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拿起边上缴获的日军军大衣轻轻地披在赵志国身上。
“先把受伤的弟兄们送到后方去，今天晚上仍旧要站岗，以防小鬼子杀一个回马枪。”
下达完命令之后，赵志国才缓缓地站起来，来到了阵地上，仰望星空，星光布满大地，与地上的积雪相互映照着。
“以后再也不打这种绝户仗了。”
其实只有赵志国自己清楚他是在拿着全营三百多名官兵的性命在跟日军赌博，打这种仗就是把要把弟兄们都当成了死人。
月光皎洁，冷风轻轻拂面，战士们的欢呼声仍旧不绝于耳，赵志国并没有阻止他们，日军撤退，今天晚上他们无论怎么狂欢都不过分。
“营长，你怎么了？”
姚鹏举来到了赵志国身边，看到赵志国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寒风中，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又像一个孤独的剑客。
“没怎么！”赵志国转身看着姚鹏举，“你瘦了！这一仗多亏了你。”
没有特战队，他们营不可能活下来这么多人。
“营长，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是您给了我们证明自己的机会，只是……只是可惜了那十个弟兄，要是他们能看到我们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该多好。”
特战队牺牲了十个兄弟，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他们再也听不到胜利的欢呼了。
“秦东升他们连也阵亡了五六十人，估计高仓他们也差不多。”
活下来的士兵身上也都带着伤，如果按照伤亡来算，赵志国他们整个营，恐怕只有典厚他们的尖刀排能找到几个没负伤的士兵。
“好在我们挺过来了。”姚鹏举说。
“回地下工事吧，好好睡一觉，这十几天你们肯定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等安定下来之后，我会扩编特战队的。”
日军终于撤退了，小鬼子前前后后进攻了二十天左右，虽然没有消灭华夏军队三个师，但在这场战斗中，晋绥军和西北军两个师损失了四个团的兵力。
而小鬼子的伤亡却只有两千多人，其中一大半的损失都是在赵志国他们阵地前。
张师长得知日军撤退之后，立刻派出了士兵跟赵志国取得联络了，虽然他跟赵志国取得了联络，但却跟赵自明失去了联系。
自从赵自明带着新兵团离开平城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似乎这一个新兵团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张师长并没有急着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志国，毕竟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若是这个时候让赵志国知道他的亲哥哥失踪了，肯定会遭到巨大的打击。
第220章 赵志国被抓
“师长的命令，你们营继续坚守阵地！”师部的通讯兵告诉赵志国。
“还讲不讲理了？我们营就剩下一半的兵力，而且这一半兵力有三分之二士兵身上带伤。”典厚当场就不乐意了。
没有人明白他们这半个月经历了什么。经历了一场生死战斗，战士们都盼望着能够有部队来接替他们，然后他们撤到后方好好休整。
可是现在却等到了这么一个命令。
“这是师长的意思，还是晋绥军那边的意思？”赵志国问通讯兵。
跟日军战斗了这么长时间，赵志国不相信，晋绥军没有关注他们的战斗，他们这一个师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瓦解了日军的计划。
而且张师长他们师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二以上的兵力，如果日军再次来犯，呼同地区等于拱手送给小鬼子。
通讯兵看了一眼典厚，然后附在赵志国耳边轻轻说：“好像我们的部队要改编了。”
“什么意思？”
胜利的喜悦在赵志国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烟消云散。
“好像我们师要并入晋绥军中，张师长要被西北军那边调走。”
张师长在这边打了一个胜仗，西北军看到了张师长的价值，不能再把张师长留在晋绥军手底下当炮灰，肯定要把张师长给调回去，另有重用。
而晋绥军这边也不想自己没了一个师的炮灰，这次战斗他们也看在眼里，虽然他们没有打算重用张师长的意思，但可以继续让张师长替他们挡住日军的进攻。
双方最终达成了协议，各自退一步，西北军只要张师长一个人，其余军官和士兵都留给晋绥军。
“恐怕用不了几天，命令就会下来，西北军那边已经派人去了阎老西的办公室，至于具体商量了什么我肯定不知道。”通讯兵补充道。
自从日军撤退之后，张师长就一直抽不开身，先是去晋绥军那边汇报战况，又要面见西北军那边的军长或者司令，还有面对各种各样的审查，确保张师长对西北军还是忠心耿耿。
张师长得知消息后，也想过要留下，但上边不断施压，要么让他回西北军，要么解除他军人的身份。
最后张师长不得不妥协，但他还是想把赵志国给带走。
但晋绥军和西北军那边达成了协议，整个师无论剩下多少人，只有张师长一个人可以走，不准带走任何人。
两天后，赵志国手底下的士兵还沉浸在他们胜利的喜悦中时，第一道命令就下达到了赵志国手中。
师部命令，赵志国将阵地上的指挥权交给高仓，前往平城。
阵地上所有士兵几乎都认为赵志国要高升了，毕竟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给赵志国升一个团长肯定不过分。所有人都替赵志国开心。
“把我的枪给我收好了。”赵志国摘下自己的两支手枪交到姚鹏举手里。
姚鹏举不明白赵志国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条件反射一样把枪接过来。
“营长……”姚鹏举想问一些什么。
“典厚，把阵地上的银元按照我说的分给弟兄们，把我们缴获的武器弹药分出一半来和剩下的银元藏到一起，盖上木板，把表面填上土，一定要隐蔽好。”赵志国对典厚说。
“营长，您咋像交代后事一样呢？我们还等着您当团长呢。”典厚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赵志国为啥要跟他们交代这些话。
“行了，阵地上的事情都交给你们了，有事情你们商量着来。”
平城，因为战斗爆发前日军对平城内进行了无数次的轰炸，被烧的黢黑的断壁残垣摇摇欲坠，路上的百姓行色匆匆。
农历新年近在眼前，然而城中却没有任何过年的味道，没有叫卖的商贩，偶尔调皮的孩童放的鞭炮更是让城内的人闻声色变，紧接着就是大人对孩子的谩骂声和孩子的痛哭声。
日军的轰炸已经让平城内人人风声鹤唳，这个新年恐怕很多人都过不安稳了。
越往城内走，赵志国看到越来越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蜷缩在角落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这场轰炸中，好多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也失去了这辈子所拥有的的一切，一切都随着爆炸化为了灰烬，随着寒风而消散。
几个乞丐在寒风中裸露着脚踝，蜷缩在太阳下的墙脚，贪婪地享受着这人间唯一的温暖。他们把双手踹在怀里，饥饿和寒冷只能选择一个，残缺的破碗放在脚边，那是他们唯一的财产，还生怕被别的乞丐给抢走。
赵志国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这一幕比寒风更加刺骨，然而他能做什么？
如果赵志国往一个乞丐的碗里扔一块钱，周围将会有无数的乞丐拥挤上来，非要把赵志国给扒干净了才会放赵志国离开。
然而赵志国此时有多同情他们，接下来就有多同情自己。
师部对赵志国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上次来师部时很热闹，钱参谋长的那一幕让赵志国他们印象深刻，典厚在无聊的时候还经常在他们面前谈起这件事情，偶尔用手在胸前比划一下，说一句真大，参谋长真会享受。
当走进指挥部的时候，眼前的人赵志国既熟悉又陌生，坐在师长位子上的人并不是张师长，而是陆子明。
在昨天下午，陆子明因为战功卓著，被提拔为师长，而且是晋绥军的师长，至于这个功劳是怎么来，陆子明心里非常清楚。
赵志国看着陆子明肩膀上的少将军衔，马上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并不是张师长叫他来的，而是陆子明叫他来的。
“师长好！”赵志国仍旧恭恭敬敬地陆子明敬礼。
“把赵志国抓起来！”
陆子明亲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少将军装，非常满意，然后直接下令让周围的士兵将赵志国给抓起来。
“陆师长，我赵志国犯了什么罪，你为何要抓我？”赵志国怒声询问。
“大战期间，跟部队失去联络半个月的时间，我有理由怀疑你投靠日军或者是跟日军达成了协议，暗通日寇！”陆子明笑着对赵志国说。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自然会找，”陆子明直接对卫兵命令道，“把他关起来！”
第221章 张师长离开
师部的卫兵不容赵志国反抗，四五个士兵上来就把赵志国给五花大绑。
赵志国本想反抗，但看到周围的士兵一个个端着枪将赵志国给包围，他只好束手就擒。
“押走！”陆师长没有跟赵志国废话的意思，直接下令让卫兵将赵志国带走。
“师长……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将赵志国给秘密处决了？就说他已经战死了。”钱康伯还能够继续在师部当参谋长，自然“洞察”陆子明的意思。
“暂时还不行，我们要等张师长离开，还有就是高仓那小子也不是让人省心的人，安排通讯兵去高仓他们的阵地，告诉高仓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营长了，先把赵志国手底下的部队稳住再说。”
部队整编的命令已经下来，由于陆子明挡住了日军的进攻，保住了平城，在张师长被调走之后，陆子明直接升任为师长，接替张师长的工作。
从现在开始陆子明所在的部队将全面接受晋绥军的编制，武器和粮饷！跟西北军脱离关系。
同时陆子明给晋绥军造成了一个假象，这次战斗他能够挡住日军的进攻，说明他是一个非常能打的军官。
晋绥军那边已经在想方设法为陆子明补充足够的兵力，并再往呼同地区派一个师的兵力，同陆子明共同防御呼同地区。
陆子明当然知道他这个师长是怎么来的，在张师长手底下这一年的时间，陆子明就没有把心思放在训练部队上，而是一心搜刮钱财想方设法巴结晋绥军的一些军官。
这次战斗的胜利只是为陆子明当晋绥军的师长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就算没有这次战斗，晋绥军的一些军官看在那么多钱的份上，已经向陆子明承诺，只要张师长这一个师被打残，他的团也会被晋绥军改编，还是当团长，不过不用当炮灰了。
不过这次功劳摆在这儿，恰好西北军又召张师长回去，一切因素下，陆子明当了师长。
赵志国被抓了起来，陆子明更是春风得意，因为没有人再将这场战斗的主要功劳给抢走，他以后就能够牢牢坐稳师长的位子，成为呼同地区一方的土皇帝。
陆子明看到赵志国被带走，然后坐在椅子上，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擦着肩膀上的少将军衔，这可是他用真金白银换来的。
而钱康伯也一改往日的嘴脸：“师长，这少将的军衔跟您最搭配了。”
以前有张师长压着，钱康伯在本职工作方面还算尽心尽力，虽然做的不是特别突出，但也没有出现过差错，该做的都做了。
但钱康博看到陆子明的表现之后，他一眼就看出陆子明和张师长想比，完全是两路人。
如果拍马屁就能够让他在呼同地区混得顺风顺水，钱康伯何必还要费劲心力做参谋长的工作呢。
于是乎，秦康博又把自己的拿手绝活亮了出来，自从赵志国被抓的那天，在师部又经常看到有女人进进出出。
当沉重的铁门关闭时，赵志国茫然无措。
微弱的阳光透过铁窗照射在牢房的地面上，赵志国怔怔地看着地面上的阳光，他想到了拥挤在墙脚晒太阳的乞丐，没想到转眼间下场比那些乞丐还惨，至少乞丐还有自由，他连自由都失去了。
“别看了，出不去的！”
在牢房的角落里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这时候赵志国才注意到牢房里还有一个人。
赵志国瞪着眼仔细向角落里看去，那个人站起身来，走到牢房里仅有的阳光下，也仔细打量着赵志国。
“当兵的？还是一个军官？犯了什么事儿？难不成战场上临阵逃脱被抓了？”
那个人头发蓬松，满脸灰尘，好像这辈子没有洗过脸一样，除了衣服还好一些之外，跟外边的乞丐看不出任何区别来。
“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也被关在这儿？”
在阳光下，赵志国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二十出头，脸非常消瘦，人看上去也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的故事说起来可就传奇了，只不过是阴沟里翻了船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赵志国问。
“名字？呵呵，进来这儿了还想问名字？就在昨天，这间牢房里还有两个人的，说不定明天，这牢房里就剩下一个人了，要么是你，要么是我，然后他们会再关进一个人来，来来去去，这牢房里不知道进来了多少人，又走了多少人，来到这儿要想出去？那只能等着你人生的最后一天了。”
说完，乞丐模样的人伸着懒腰，继续蜷缩在墙脚。
“我叫赵志国，战场上没有临阵逃脱，是被人陷害了。”赵志国说。
“陷害？进来这儿没有一个不喊冤的，行了，老老实实待着吧。”
赵志国也靠着墙坐了下来，仔细想着陆子明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知道自己跟陆子明有过节。就算陆子明非常小心眼儿，也不足以陆子明对他下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