上下,何需二百六十万之多

。”

程国祥说罢看着杨嗣昌,而杨嗣昌一时张口结舌,宿松大捷的申详未到,但应天巡抚衙门和南兵部的塘报都到了,虽然过程很简略,战果却基本都写了。照杨嗣昌对内地兵马的了解,所谓大败十三营二十万贼,肯定是夸张的,他估计也就是扫地王带了几个小营头,因为大意在江北水乡中了埋伏,张国维侥幸得了

个大胜。安庆守备营能独力剿灭一个巨贼,已经是今年最大胜利,皇帝看到塘报是很开心的,对刚接任的兵部也是好事,大大缓解了今年的压力,但杨嗣昌万没想到程国

祥在这里等着他,竟然是拿胜利论证可以减饷。脑中赶紧组织一下说辞道,“司农有所不知,应天兵马实不止此数,此番战前从江南各地抽调精兵,方有此大捷,且安庆一地向来是守而非剿,不需跋涉远途,是

以钱粮所费本少一些。”程国祥乘胜追击道,“若是只防不剿,那宿松数千贼子是如何死的,数万俘获又从何而来,卢军门滁州大捷,用了两万余精悍之兵斩首数千,这自然是剿,为何应天官兵斩首数千就不算剿了?那扫地王去了无数州县,怎未见守城官把他抓了的。从未闻防贼能斩首数千,总还是要杀将过去才行,可见那应天兵马是着实剿了

的,非是只防不剿。”杨嗣昌略有些难堪,所谓防剿其实是说营伍的定位,而非防就只能防,剿就只能剿,一时跟程国祥说不明白。这奏本是之前就写好的,宿松大捷是刚来的,他因忙于确立剿贼策略,只是让人查了应天兵额,对以前的兵饷确实还没留意到,现在被程国祥这般在御前直接驳斥,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但程国祥逻辑自洽,仓

促之间无法反驳,眼下皇帝正为大捷开心,自己总不好说是张国维吹牛的,而且也没证据。程国祥是为了不加饷,因为一旦加饷,户部要多出许多麻烦来。而崇祯明显是偏向杨嗣昌的意见,此时脸色也不太好,温体仁看了看崇祯,已经知道皇帝的意思

。按说张国维本是他要打击的目标之一,但现在宿松大捷一上,温体仁知道谁也动不了张国维,索性便放过此人,他咳嗽一声对程国祥道,“司农掌户部,钱粮自是精通,应天兵饷亦无错漏,然则六钱九钱已是往年之时,张国维到任应天之后多次上本,皆因前饷过低,每招兵甚至无人应募,是以多方筹集。如今应天兵马已增饷银,此番能大败群贼想来是一因,其二安庆鱼米之乡,米豆每年出江供养江南不知凡几,所费自然少许多,反观四正之中,陕西、河南、湖广、凤阳皆已残破,去岁卢象升有奏湖广河南米豆价已是往年三倍,今年更甚之,追剿之际沿途破败,恐还需车运马托,这耗费便更多了。若仍按旧饷给付,一旦饷尽兵马不行

,甚或兵顿变为贼,岂非失了练兵荡寇的本意。”程国祥见温体仁出头,知道没法对杨嗣昌穷追猛打,他对温体仁客气道,“此前旧饷之外已有新饷,各地考绩以辽饷第一,征收自是先保辽饷,各地旧饷积欠多年,新旧两饷之外若再加征,更是难上加难,地方征收不乏敲骨吸髓,户部亦要顾虑民力不支。下官的意思,官兵剿贼首要还是将士得力,而非凡战不利便称钱粮

不足,户部已多方筹措,甚而各省留存都大多提取,非是没有尽力。”温体仁放下心来,方才他并未说现在应天兵饷是多少,张国维报来的是步兵九钱,内丁一两八钱,边丁二两二钱,仍比杨嗣昌报的少得多,而且只有部分营头能拿到这个数,其他很多还是照旧例。今天要议的必然是增兵增饷,程国祥如果一路穷追猛打,不但兵部的事情办不成,甚至这里所有人都下不来台,包括皇帝在

内,因为是他破格提拔的杨嗣昌。

温体仁也并非是回护杨嗣昌,只是因皇帝最近十分看重这个兵部尚书,温体仁作为孤臣,自然必须站在皇帝一边,当下对程国祥道,“司农自然是尽心尽力的。”程国祥客气一句又转过来,杨嗣昌顿感紧张,只听程国祥说道,“去岁有滁州之捷,今岁又宿松,可见总督关内总理关外之策已有成效,似不必再分十二万兵,且分隶督理抚臣各自为战,虽增兵增饷,却未收协同之效。若按本兵所言专兵专用,尚需将现兵现饷料理一番,其中颇多耽搁,即便增兵增饷,何如直接给各军门

加兵额即可。”

现在程国祥已放过应天兵饷的问题,温体仁向杨嗣昌看了一眼,示意他回答。

杨嗣昌见绕过了安庆兵饷问题,也送了一口气,赶紧接话道,“在下以为宿松大捷正可印证专兵专用之利。”

程国祥沉稳的道,“何以见得?”“方才司农言,向以南兵不如北兵,卢象升总理五省之时,所领剿贼兵马皆取自辽镇、湖广、河南,安庆之兵从无调用,查得此战所用安庆守备营,除救援江浦参与滁州之战外,一向专任安庆防剿,归属应天巡抚调用,可谓权责相一隶属分明。若去岁滁州大捷之后,五省总理调遣随用,安庆一地便无兵可守,今岁宿松不

免败绩。此前湖广、河南、陕西无不如此,兵马隶属不清,督理抚臣权责不一,未收协剿协防之效,有事反互为掣肘,因此有此专兵专用之议。”程国祥听罢一抬头,还要与杨嗣昌争论,崇祯今日本是让他来领取任务,不是来论证可行性的,当下不给程国祥继续理论的机会,直接向温体仁道,“温先生一向

票拟督理抚臣奏本,本兵所言可是实情?”“回皇上话,督理皆为贼起之后新设,总督所用精兵抽调自陕西三边,理臣所用除辽镇边军,其余多取自河南、湖广,因督理皆要大剿,非精兵不可,大抵各省可用之兵皆抽调随用,贼百数十营分窜各地,抚臣无兵可用,一遇败绩不免推诿塞责。各领兵将官,一面受命于督理军门,一面受命于地方抚臣,或一命剿一命守

,或一命河南一命凤阳,不免前后为难,更有桀骜者两不奉命,纵贼以自高身价,老臣以为本兵之议切中机宜,专兵专用方可除此流弊。”杨嗣昌对崇祯道,“专兵专用之外尚需足兵足饷,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无论安边荡寇,都是打的银子,前方用兵一日缺不得银,否则兵顿为贼矣,督理抚臣征讨之际,最为钱粮操劳,去岁总督洪承畴遣人赴云南催饷,虽未无奈之举,亦可见办饷之难,臣请仿成化旧例,以户部一侍郎专管剿贼钱粮,此十二万兵马折色

出处,本色留用何府何县,在在要明白,务要足兵足饷,以收荡寇实效。”

崇祯点点头,冷冷看向程国祥道,“司农可还有异议?”皇帝和首辅都表明了态度,明显已经定了调子,程国祥虽然对增兵增饷多有抗拒,但也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当下放弃了抵抗道,“既如此,便依本兵所言,只是二百六十万两不是小数,各部照原数增减多少,加饷加在何处,均输还是因粮皆需详议。此外往日增饷,工部、太仆寺各有份额,臣请本兵与各部一同计议,又

或勋戚士绅捐输若干,以略解民困。”崇祯面无表情的道,“贼定要大剿,兵定要大用。饷若不出自民间,便该发内帑,帑藏如今空虚,勋戚士绅愚顽不灵,只知抗拒捐输,宁可待贼去了都为他所有,

这等人指望不得,还只得是增饷。无论因粮还是均输,主理钱粮乃户部本分,限两日内查明约数奏报。”程国祥无话可说,但也知道皇帝说的是实情,去年就发旨让北直隶的勋戚、士绅捐输,几乎无人响应,皇帝也没有办法,这筹钱的事最后还是落在他这户部尚书

身上。

银子的事情有着落,皇帝又转向杨嗣昌,表情和声调都柔和下来,“此前本兵上本,言及审势用人,办贼之人务要得力,尤以督理二臣最为要紧,朕深以为然。”

杨嗣昌偷眼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神色如常,刚才皇帝的话语中,对督理二臣作了特别强调,实际想换的应该是五省总理。杨嗣昌到京以来,也收到各方的信息,皇帝对王家桢是绝对不满意的,这位五省总理到任之后,到现在没有离开过开封一步,言称是居中运筹。他被替换是必定的,之前宫内外各种消息表明,皇帝属意熊文灿,但此次宿松大捷斩首数千,还抓了火烧凤阳祖陵的扫地王,战果比滁州大捷还多,不知皇帝的心意有没有改变

口中回复道,“七省十境之中,此前已有之巡抚应堪办贼,其中不乏才德俱佳之人,譬如漕督朱大典、应抚张国维……”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皇帝,希望得到一些信息,果然皇帝打断道,“应天兵马一向羸弱,此番宿松可称大捷,足见张国维任事,筹饷选将练兵无不得力,虽申详未至

,但运筹用兵料来无差,这个抚臣是用了心的,以此德才巡抚一方应是够了。”温体仁知道这是皇帝给张国维的评语,也是给温体仁的暗示,此番无论钱谦益案怎么办,不能牵涉张国维。杨嗣昌也得到了需要的信息,皇帝的意思是张国维继

续当巡抚,没打算让他接任总理之职。崇祯扫了三人一眼,“督理抚臣之外,百总千总游参总兵亦要所用得人,安庆守备营的庞雨,自桐城民乱始,已是第四次报捷,想那宿松十三营之中不乏有名巨贼,换作其他参游总兵,或逃窜避贼或闭城不出,待贼走再以零获敷衍塞责,这庞雨却以一营新练之兵独拒群贼,更战而胜之,确属难能可贵。此等精悍之兵,无

论防剿皆可大用,此番既然增兵议饷,本兵当不拘于是否四正之内。”

杨嗣昌赶紧道,“皇上属意中兴,自有名将辈出,臣此前思虑不周,回部即作更定。”

崇祯点点头,“朕听说还有人上本弹劾庞雨,说他勾连张国维,虚报战功破格提拔,温先生是否有此事?”

温体仁躬身道,“确有此事,此两本所言之事皆为风闻,张先生票拟着查实回奏。”温体仁低着头,这两本弹劾游击本是很小的事情,并无人给他打招呼,只是弹劾内容牵涉到了钱谦益和张国维,又成了一件大事,当时是张至发批复的,下应天巡按张暄核查回奏。这种事可大可小,可以顺便把小游击办了,还能给钱谦益加一个操持兵权的罪名,但现在大捷之后庞雨简在帝心,对温体仁就完全没有必要

,少一个罪名也足够对付钱谦益。 “但有的人不如此想,看见有人能办事的,不是仰慕效仿,却想着拉下来跟他一般。科道弹劾原属本分,平日有些风闻言事,朕也不去管他,但有的人已是无中生有,这又是不同的。安庆数战之功若是勾连张国维,便暂且不说他,江浦打死摇天动,南兵部点验人头核功,那庞雨可是又勾连了南兵部,滁州报功文书出自卢

象升,庞雨可是又勾连他虚报,怎不见别的游击勾连出一个大捷来。”

温体仁恭敬的回道,“老臣理会得,内阁必定妥为议处。”

……

三名大臣离开之后,崇祯暂时没有离开,他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了片刻,王承恩知趣的侯在一边没有打扰。

“王承恩,弹劾庞雨及张国维的弹章里面,有无查实之事?”

“奴婢记得张暄回奏里面,虚报军功一事查无实据,但庞雨确拜入钱谦益门下,拜师名帖见在。”

崇祯睁开眼看着眼前肃穆而冷漠的宫城,“江南地方文人收门生也是常事,但他一个武人拜的什么师。”

“这庞雨是捐贡的国子监生,许是家中图个名声,那钱谦益在南都图谋以边才复起,兴许如此凑在一处……”

崇祯嗯了一声,“回奏中还查有何事?”

王承恩低声道,“安庆道史可法回奏,庞雨大节无亏小节有失。”

“好话不用说了,小节有失都有哪些。”

“查得庞雨在桐城壮班任内强占民房门市三间,守备营任内吃空饷一百三十人,此外桐城尚有婚约,却无故不与女家履约,此女节烈明理,立誓终生不嫁。”

崇祯惊讶的转过头去,“这庞雨官至游击竟还未婚嫁?他是为何不履约。”

“史可法只说两家纠葛,未作详述,奴婢想来那庞雨原本是个皂隶,两年来升任守备营游击,大概看不上那女子。”

崇祯失笑的躺回靠背,片刻后收起笑容摇摇头道,“为将者当重信义,否则何以服众”

说到这类结论的时候,王承恩适时的闭上嘴,以免让崇祯疑心。以王承恩想来,皇帝现在要用人,最缺的就是能打仗的武官,现在是绝不会把庞雨牵连进钱谦益那一个烂泥坑里面去,但大捷要赏,议功的时候提拔到什么程度

,就看皇帝的考虑了。过了好一会之后,崇祯缓缓道,“想那庞雨不过二十岁,少年人骤居高位不免跳脱,看来心性还需磨炼,把这个意思告诉杨嗣昌,兵部该怎么议功还怎么议功。史可法回奏庞雨所涉之事,查实占了百姓的门市俱应返还,军中空饷俱应实兵,着史可法究拟回奏,那婚约嘛,悍勇之将总该先留个后……既是节烈明理之女,着庞雨依信履约不得延缓。”

===第三百六十一章 商量===

“妹子你看两个后生这缘啊,那就是割不断的,不管之前咋闹腾,终究还是拉扯在一起,那还是天子定的,你说满天下那也就独一份,缘分啊缘分。”

守备署后衙,刘婶笑出满脸色褶子,拉着庞雨的妈不停的说话,便宜老妈也满面笑容,便宜老爸则和刘叔在一旁喝茶。庞雨坐在一边脸色不太好,虽然取得了大胜,但善后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多,原本计划押送扫地王去浦口,但英霍山中的流寇未定方向,虽然不敢大举进入安庆,

但沿山外出抢掠仍是不少,他的计划被史可法否决,这让南京之行迟迟未能成行。好在流寇也要吃饭,英霍山中养不起那么多人,既然往安庆不通,目前张胖子和混十万已经出山,越过六安州往东去了,江浦六合又在兵锋之内,庞雨就等着张

国维召唤,好去江浦援剿,结果没等来援剿通知,也没等来升官的诏书,反而来了一道逼婚的圣旨。

史可法接到回旨就去了刘家,刘婶一天也没等,便拉上庞家二老一起到了安庆,据说是来提亲的。

庞丁的声音在耳边道,“少爷,以你眼下的估值,这可亏到姥姥家了。”

庞雨哼了一声,偏头看着凑过来的庞丁,“胜负未分,不就是一道诏书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那少爷你没在外啊,这可是守备衙署,史道台都说了定要喝你这台喜酒。”

“他懂个什么,我的婚姻大事,凭啥他一个道台做主。”

“那可不是道台做主,是皇帝做主,刘婶这是来提亲的,今日可就要定下了。”

“谁说就定下了,万事都可以商量,少爷我连扫地王都抓了,八贼望风而逃,对付他一个刘婶还不在话下。”庞丁此时抬头望望外边,赶紧拍拍庞雨的肩膀,庞雨转头看过去,只见老妈和都去了天井里面,由于这后衙还是赞画房的办公场所,西厢临时用的正屋十分狭窄

,方才带的腊肉都在外边放着,老妈让两个卫兵提了送去厨房,没让刘婶帮忙,刘婶此时无事,便走到池边在看假山

庞雨当下出门凑到刘婶身边,“刘婶,你看咱们商量商量。”

刘婶转眼看到庞雨,顿时噔噔噔倒退三步,脚跟撞到水池的台沿上,差点一屁股坐进池塘去。庞雨赶紧去拉,刘婶也不伸手来抓,仓促间用了一个铁板桥,腰身这么一挺,趔趄了一下好歹站稳了,她再敏捷往侧退了两步,对着庞雨一伸手,一脸严肃的道,“雨哥儿,咱可有言在先,就按你以前说好的,聘礼咱家出了,以后是一家人,有你的九阳气,这劫也化解了。其他的啥也别说了,你再跟我说,我也不搭话,

要说等过堂再说。”

“确实那白胡子神仙又带了话,前面说的要略微改一改,侄子不能瞒着你。”

“神仙带话婶也不听了,他好歹是个神仙,哪能说话不算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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