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8章 没有才不正常
宪兵队特高课所在的秘密仓库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五十岚看完了手里的所有供词，一开始还很严肃的表情，现在舒缓了许多。
“你怎么看待这些供词？”五十岚看向站在桌子对面的秋香雅美。
“一共有五个针对性的供词，从不同角度对秦天这个人进行了客观阐述，先说监视小组，他们分为三批人，每批三人，分别监视秦天在英租界马尔他道公园旁边的别墅、津门老城东边外的如懿斋，以及灵活跟踪人员，他们的供词很一致，只负责监视秦天的一举一动，没有其他的行动任务。”
“另外一个是温觅山的供词，直射过吐真剂后，他的供词真实性很强，他们从一开始接触秦天，到和秦天攀上关系，目的除了从秦天身上弄到情报和重要信息，还在想办法策反他。”
“最后一个供词来自于包子铺的潜伏小组，秦天给他们传递过几次情报，其内容大多是一些比较基础的信息，比如特务处的人员和装备配置，最近的工作计划等等。”
五十岚拿出包子铺小组的供词，重新看了一遍：“你认为这份供词里所说的内容是否真实？”
“应该是真实的。”秋香雅美语气很肯定。
“你说说，他为什么会给对方传递这些基础信息？”五十岚继续追问。
秋香雅美摇了摇头：“暂时无法确定，因为没有留下证据，完全是包子铺掌柜的口述，而且都只是大概信息，我们无法从技术上进行鉴定那些信息里是否藏有暗语。”
“你的意思是，秦天已经出卖了帝国，在与对方提供我方的情报，可为什么作为唯一负责人的温觅山并未提及此事？”
“很有可能包子铺这个联络点并不属于温觅山那条线。”
五十岚摸了摸下巴，有些纳闷儿：“温觅山既然主要是为了监视秦天和策反他，秦天要传递情报，为什么不走温觅山这条线？”
“没有其他信息和证据，属下猜不到为什么。”秋香雅美对此也很疑惑，这件事和五十岚所说一样，很矛盾。
“这件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秦天只要没被温觅山策反，问题应该就不会很严重，你先去处理那些人吧，争取再榨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是，机关长。”
秋香雅美转身离开办公室，五十岚拿着手里的一沓供词也离开了特高课所在的仓库，回到旁边的一栋回字形三层办公楼。
这里是宪兵队原来的旧办公楼，外墙上爬满了植物枯枝，看起来很是老旧，大楼内部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会经常看见一些地方有修缮的痕迹。
这栋楼隐藏在宪兵队所在区域的深处，周边都是高过房顶的树林遮挡，看起来阴森恐怖让人能够快速起鸡皮疙瘩。
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梅津美治郎正在阅览文件，这里是他已经工作了半年之久的地方，他很喜欢这里，作为军国主义狂热派，现在的他每天都是热血沸腾基情满满，因为接下来，将会有一系列的大动作会顺利实施。
他现在虽然还只是少将，但精力充沛，野心勃勃，是激进狂热派里的中坚力量，虽然已经五十出头，整个人的状态却好到看起来才四十来岁。
自从被任命为津门驻屯军司令时，他就很会审时度势的与中村进行了秘密协商，他领副司令之职，藏于暗处，在中村被调走任命师团长之前仍旧保持总司令的现状不变，以此来迷惑敌人，好实施一个庞大的计划。
而这个庞大的计划，除了他之外，还有最强大脑竹机关在全盘掌控，可以说，他也是这个机会里的一环，只不过是最重要且最隐秘的主线。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切都在顺利进行，马上就要跨年，所有计划全部进入正轨，是时候爆发了。
防守严密的办公大楼的北面，被划分为一块独立的办公区，每层都被红砖墙隔断，只有三楼有一扇门可供通行。
只有少数人知道，北楼是一个被称为岚的谍情机关，其机关长是原竹机关谍情科长五十岚，当下负责整个平津和华北地区的谍情工作。
和梅津的小司令部不一样，五十岚才抵达津门不久，他的到来，意味着所有准备工作就绪，梅津可以放开手脚去实施所有计划。
五十岚虽然刚来不久，但岚机关早就建立了，这一点除了竹机关和梅津，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们就像幽灵一样，无比隐秘的潜伏于平津各地，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从来没有任何行动，一直处于潜伏和情报搜集，一直持续到昨天，才第一次采取爆发式的毁灭打击。
如果秦天知道了这些事情，一定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偷偷审讯官志云，从而造成的连锁反应，实际上和他所做毫无关系，反而是因为他的举动，让岚机关计划好的一些行动被落空，变相的帮助特工分局保存了一些精锐力量。
否则的话，特工分局会和王大木的天津站一样直接被爆破成残废。
回到办公室的五十岚将手里的供词全部交给电讯科，让其发给新京，秦天到底有没有问题，还需要继续调查，至于要不要现在就对他采取行动，还要看竹机关的回复。
一个小时后，新京竹机关机关长办公室里，土肥圆和坂西都看完了五十岚发来的译电。
最开始土肥圆也产生了和五十岚一样的疑惑，为什么秦天会给包子铺传递基础信息，而包子铺又归属温觅山小组，温觅山为什么又只字不提这些事情？
细想之下，他认为其中肯定还藏着另外一个渠道，或许直接通往更高级别的人物。
“老师，你认为秦天此举是什么意思？”
坂西放下手里的译电，琢磨了十几秒才开口：“这个包子铺，应该对应着北平，实际上跨过了温觅山这一级。”
“戴雨农就在北平，难不成他们在直线联系？”土肥圆微微有些生气的感觉，他最恨的就是背叛，如果这位小师弟背叛了帝国，他会毫不犹豫替老师清理门户。
“你的猜想很大概率是真实存在的，北平应该联系上了他。”坂西这个时候也不再护犊子，语气严肃的确认了土肥圆的猜想。
“八嘎，他这是背叛了帝国，绝对不可饶恕！”土肥圆愤怒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鼻子下的那搓毛气的都在抖。
与土肥圆的反应截然相反，坂西跟早就意料到一样云淡风轻，感觉毫无意外一样。
“老师，你为什么不生气？那可是您亲自选择的弟子，这要是坐实了叛变，您可能会晚节不保，名誉更会被那些小人污名化，说不定您只能被迫回本土养老了。”
坂西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毫不在意的说道：“正因为他是我的弟子，你的师弟，北平方面单独联系他，才算得上正常，如果没有这种事情发生，才是真正的不正常，你忘了金碧辉吗？对方不是一样想策反她。”
土肥圆闻言一琢磨，很快就想通了里面的逻辑，这是坂西继续说道：“秦天只给对方传递一些基础情报，实则是在投石问路，他和金碧辉不一样，金碧辉归根结底并不是汉人，而是国破家亡的满族遗民，他对汉人政权并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对方的策反对她毫无作用，而且这个人私心重，除了有恢复满族统治的理想外，也有自己当女皇的野心，因此他和同宗的那些人又有些不合群。”
“秦天不一样，他是地地道道的汉人，根上还是会有家国民族情结，这一点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有，之所以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实际上也只是汉人传统文化导致的。”
“汉人的传统文化？”土肥圆有些转不过弯来，好奇的看向坂西寻求解惑。
第0519章 剖析人性
坂西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罐茶叶，来到茶桌边跪坐而下，开始煮茶。
土肥圆见状也离开了自己的办公桌，一般这个时候，会是老师传道授业解惑的时刻。
“华夏不止五千年历史，这是历史学家推演出来的结果，从华夏民间的那些神话故事里，我们就能猜到这一点，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等等，其实就是古人记录历史的一种方式。
一个民族，拥有如此长的时间沉淀，他们的文化绝对不会单一，这一点从先秦的诸子百家中就能很好的得到诠释，为什么现在独尊儒术，就连满清的帝王术都要忍让三分，无法做到将其改变，反而己身受到了对方极大的影响，已经逐渐趋于同化？
这就很好的说明了一个道理，华夏文化，不只是某一种文化，而是极具包容性和攻击性的文化，他们能包容一切，最终的目的是将其吞噬。
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去看秦天这个人，他其实不复杂，就是一个底层小商贩而已，底层人最明显的性格特征他身上都能找得到，人情世故，精明奸诈，趋利避害是他的本性。
我们培养他，将他送去进门独当一面，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来看，他做的并不出色，但也不算差，这一点你是否认同？”
土肥圆点点头，赞同坂西的说法：“秦天的表现算不上突出，胜在平稳谨慎，我们派过去的几条线，他是唯一一个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还能平稳执行任务的小组，这一点我还是很认可的。”
“你能认可这一点，后面就好解释了，秦天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帝国后裔，有着天然的人种区别，复杂的华夏文化，会导致一少部分吸取了精髓，从而成人上人和特权阶级，一部分人因此过上富裕的生活，而绝大多数华夏人，并没有去其糟粕留下精髓，反而从小在艰难的生活中吸取的全是糟粕，自古而来，仍和掌权阶级都会实施愚民政策，君君臣臣的儒家文化就是集大成者，而在此之下，他们还阻断了底层人上升的渠道，汲取文化精髓的渠道，因此，你可以从秦天身上看见许许多多的劣根性。
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我们所赋予秦天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已经是绝大多数人无法企及，甚至想都不敢想的存在，换做是秦天自己，他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你是否从他的那个角度去考虑过问题？
秦天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走到的上升的天花板，因此才会如此平稳的做事，当然，这与他的经历和性格有关，但最大的问题，还是没有驱动力造成的。
什么是驱动力？对于有志向的人来说，有目标就有自驱力，对于现实的人来说，利益才是驱动力，华夏有句话叫无利不起早，简简单单五个字，就阐明了这一点，秦天就属于后者。
在他现在这种情况下，保持身份地位不变，就已经是最好的状态，除非你我能马上给他换上一颗将星，否则这家伙屁股都懒得动一下。
正因为一个外族人，在帝国没有任何先例，我们虽然承诺了会努力去实现这件事，但你我都知道，当时说出这话也只是权宜之计，我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他争取到将星，这一点，你我他都心知肚明。
因此，我们这边的上升通道没了，恰好另外一方抓到这个漏洞，更够给与他更高的身份和地位，你说，换做是你，你会不会动心？”
土肥圆接过坂西递过来的茶杯嗅了嗅，然后一饮而下，咂吧了好几下，感受着茶汤里微微苦涩却又回甘的感觉，十分的奇妙，很是沁人心脾。
“老师的意思是国民政府会给他跨越将官的机会？可从我们获得的情报来看，戴雨农也才秘密升任少将不久，秦天值得他们投入这么大？”
从土肥圆的角度来看，给秦天承诺将官这种条件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这不仅仅只是军衔的问题，还得考虑政治因素和体制内部的声音。
如果只是单纯给个军衔，对方下定了决心，也就一纸命令而已，空头军衔这种事情在国民政府里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反而还比较常见，属于一种安抚人心的御下手段。
但给秦天一个空头军衔，先不考虑秦天这种唯利是图的人会不会答应，戴雨农和姓徐的会同意？
就算勉强同意，到时候他们仨该怎么划分归属？这可涉及到了另外两人的切身利益，谁肯让步？谁又愿意屈居人下？
“老师，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会很大，所牵扯的太多，处理不好，会导致一些掌权者心生怨念，从那个位置的角度来看，并不利于他的统治和制衡。”
喝完一杯茶的坂西呵呵笑道：“你如果要从南边买一批货，会直接付全款吗？”
土肥圆闻言哈哈道：“如果是这样，秦天可不会上钩，他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坂西摇摇头否定道：“不然，秦天必然会心动，也肯定会上钩。”
“老师何出此言。”土肥圆恢复到严肃状态。
“这就要说回一开始我所说的那句话了，华夏传统文化，秦天从小就在这种文化熏陶下长大，自然会明白一些道理，趋利避害，狡兔三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八分做事两分余地，后路越多越好。”
“所以，秦天实际上是在给自己留后路？现在只是刚刚和对方接触，还处于相互试探的阶段？”
坂西恩道：“之前不是有消息说秦天将自己的几个女人送去了港岛吗，这不就是在给自己留退路嘛，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钉死在帝国这边，对方不会放过他，所以一开始就没想过去对面找退路，现在对方主动找上门，只能说还在初步接触，没有任何决定的状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土肥圆眉头一挑，脑海里迅速闪出一个计划：“要不然咱们将计就计？”
坂西微微一笑，一脸竖子可教的慈祥表情：“对喽，你终于想到了关键点。”
“可...他要是真的叛离帝国，出卖咱们的情报，尾大不掉怎么办，这个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土肥圆突然又有些犹豫。
“这并不难，以秦天这种性格，拿捏他还是很简单的。”坂西胸有成竹的说道。
“老师快说。”土肥圆有些急不可耐。
坂西嘿嘿一声，指着桌子上的译电说道：“三个方法，保证他对帝国忠贞不二，其一，将其女人送几个去本土，此为华夏古代常用的质子手段，有人质在咱们手里，他做任何事之前都得慎重考虑，而他这种重色之人，可是妥妥的软肋。
其二，许以重利，咱们也能分期支付嘛。
其三，五十岚抓的那批人，包括接下来要做的那件事，让他亲自去干，然后大肆宣扬，坐实了他的恶劣证据，到时候没有帝国的庇护，就算叛变回去，他能活的安稳？”
听完坂西的策略，土肥圆忍不住击掌赞叹：“哈哈哈，如此一来，可就不光是得罪了一方人马，那些人可是最记仇，只要有一点劣迹，都会被无限放大，就算给他将军当又如何，回去了不照样寸步难行，随时都有可能被暗杀，他这种人，肯定不会傻到丢掉西瓜去捡芝麻。”
坂西举起茶杯和土肥圆碰了一下，一脸坏笑：“正是如此。”
第0520章 居然是她（彩蛋章）
这是秦天第一次进入宪兵队，以前没有理由来这里，加上温觅山做过介绍，也就没太在意这个地方。
当车停下的时候，看见眼前那栋爬满枯枝的回形大楼，秦天心里有一种十分强烈的不祥预感，这一趟怕是不好过关。
跟着士兵进入大楼，等候在一间并不大且没有窗户的会议室里，此时还不到中午，屋子里却开着好几盏大灯，如果没有墙顶缓缓转动的风叶口，会让人觉得现在已经入夜。
会议室里有一张岛型会议桌，桌面上铺着一层墨绿色的桌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龟田智和秦天进屋后对望了一眼，心有灵犀的选择了靠里的位置，会议桌左右是主副位，两边分别可坐五人，如果挤一挤的话还能再多出一个席位。
两人坐定，没一会儿有士兵端着两杯刚泡好的热茶过来，屋里子温度不低，而且很闷，秦天两人也各自脱去外套搭在身后的倚靠上。
打开茶盖看了一眼，茶汤的颜色呈黄褐色，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茶叶，有些嫌弃的重新将其盖住，秦天伸了个懒腰好奇道：“龟田君，你是驻屯军司令部的参谋，我是特务处的人，咱们跑来宪兵队开哪门子会？”
龟田智撇撇嘴吹着茶杯里的浮沫，看上去也是懵逼的状态，抿了一口茶，寡淡无味，龟田智也有些嫌弃的将茶杯放在比较远的位置不愿意多看一眼。
“宪兵队也不至于这么寒酸吧，用这都不知道几年的陈茶，一点待客的礼仪都没有，鬼才晓得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开会，反正是司令下的命令，其余的一点信息都没透露。”
从龟田智内心的牢骚看的出来，他也不知道内情，而且还是头一回出现这种事，很是不情愿。
闲着没事，秦天开始和龟田智聊起台岛的庄园，两人之前就说好了，龟田智也没耍赖，已经让台岛那边走程序，只不过相关证件送到津门，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对于庄园这件事，龟田智没什么肉疼不肉疼的，反正都是掠夺过来的土地，他们家也没付出什么成本，反倒是经营这么多年赚了点小钱，但农场这种行业，说白了都是看天吃饭，一年一个行情，吃苦不说，收益其实也很一般，要不是靠着给总督府供菜，一年下来也就是个不亏不赚的情况。
何况龟田智一家人都不在台岛，那个地方说起来相当鸡肋，听起来有百十亩地，实际上一半是茶山，也值不了几个钱。
拿来和秦天交换条件，不说赚，至少也不亏，对于他们家来说，相当于少掉了一个负担。
秦天和龟田智的想法不一样，对他来说，可能那片地不值钱，但绝对是一个好退路。
就这样，两人闲聊了十几分钟，忽然听见门外的走廊上出现了一些脚步声，两人同时侧脸看向门口时，一次性出现了好几道人影，让秦天皱眉的是，谷温术居然也在其中。
秦天二人和来人点头致意，龟田智好奇的打量着来人的身份，秦天的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如同火山爆发一样让人震惊。
他是没想到，苦苦追查的谷温术居然会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眼前，而后面的那些人，不需要介绍，他也能猜到是其他几条暗线的负责人。
从人数上来看，除了谷温术，还有六个人，奉天小组的星野晴子，冰城小组的谷下渐这两人秦天是知道的，但是没见过面，后面的几个人他完全是懵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新来的八个人落座，显得都很拘谨，而且从他们的表情也看的出来，他们彼此并不认识，应该也是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