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残明 第5节

但他们既然来申明亭,自然就是不想过堂,这些道道都是恐吓被告的手法,先弄个死刑出来,必要先把犯人弄服帖了再说银子。实际上,何仙崖等人绝不愿意把周拥田判成绞刑,连杖罪也不愿。

因为县衙只有笞罪的权力,杖罪要安庆府复核,绞刑那就得府、分巡道、按察司、刑部复核,县衙里面就没啥自主权了,经手环节一多,周掌柜就算赔个倾家荡产,何仙崖等人又能分几两银子。

里老当然也不会明说,这件案子里面,庞雨这边显然是强势一方,里老绝不会把自己摆在强者的对立面。他见周家父女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对庞雨问道:“周家既是认了打人,庞哥儿你是苦主,若是周家赔银子,你可愿饶过这周拥田,了结讼告。”

庞雨见周闺女哭,没来由的又一阵舒畅,装作一脸犹豫道:“在下品性纯善,能饶过自然会饶过,但此事罪大恶极,桐城满城皆知,以后万一周拥田再害人,别人要说我身为皂隶,不能仗义执法,以致遗祸人间,在下也是为难啊。”

里老看庞雨装得像模像样,心中鄙夷万分,他是熟知庞雨臭名昭著的,听了品性纯善几个字,忍不住干咳一声道,“周拥田得了这次教训,日后想来也不敢为恶了,届时若是了结,老朽可在善恶簿上写明,人人皆可见情由。如此百姓那边自然就体谅庞哥儿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百姓还说一声庞哥儿大度。”

庞雨气息微弱的点头道:“我本就是一个好人,既然吴老如此说,便卖吴老一个情面。只是伤药所费不少,也是迫不得已,若是赔偿合理,便撤讼吧。”

里老道:“那庞哥儿说个数。”

庞雨给何仙崖打个眼色,示意他来说,何仙崖还是彬彬有礼的模样,收起折扇后道:“吴老,赔偿一事都是分开来说,一是汤药费照料费,二是误工费,三来嘛,庞哥儿伤到的是头,一时咋看无大碍,里面如何可说不清楚,大夫也打不得包票,万一日后伤情有个反复,还需有个依仗。”

庞雨十分欣赏的看着何仙崖,此人相貌儒雅风度翩翩,但偏生是个干坏事的,两种气质混在他一个人身上,倒很像以前庞雨合作过的某些理财咨询师,庞雨自然对这种熟悉的感觉更感亲切。

那边周月如则偏着头,紧紧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是被他爹气着了。

何仙崖对里老奉上几张纸单,继续说着,“此处有这些时日大夫所开药方,总共开了十副药,作价银二十一两,因庞雨头伤甚重,最怕风入,还需服药调理,少说也要再吃三十副,汤药费是八十四两。前些日不能下床,请人照料,所用二两。先合计八十六两。”

周掌柜手抖动起来,八十多两银子已是一笔巨款,普通人家绝对是赔不起的。周月如也不来看药单,她知道这几人都是公门中人,自己又不懂药方,他们就说一百两一副,自己一时也驳斥不了。

“再说工食银,庞哥儿这已是在家数日,承发房那边自然要扣了他本月工食银,后面还扣多少尚难定论,暂且作价五两。最后来说日后依仗,庞哥儿尚在少年,挨你这一记闷棍,这些日子时有胡言乱语,左邻右舍街坊里老无人不知。好些人都说庞哥儿是被,是被。。。”

何仙崖干咳一下看看庞雨停口不说,庞雨抬头毫不介意的补充道,“他们都说我被打傻了。”说完又把头趴在桌子上。

周月如低眉冷冷道,“说得你以前好像不傻一样。”

何仙崖不理会她继续道:“脑子有些傻了,日后衙门里面当差,上官必定不能要庞哥儿,就算是家里铺子营生,也决计做不了,这一来数十年生计,哎,若是还要人照料,区区银子也不过是聊胜于无,好好一个人变得如此,真是想也不忍想。”

焦国柞也叹一口气,何仙崖挤出半滴眼泪打湿了眼眶,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他对庞二哥感情的极限,又作势搽了一下,那里老看他表演情真意切,也凑趣的跟着叹口气。

周掌柜早已被他们在牢里折磨得服服帖帖,刚才又认了敲诈不成打人,此时已完全被何仙崖牵着鼻子走,他只求早日离开牢房,对着何仙崖低声下气道,“这位相公,不须一项项罗列,你说个数,总共要多少?”

“二百五十两!”

“啊!”

周掌柜和庞雨同时惊叫,周掌柜倒罢了,何仙崖不知庞雨是叫个什么。

庞雨举手摆摆道,“我大方点,减一两好了,二百四十九两。”

周掌柜哭丧着脸道,“你们杀了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啊。”

庞雨看周月如还在板着个脸,想想后捉弄道:“周掌柜,二百多两都没跟你算完呢,告诉你实话,今日一早我那丈母娘上我家来着,说是我头伤入风,非要跟我家退婚,闹得邻里皆知,媳妇都闹没了,还没找你赔呢。要不你把女儿赔给我当小妾,给你减一百两。”

焦国柞在一旁嘿嘿淫笑,庞雨这个样子倒是他所熟知的。

周月如呸一声怒道,“想得美你,杀了我也不会嫁你这种人。”

周掌柜哭道,“庞差爷,我若是拿得出二百两银子,何苦还背井离乡来南直隶求活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如此之多,只请庞哥儿高抬贵手,饶我们父女一些,给周家一条活路。”

“爹你不要求他。。。”周月如拍着他爹的肩膀,一边说着泪滴连珠般的往下掉,“他们是漫天要价,咱们不跟他们谈了,就跟他过堂,找父母大人伸冤,女儿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焦国柞哈哈一笑道,“那好得紧,兄弟几个,把人犯拿回牢里去,可得看好了他。告诉你们,辜知县高升他处,如今由宿松知县杨大人代理县事,讼状积压成堆,放告可也少得紧,就你这案子,或许两三月就出来了。”

周掌柜一听要拿回牢里在住个两三个月,哪里还有命在,死死拉住庞雨裤腿,任凭周月如怎么拉也不起来,涕泪横流的对着庞雨道,“庞差爷,求你不要送我回去,我愿给银子,但把我煎皮拆骨,也确实没二百两,就算把铺子里货卖完,也只能凑齐八九十两银,求你先饶过些。”

庞雨听了,算是知道周掌柜的底牌,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的话,应当有相当可信度。八九十两也在可接受范围内,比最开始估计的五六十还要多一些,他反正伤势已无大碍。

那里老此时来对周月如说道,“周家女子,方才这个公爷说的都是实情,承发房那边原本三六九放告,每次放两三个讼状过堂,但现时却是不知能放多少,杨大人代理桐城知县事,却本是宿松的知县正官,来了也是主理钱粮,怕是少有功夫听审过堂,前面已是排了不少,两三月都是往早了说的。是以此时能在申明亭了结,总是比等过堂划算。再者说,你爹打伤人头众人所见,上堂也必无赢了官司的道理,持他物伤人,届时不但赔银子,至少还要杖五十,板子下来若是气运不佳,落个人财两空也不是没有,老朽大半截入土的人,绝不跟你一个小女子打诳语。”

周月如听了更加为难,明代衙门都是按期放告,除了抢劫杀人的重大案件外,其他打官司都得排号,明代早期民风淳朴,一年也没几件案子。从明代中叶过后民风不古,各处争讼之人越来越多,往往都要排不短的时间,她爹关了几天就被折磨成这副德行,两三个月出来有半条命都是好的,后面还说打板子,他们得罪的可是衙役,官司肯定赢不了,到时那打板子的还不往死里打,一时没了主意。

===第十章 按揭===

里老又对庞雨道,“老儿平日也是各处都知道些来由,周家也是普通人家,二百两或许确拿不出,再看庞哥儿面相富贵,必不是短命福薄之人,伤势想来不会大碍,老朽倚老卖老,请庞哥儿也退让些。”

庞雨和何仙崖、焦国柞几人互相眼珠乱转,用眼神交流一番,里老这个调解的当然会这么说,因为如果调解不成,里老就拿不到调解银子。

原本里老应该是推举的,后来由地方官员指派,从原来的官民共治变为了官府爪牙,里老贪污贿赂成风,申明亭制度在很多地方名存实亡,桐城虽说算保留得不错得,但坐亭里老基本也都是拿钱买的,不挣银子回去是不可能的。

不过看周掌柜样子也确实只有那么些银子,再逼下去过堂打官司,也还是那么些银子,关节倒要多出不少,至少刑房、承发房、知县幕友、皂班班头都需要打点,下面经手人还要多出不少,最后没准还拿不了现在这么多。

几人眼神交流一番,庞雨跟这两人还没啥默契,但好歹也能看懂表情,知道两人意思是前戏做足,可以报底价了,于是也点点头,由何仙崖转头对里老道:“那托吴老吉言,在下就信庞哥儿伤势来日无大碍,但汤药费已是八十六两,这笔少不得,其余误工和佣工照料银子总还是要给的,误工五两,日后虽说想无大碍,但近些时日要请人佣工照料,作算二十四两,总计就算一百一十五两,不能再少了,看周家如何给付。”

周掌柜忙道:“在下有五十三两现银,铺中纸货若是几位公爷要,便作价让与各位。”

周月如哭泣着道,“爹,钱货都赔了,生意还如何做,我们又去那里讨活。”

周掌柜无神的回道,“那也没法,都遇到这事了,还能怎么着,总不成还回去牢里。”

父女两默默流泪,周月如连拖带拉,让周掌柜站起来,周掌柜却瘫在地上,拉也拉不动。

庞雨大仇得报,心里面有些痛快。但看周家父女不停的哭,估计也是逼到山穷水尽了,万一是走了绝路或是跑了,自己也得不了好处,想想后提出一个折中道:“若是现银不乘手,那你就按揭好了。”

屋里众人都是一呆,不知何处来了一个按揭。

里老奇道:“庞哥儿这按揭是何物?”

“也就是说他们手头只有五十三两,应付我一百一十五两,尚欠我六十二两,那么这六十二两就当我先借与他们,每月还我二两,还清为止,但还清之前都得有个利息对不对?按年息二钱不多,几年也就还清了。”

何仙崖迟疑一下凑过来对庞雨道,“周家铺子是租来的,也就是有些货,万一是他们跑了。”

庞雨大度的道,“有五十三两垫底嘛,得些纸货变卖,我们不懂行,货必定卖得贱,也只得低价给人,倒不如他卖了赚钱,生意照样经营,我们既收了银子,他们也能营生,双赢的事情嘛,本少爷又是个好人,能做好事怎能不做呢。”

周月如怒道:“那又要多给你几十两利息,你倒是想得好。”

庞雨一摊手,“你若能一手清何须多说,少爷我是好人才给你这法子,不要不识好人心。”

里老生怕调解不成拿不到调解银子,连忙赞成道:“倒也是个法子,周家那纸铺便还能周转货物。”

周掌柜拉着周月如道:“就这个法子,否则就没活路了。”

周掌柜从绝境又得一条生路,连忙要跪下磕头道谢,周月如用力一把拖住他,冷冷的道,“别谢这恶人。”

她的面色稍好看了一点,只是还在不停流泪。正当双方议定之时,周月如突然低着头开口道:“庞,庞家的恶人,那佣工费二十四两能不能让了,你要人照料,奴家来当佣工。”

庞雨倒抽一口冷气,他可不敢让这女子来照料,搞不好这女人是想乘机报复,弄个跌打损伤什么算小的,下毒害死自己都有可能。

不过他上下打量周月如,或许常在店里帮忙,平日劳动得不错,显得身材匀称,眉眼也是颇为秀丽,只是那天打人之后印象不佳,现在细看倒是有些味道。这女子虽是凶了点,但下毒杀人恐怕还做不出来。

焦国柞不怀好意的笑道:“帮什么佣,你嫁给我兄弟当个小妾,银子都一家的,不就可以不赔了。”

何仙崖对着庞雨挤眉弄眼:“二哥说得有些不妥,这小娘看人横眉竖眼凶相毕露,必是个克夫的角色,嫁了反而还要多补庞哥儿一百两才对。”

屋中几个衙役一起哈哈大笑,周月如被他们笑得满脸通红,被人拒绝总是难堪的,羞得转过头去。

庞雨又仔细打量几眼周月如的背影,好像身材确实还可以,这明朝女人好些都不出门,城里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倒也有,但毕竟数量很少,很大部分还是大妈级别的。

所以庞雨的审美观最近大幅调整,周月如已经从中上姿色提升到了上等,加上身材确实不错,此时看得心头痒痒的,把刘家仙女都忘到九霄云外。

便不理会何仙崖阻止的眼色,一本正经的道,“是有些克夫,只佣工也不妨,那就再给你少二十四两,你给我帮佣三个月。。。”

他说到这里,何仙崖听得一惊,感情一个月八两的帮佣费,那可是天价,自己刚才漫天要价敲诈周拥田可以这样喊价,现在真金白银雇佣,岂能如此浪费。于是赶紧踩庞雨一脚,庞雨听了一下大概知道不妥,马上改口道,“不,半年。但要先说好了,不准跟我顶嘴,叫你干啥就干啥。”

周月如背对着几人,方才听到庞雨说的也很吃惊,此时终于也反应过来,为防庞雨反悔,旋风般转身答道:“好,好,那就说好了不许变。”

庞雨听了猛然惊醒,刚才色迷心窍,没有算过账来,给刘家仙女的定亲银子才十一两,自己居然一个不留意就给了这女人二十四两。

他对着自己脑袋敲了一拳,对银子的概念还不太明确,觉得二十四两得个女秘书挺划算,但回头想想,这样抵扣二十四两,能给周家一点希望,就能安心下来还按揭,不至于真的跑了。

何仙崖闭眼轻叹口气,一个月四两的帮佣也是天价啊,这个二哥果然还是傻。

旁边那个牢子呸呸两声,过来对着庞雨脑袋连拍几下,一边口中还骂道:“他妈的你手倒是松得够开,二十四两不懂给老子吗,老子姐夫的孝敬你给够了吗,乱他妈开口,不懂让这姓何的说。”

庞雨笑着看他一眼,毫不介意对方拍打他脑袋,口中说道:“都给大哥留着的,少谁也不会少了大哥你。”

“谅你也不敢。”那牢子抓着庞雨头上的网巾,把庞雨脑袋摇来晃去好几次,庞雨满脸微笑的盯着桌面,丝毫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样子,十分符合傻呆的形象。焦国柞看不过眼,过来好言劝说,牢子最后把庞雨脑袋使劲一推,才不甘心的坐了回去。

庞雨微笑目送那牢子回到座位,才转头对周月如道:“老子这辈子做好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了的话就是合同,二十四两银子帮佣六个月,明早卯时之前到西门庞家生药铺等着。”

牢子听了又低声骂了几句,其他人也是暗自摇头,好不容易谈下的价格,生生少了二十多两,果然还是个傻子。

二十四两对一个普通家庭可不是小数目,周月如一个女子家,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减小损失,但想到最终还要赔九十两,又忍不住低声啜泣。

里老高兴的道:“如此了结,皆大欢喜。”

说罢拿出笔墨写起来,“崇祯七年七月,庞雨因见街中一鼠乱窜,扑打间为纸铺掌柜周拥田持挑担打伤头,当街流血晕倒,后卧床数日方见恢复,周拥田自情愿赔偿庞雨汤药佣人误工等费银九十一两,当日给付五十三两,所余三十八两,每两计年息二钱,分期两年又一月还清,每月二两,合共五十两。若有欠少,庞雨可依周拥田纸铺货物抵算,另因庞雨伤势未愈,由周拥田之女周月如在庞家帮佣照料半年,至崇祯八年正月止,今恐无凭,立此调解文契为用。中见人吴清林押、庞雨押、周拥田押,依口代书人吴清林押。”

庞雨也不装重伤了,站起来看后点头同意,不过他没收到银子就不会画押,便对周掌柜道,“周掌柜,咱们这就先结银子,在下把状子撤了,你便可回家。”

周月如把泪水擦干,使劲拖着周拥田,要把他拖起来坐在椅子上,可那周拥田身高体壮,又因惊吓完全失了力气,周月如拉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还累得满头大汗。

庞雨见状对焦国柞两人道,“大哥、三弟,咱们做个好人,搭把手。”

焦国柞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过来帮忙,三人几乎是把周拥田抬到了椅子上。周月如面无表情,看了庞雨几眼,又安慰周拥田几句,才返回纸铺筹措银钱。

等待银子的这段时间内,那牢子不停的在屋里屋外走动,无聊时就骂上庞雨几句,或是摇晃庞雨的脑袋,似乎对这个娱乐方式很感兴趣。

庞雨则一直坐在原位任这牢子打骂,好像摇的是别人的脑袋一样,连焦国柞和何仙崖这两人也觉得奇怪,以前的庞雨很少能坐得了这么久的。

半个时辰后,周月如一个店里的老帮工出现在门口,“哗”一声将一个布包摆在桌案上。

周月如带两眼通红的把布包扔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摆了一堆的银块和铜钱,怕得几十斤重。

里老从桌子下面摸出一杆惺称,一块块的称量起来,何仙崖则在一边看成色和记账,周月如红着眼睛,与何仙崖争论成色。

庞雨看着那一堆大大小小成色各异的银子感觉头痛,明朝是黄金、白银和铜钱一起流通,没有标准货币,都是大家靠经验来算,银子各有成色,铜钱各有形制,不但容易上当受骗,连折算也是个天大的麻烦事情。

折腾了约半个时辰,双方口水说干,才把银两成色达成一致,然后又花了一刻钟把铜钱折算为银子,何仙崖便寻来算盘,准备把记下的银两数加一加。

庞雨拿过那张单子,默默看过一会就道:“加起来是五十二两二钱三分五厘。”

周月如怀疑的瞪着他,“这么多条,你一口就说出来总和,没得是乱说的要骗银子。”

“才告诉你不准顶嘴。你这什么态度,少爷我是好人,而且以前做大生意的,骗银子也不会骗你这点银子。”

周月如没好气道,“算钱的事情又不是给你帮佣,这事能不争吗,我偏要用算盘算。”

庞雨摊摊手道:“你不信就拿算盘打呗。”

何仙崖也有点不信,拿了算盘来,和周月如各自打了一遍,不多少不少刚好五十二两二钱三分五厘,两人看向庞雨的眼光犹如看一个妖怪。

周月如不甘心的从钱囊里面摸出几块补到桌上,何仙崖还要再称,庞雨拦住道:“少点就少点吧,咱们男人大气些。”

“我才没少你。。。”周月如气道。

“不准顶嘴。”庞雨喝完又转头对周拥田道,“周掌柜的,可以回家了。”

周掌柜长叹一口气,接着脑袋一歪就昏倒在座位上,庞雨摇摇头,老百姓真是不能沾上公门的事啊,当天多么霸气威风的汉子,几天下来只要听到回家就乐晕了。

耽搁老子半天功夫了,银子分了分了走。”旁边等待的牢子终于等到银子算清,说着就自己伸手去桌上拿最大的一锭银子,刑房皂隶听了也跟着上去,都因为庞雨以前是个半傻子,外面人常骂他,而衙门里面人则常想要占他便宜。

眼看着两人要拿到银子,突听呛一声响,牢子眼前白光一闪,一把腰刀朝着他手指飞速斩来。

===第十一章 干一行爱一行===

哐一声响,刀锋几乎擦着牢子的手指尖划过,腰刀梆的猛砍在桌面上,顿时将一块小银锭斩成两半,桌上银子齐齐振得一跳,碎银铜钱飞溅满墙,弹得啪啪作响,整屋子人吓得惊叫出来。

牢子和刑房皂隶同时把手缩了回去,惊恐的看着持刀之人,竟然是二傻子庞雨。

庞雨一刀下去,感觉自己威风八面,见众人都呆看着自己,连忙回忆一下武侠片的动作,将刀横据在头顶,左手立掌向前,脚下踩个弓步,屏息暴喝一声,“哈!”

庞皂隶姿势英武,双眼目光如电,满脸的英气勃发,如果不是头上包的纱布影响形象,便如货真价实武林高手一般。

众人又是一惊,齐齐后退一步,呆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庞家二傻子,这是傻了还是疯了。

庞雨见众人发呆,感觉已经震慑了大伙,便按武侠片的套路,把刀在头上笨拙的旋转一周,潇洒的收到背后。

环视屋中一圈后,庞雨不等牢子开口,突然又换上笑脸,主动拿起方才被刀劈开的两块银子,笑眯眯的送到刑房皂隶和野牢子面前,“这是二位辛苦钱,兄弟帮两位哥哥分好了,该给的兄弟一定给,不劳哥哥动手。”

牢子此时还没缓过神,脸已吓得煞白,手颤抖着呆呆的要接过银子,庞雨却手一松把银子掉在地上,“小爷我手有点松,还是要劳烦大哥自己去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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