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吉田上野出现在副厅长川泽一郎的办公室里。
“你所汇报的抓捕三百多嫌疑人中，有多少人的身份能够确定？”
川泽一郎放下手里的名单，看向办公桌前立正站立的吉田上野，语气有些严肃，感觉心情有些不太好。
“经过审讯，已经招供的有六人，通过这六人的分别辨认，又挖出来十六人，其中有八人已死亡，目前活着的只有这十四人，根据这些人的供述，此次潜伏进入满洲的国民政府方面的特务共计一百人，来新京的人数一共三十四人，分为一二三四组，我们所抓捕的属于二组和三组，一组和四组暂时还没有消息。”
“其余两组应该是通过非常规渠道入境，你这边的工作不能懈怠，我会通知军部对附近山林地区加强巡逻搜查，如果他们选择走深山老林，应该不会这么快会有消息，你加强对这些还活着的十四人进行审讯，让他们提供另外两个小组成员的画像和具体信息，先用酷刑过一遍，然后优待策反他们，让这些人为帝国所用。”
“长官，根据口供，他们四个小组都是独立的，来之前并无交集，二三组的人互不认识，也不认识一四组的人。另外优待这么多人，会不会出问题，万一其中有人泄密，一直潜藏在新京的那只老鼠肯定会有所警觉，不如秘密处决了好。”
川泽一郎表情阴狠的笑了笑：“吉田君，这里是帝国的满洲，不是关内地区，他们特务的身份已经暴露，就不会再有二心，只要我们给出的价码够多，足够优待他们，凭什么还会冒着必死的危险出卖我们？”
“将其编入特务科的秘密警察序列，让他们来找出另外的两个小组，会不会比我们更有优势？”
吉田明白了川泽的意思，继续说道：“通过这些人的供词，我们只知道那个潜藏在新京的老鼠代号老酒，以及两个秘密联络地址，接下来我们要不要针对这个老酒策划一次专项行动？”
川泽一郎摸了摸下巴：“先盯紧了那两处秘密联络地址，派人先将其秘密搜查一遍，然后让心甘情愿为帝国效力的人与其联系，看看这条鱼会不会上钩。”
说到这里，川泽一郎停顿了一下，双手抱在一起放在桌面上拇指互相摩挲了几秒道：“若是这个代号老酒的人不上钩，其余的两组人又一直无法搜查到，我认为可以把二三组被捕的消息传出去，迫使老酒无法相信任何人。”
“他们不是对待叛徒不会手软吗？我相信消息传出去之后，这个老酒和另外两组人肯定会想办法除掉这些叛徒，只要盯紧了这些叛变者，他们总有露头的一天。”
“具体的方案你回去以后做个详细的计划交给我，尽量考虑周全，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去忙吧。”
吉田立正嗨了一声，准备转身的时候忽然想起那个福源惠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川泽长官，您派来的惠子小姐，我应该如何安排？”
川泽抬眼看向吉田，淡淡道：“不要小看她是个女人，给足她权利和自由，说不定你们无法办到的事情，她有可能会办到。”
吉田会意不再多问，再次告辞离开了办公室。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欢乐地爆炸现场的挖掘清理工作已经结束，特务科的人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带走，只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南关警署。
客客气气的送走特务科的人，秦天回到老槐树下冲众人挥了挥手：“这里的事儿花点钱找人给办了，老王、老付、明义、展鹏你们带着兄弟们在巷弄里都走上一趟，让管事的小头目两个小时后都去三春楼集合，我有事宣布，来的人以后都是弟兄，不来的，让他们后果自负。”
几人对望一眼，都听出了秦天话里的言外之意，纷纷领命带着人离去，铁牛则找来几十个劳动力开始回填工作。
等铁牛安排好，留下两个弟兄在现场看着，秦天和铁牛一起来到三春楼。
已经了解事情严重性的三春楼老鸨率领全体员工跪迎秦天的到来，看着大厅地上跪着的一片人，秦天咳嗽了两声，表情变换到刚正不阿的样子朗声道：“都起来吧，一会儿还得借宝地一用，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啊。”
跪在最前面的老鸨跟死了爹一样苦着脸就要倒苦水，秦天根本没搭理他直接说道：“吴麽麽，这两天的事情你也看见了，现在整个东三省都是东洋人的地盘，祁三爷的那一套行不通了，虽说这满洲国明面上还是宗室和皇帝把持，但是有一说一，皇帝连宫内府都出不了，祁三爷侍奉的那位亲王不也蜗居在郭县不问世事吗？”
“从前祁三爷怎么管理这片地方我不知道，但现在这个烂摊子太君丢给了我，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
“我知道你是祁三爷身边的红人，麻烦你把话传下去，不管是谁，现在落到手的产业就是他自己的，以后和郭县那位以及其他人没关系，以前你们怎么经营，只要在太君制定的规则范围内继续经营就没问题。”
“我秦天对这些黑产没什么兴趣，也不与你们任何争抢，我只有一个条件，以后所有经营者都得在月底最后一天缴纳营收的三成作为保证金，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今天晚上来吃酒的人，我会认他们做兄弟，不来的人，我也不说多的，我不希望他明天还留在这里，否则的话，就别怪秦某不客气了。”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和气生财，吴麽麽，你说呢？”
第071章 你不服？局里的茶喝过没有？
李明飞几人带队各自走街串巷传达秦天的话，各个小头目和经营者都有些拿不准情况。
没有人带头，所有人也就保持着一种默契，要不去就都不去。
这种僵持情况没过多大一会儿，就被三春楼吴嬷嬷派人传出来的话给打破了。
许多人在心里一盘算或是私下里一商量，都觉得这样挺好的，以前是给祁三爷打工，祁三爷罩着他们。
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而已，祁三爷在吉林的道上的确有些名头，可现在是东洋人的天下，曾经的绿林好汉没骨气的都给降了，成了各地维持会的一员，吃香喝辣的不在话下。
有骨气的人要么死的死伤的伤，好一点的都躲在深山老林里喝野菜汤，别说大米白面了，棒子面都不一定吃得上。
再说了，祁三爷是阿勒亲王家的奴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主子一个屁都没放，可想而知这片区域人家也没办法再管了。
那秦天已经发话了，现在落在个人手上的产业各凭本事都归他们自己所有，他秦天一点都不沾，只要三成利的管理费，其他一概不管，这待遇可比跟着祁三爷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至少以后想干啥都是自己说了算，头顶上没了祁三爷那座大山，众人都能喘一口气。
有第一个人心动，就会有第二个，没一会儿就接二连三的有人离开了自己的地盘前往三春楼。
出来的人一多，还有些犹豫的人也就没什么好多想的了，跟上去指定吃不了亏。
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三春楼的大厅里已经人满为患。
见门口的李明义冲自己点了个头，秦天知道该来的都来了，在铁牛的保护下走到楼梯中间的转角平台上轻轻咳嗽了两声，人头攒动的大厅也渐渐安静的下来。
秦天双手自然下垂放在肚子上，非常客气的朗声说道：“想必各位都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祁三爷的主子和贵人对这件事不闻不问，都怕沾惹上通共嫌疑，欢乐地又被太君彻底的清扫了一遍，我猜大家现在的裤兜应该比个子的脸还干净吧。”
“欢乐地这块烫手的山芋经过这么一次大清洗，曾经的那些人也都看不上，吃肉的时候他们笑呵呵，现在诸位遭难了一个人都不愿意出来替大家说句话，这说明什么，欢乐地已经成为他们的弃子。”
“我呢，南关警署的局长，欢乐地在我的辖区，我是没有办法，太君让我来收尾，我不能不来，按照太君的说法，东北地面上任何一块石头任何一坨泥巴，都是归属帝国所有，欢乐地自然也包含在内，作为警局的人，管理好这片区域责无旁贷，但怎么管，如何管好，太君很信任我，让我全权处理，所以也就有了今天与大家的见面。”
“我想大家已经收到消息，是的，以后欢乐地的经营者只用缴纳三成利的保证金，其他的事情我秦天一概不管，你们以前怎么经营，以后还可以那样去经营。”
“我只强调一点，不要触犯帝国颁布的规矩，其他的都好说。”
“事就这么个事，当着诸位的面讲清楚，也算是立下一个新规矩，别的我就不多说了，顺帝国则昌，逆则亡，谁要是私下想小心思让我知道了，后果可就只有自负了。”
“如果诸位同意，那就在前面的桌子上登个记，以后我派人来收保证金也方便，至于那些今天没来的，诸位回去后也帮秦某带个话，给他们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不希望以后会闹不愉快。”
言罢，秦天做了个请的手势，站在大厅里的人群却没有动，尴尬了连续十来秒，见还是没人动，秦天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客气的问道：“怎么？诸位有其他的意见？”
话音刚落，人群里忽然有人语气不善道：“秦爷，我只想问一问，为什么要给你缴纳三成利，那保证金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东洋人要，我们直接交给他们就好，为何要多过你一道手？”
秦天双手撑在楼梯的栏杆上，笑着看向说话的刀疤脸大汉，口气玩味的说道：“怎么，不服？是不是想去警署喝喝茶？”
刀疤脸毫不畏惧的直视秦天：“你可别威胁老子，老子跟着祁三爷这么多年，从来没把你们这些警署里的当个屁，现在祁三爷没了，上面的人不管我们，无所谓，我们可以自己管，根本用不着你一个小警署来管，还想收咱们的三成利，没门儿！”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响起，秦天身边铁牛手里的枪口已经冒起了一缕青烟。
而人群里的刀疤脸脑袋上此时已经是血肉模糊，整个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秦天侧过脸瞪了一眼铁牛，假惺惺的训斥道：“瘪犊子干啥玩意儿，枪是能随便开的？万一伤到无辜了怎么办？”
铁牛有些不服的扯着脖子反驳道：“在场的有谁清白？都是一裤裆子黄浆，谁比谁干净，谁不服拉回去一审，按照现在的规矩，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不管铁牛是不是在假装唱红脸，他的话说的一点都不错。
这么多年在欢乐地这片犄角旮旯里，每天都会上演各种各样的大小戏码，违法犯罪的事情随处可见，在祁三爷的血腥管理下，一直沿用着满清的那套规矩，但凡在这里混饭吃的，谁手上没两条人命？
铁牛胆敢直接开枪杀了刀疤脸这位祁三爷曾经的马前卒，就代表秦天手里真的握着太君给的生杀大权。
经过东洋人的一轮清扫，别说枪了，子弹都没剩下一颗。
人家秦天是警署局长，手底下一百多条枪，现在谁敢惹？
秦天挥了挥手，让铁牛将枪收起来，围在二楼和大厅周边的其他警员也纷纷收起了枪。
秦天重回笑脸，言语十分客气的说道：“刚刚都是误会，我这位铁牛兄弟的脾气毕竟暴躁，见不得有人对我不恭敬，当初的赵三，如今的这位刀疤兄弟，都是犯了铁牛兄弟的大忌，不过大家放心，我是个生意人，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嘛。”
“刚刚这位死去的刀疤兄弟问的问题相当好，那三成利不是东洋人收的，我很明确的说，就是上缴给警署的保证金，这钱诸位交不交我都无所谓，但我手底下这一百多弟兄有没有所谓我可就不知道了。”
“所以，登个记而已，没必要再弄出人命，诸位说呢？”
秦天话刚说完，几秒前刚收起的一百多条枪唰的一声同时瞄准了众人。
三春楼的吴麽麽胆都快被吓破，白得一座三春楼，对于她来讲就是白捡的一份产业，还有什么不知足，再说秦天的要求也不过分，有些人就是死脑筋不懂变通。
“哎呀，秦爷，我这儿可是消遣的地儿，沾不得太多血腥，您处处为咱们着想，保证金是应该的，我吴腊梅第一个支持秦爷，不就是登个记嘛，多大点事儿，老娘先来，以后秦爷和警署的各位爷只要来三春楼，统统五折！”
吴腊梅说完扭动着身子从人群里钻到最前面登完记，有了她的带领，其他与她一样白捡了大产业的人纷纷跟上，也好在秦天面前混个脸熟表现一下。
有了这些人带头，其他的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纷纷跟上去登记。
十几分钟后，所有人登记完成，吴腊梅也让人给众人端上酒碗，与秦天共同喝了一碗酒，今天的事情算是顺利达成了共识。
喝完酒，说了句祝大家发财，秦天才在铁牛等人的护卫下离开了三春楼。
坐上车回警局的时候，开车的铁牛好奇的问道：“大哥，欢乐地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侧脸看着车窗外残旧街景的秦天摇了摇头：“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我们的规矩立下了，但他们内部恐怕即将面临一场血雨腥风，从现在起，这里发生的命案都不要深究。”
铁牛不解的问道：“有了前车之鉴，他们还敢乱来？”
秦天笑了笑：“这就是我不愿意接手这些产业的原因了，人为财死，贪欲永远都填不满，这段时间鬼魅魍魉都会现形，有的是好戏看，你们只管善后就行，别多事，让他们自己洗牌。”
“明白了大哥。”铁牛似乎明白了秦天话里的意思，反正听大哥的准没错。
第072章 顺利潜伏，鱼以上钩
金陵鸡鹅巷，戴雨农终于等到了一封密电。
「计划顺利，鱼已咬饵，玉狐。」
短短十个字，足以让他欣慰。
戴雨农汲取了第一次失败的经验，对第二批潜入东北的一百人策划了一个相对残酷的计划。
无论是奉天、长春还是哈尔滨，都派遣了三个特务小组，每个小组十一人，一个组长，十个组员，组与组之间互不认识。
而这三个小组，有两个小组一开始招募的时候就是炮灰，为的是其中一组的顺利潜伏。
派去长春的有四个小组，三个十一人小组，一个一人小组，这个人将会成为秦天的助手，代号玉狐。
二组三组相继被捕，这是戴雨农事先就计划好的，为的是让第一和四组顺利潜伏进入现在的满洲国首都新京。
二组、三组，在最初的组建时就已经成为了弃子。
而这两组成员叛变后供出的秘密联络点，秦天根本就不会去。
犬养长野和祁三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天，欢乐地那片混乱的是非之地也如秦天所料，在这几天内接二连三的出现了不少谋杀命案。
这些案子都由副局长王希学带着铁牛等人亲自善后，不管是卷宗还是替罪羊都处理的完美无缺，一丁点瑕疵都没留下。
时至四月底，欢乐地的局势才逐渐稳定下来，秦天也在秘密联络点收到“玉狐”的密信，一组成员顺利潜伏，“玉狐”接下来会成为秦天的助手，一切事情由他经手，无需秦天再冒任何危险亲自行动。
终于等来了支援，秦天虽然无法百分百确定这个“玉狐”和一组成员的可靠性，但有了自己人，总归是好的，总比他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强的多。
为了试探“玉狐”和一组成员的可靠性，秦天也下达了指令，第一项任务，在融入这个社会的生活后，盯住邹逢春全家的生活轨迹，以此寻找可以下手的机会，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找到接近邹家的机会，若有可能寻找契机除掉邹逢春。
“玉狐”作为独立行动的个体，与秦天和一组是互不认识的，除了秘密联络点和密码暗语，彼此之间一点信息都不了解，他们三者之间只有上下级和任务，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交集行为。
根据“玉狐”提供的消息，秦天得知一组的组长代号“夜叉”，整个小组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殊精英人员，至于怎么个特殊法，“夜叉”二字已经说的明明白白。
对此，秦天除了感叹战场的残酷以及这批特务的伟大，也佩服戴雨农的安排之巧妙。
联系上自己人，回到家里的秦天心情十分不错，秋月在学校上学，家里由春花一手操持。
见秦天回来的这么晚心情还不错，更是主动邀请春花陪他再喝点儿，这种机会春花自然是求之不得。
亲手炒了几个小菜，烫了几壶酒，很快端到前院的主房里，秦天也刚好洗完手擦完脸，将毛巾挂好，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小菜忍不住嗅了嗅鼻子夸赞道：“老姐的手艺就是比王妈好，我只要鼻子动一动就能分辨的出来，只要经过老姐的手一加工，普通青菜也能变成美味佳肴。”
摆好酒菜，春花走过来就着秦天用过的水洗洗手，然后端出去泼掉，进屋放好盆笑呵呵道：“今儿个是怎么了，嘴上跟抹了蜜似的，瞧着你心情不错。”
坐到炉子边秦天挽起了袖口，从烫碗里拿起一壶酒正要自己倒酒，春花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将酒壶拿过去帮其倒酒。
动作亲昵了一些，秦天也没像以前那样躲躲闪闪。
很是大方的端起酒杯先干了一口：“这不是天气变暖和了嘛，冰雪融化，到处都绿意盎然的，心情自然会好上不少。”
“你就哄姐吧，我知道肯定是局里有什么好事儿发生，你不说姐也不问，你们事业上的事情，姐问了也是瞎问，姐一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些大事，负责把你们喂饱就心满意足了。”
春花说完魅惑的给秦天抛去了一个眼神，秦天只当做没看见，话里有话一语双关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可不是听不出来，只不过是装傻罢了。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春花的面前，随即安心的边吃菜边说道：“这是这个月局子里分的红，老姐收好，天气好转，家里该丢的丢该换的换，缺什么就置办什么，春装夏装也都去裁缝铺多做几套先备着，冬天一过，院子里修修补补的也得花不少，这些用完了再跟我讲，别舍不得花，咱家不缺这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