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此人赤胆爱国,一心抗日,哪怕是临死之前,都在高呼“反攻,反攻,祖国万岁!”
看到眼前的年轻人,戴安澜正要开口,左立唐便不客气地说道:
“你是四旅的吧,你们旅长楚天呢?带我们去见他。”
他看眼前这人年轻,最多二十五六的样子,便下意识地以为是楚天的警卫员,或者随军参谋。
楚天微笑道:“我就是。”
“啊?”
左立唐一愣,旋即便清咳一声,大张旗鼓介绍道:
“楚旅长啊,这位是我们旅座戴安澜,黄埔三期。
我叫左立唐,黄埔十期的,你是几期的,看着面生啊?”
他想给楚天一个下马威,亮明自己身份背景,至少让自家旅座在楚天面前,不会矮一截。
这人张口一个黄埔,闭口一个黄埔,让楚天有些厌恶。
“我没上过军校,打仗的本事,都是杀鬼子杀出来的。”
楚天淡然一笑道。
不等左立唐继续说话,戴安澜便感叹一声道:
“黄埔军校开办这么多期,出了不知道多少个将帅,可要说杀鬼子的本事,加起来不如楚旅长一人呢。”
他说这话,一方面是表达对楚天的钦佩,还有一方面,则是在警告左立唐,不要拿出身去压楚天。
军人,最大的荣誉,从来不是出身,而应当击杀日寇的多少。
听到戴安澜这话,楚天心想,到底是戴将军,说话就是有水平,可比这上蹿下跳的小参谋强多了。
“戴兄说笑,您能带兵前来支援这孤城,楚某感激不尽。”
戴安澜注意到,楚天在称呼自己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戴兄”显然有拉近彼此关系的心思。
“楚兄哪里话,抗战报国,本就是戴某毕生所愿。
楚兄战绩彪炳,震彻海内,戴某有幸在您麾下作战,便是战死沙场,也是痛快。”
说这句话的时候,戴安澜已经明确表达出,要听从楚天命令的意思。
左立唐听到戴安澜这句话,心想得,自家旅座已经投了,要在听从楚天军令了。
除了这一趟军列之外,还有大批物资,也被运送到滕县县城内。
不过,日军很快便要将铁路切断,这将会是滕县能接收到的最后一批物资。
进入指挥部,楚天开门见山,将大概情况讲了一下,便抬头看向戴安澜。
“戴兄,敌众我寡,这一战你我恐怕都是九死一生呢。”
楚天看着戴安澜,笑着说道。
“是啊,戴旅长,你是黄埔出来的,命比我们这些杂牌军金贵,现在后悔的话,还能趁着鬼子切断铁路之前撤出滕县。”
说话的是赵渭滨。
他对这些黄埔出来的没什么好脸色,毕竟当初军阀内战,他们川军吃了不少亏。
再加上抗战开始之后,黄埔系的军队,也能得到更多物资补充,他们这些杂牌军就只能靠边站,心中有怨言也是正常。
左立唐一听这话就觉得刺耳,反唇相讥道:
“呦,你们这群泥腿子能打鬼子,我们黄埔出来的不能打鬼子还是怎么着?”
戴安澜倒是目露钦佩地说道:
“川军的弟兄吧,你们在滕县打得好啊,装备这么差,还是敌众我寡,却能血拼日军精锐多日,我戴安澜打心底里佩服你们呢。”
赵渭滨听到这话,才露出些许笑意道:
“这话听得巴适,看来这黄埔出来的,也不尽是乱咬人的狗。”
说着,他还特地看了一眼左立唐,仿佛那条乱咬人的狗就是他。
左立唐一瞪眼,就要说话,却被戴安澜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能一个人嘟嘟囔囔起来。
“狗日的,到了战场上咱们见真章,让你们看看我们黄埔出来的,是怎么打鬼子的·····”
第193章 风雨欲来
就在此时,一个参谋跑进来,汇报道:
“报告,日军正在封锁后方铁道。”
楚天看看墙壁上的钟表,早上七点钟,鬼子部队的行动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
还有不少运送物资的军列,并未抵达滕县,不过主要的武器装备和弹药,则已经全部送达。
“困守孤城,九死一生,诸位准备赴死了吗?”
楚天看向众人道。
“黄埔出来的,就没有怕死的。”
左立唐拍拍自己壮实的胸脯道。
“我们川军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王铭章一拍桌子,声音浑厚地说道。
“此身许国,死有何惧?”
戴安澜目光坚毅地说道。
小结巴清清喉咙。
“和····和旅座同生共死。”
说完,他眨巴眨巴眼睛,看到众人奇怪的目光,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唔····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这天正午时分,滕县彻底成为孤城,日军在南面构筑起来三道阵地。
第九师团,第十师团,已经被全部调动了起来。
只是在残破无比的城墙上,用望远镜观察一番,戴安澜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左立唐目光有些兴奋,口中念念有词。
“赚了赚了,这次可是没白来·····”
王铭章的面色难看,因为他发现,日军这一次的阵势,要比之前更大。
之前日军攻击的时候,还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在里面,并没有完全放开手脚。
可现在却不同,只是在这一面城墙外,日军的阵地就连绵数十里。
后方营帐,更是连成片,只是一个方向,就有两万人之众。
更不要说其他方向,还有日军预备部队。
若日军果真多面进攻,如何抵挡日军攻势,只是想一想,就让人感觉到绝望。
赵渭滨攥着拳头,心想这一次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么大的阵仗,别说五天了,三天都顶不住,整个滕县就要被鬼子的炮火变成废墟。
众人面色凝重的时候,却只有楚天脸上带着淡然笑意。
“啧啧啧,跟满城的时候相比,还是差了点儿啊。”
这话若是从他人口中说出,多少会旁人唾弃,暗啐一口真能吹牛。
可若是从楚天口中说出,众人只是侧目,旋即便意识到,这话从楚天嘴里出来,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我们四旅守住北面和西面,戴兄,你的部队守住东面和南面,王师长,你的部队当做预备队,随时支援各个方向。”
楚天看着远处日军移动的军阵说道。
“是!”
众人齐声回答,却已经将楚天当做最高指挥官。
只是左立唐嘟囔了一句。
“凭啥听你的·····”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日军进攻还未正式展开,空气中的火药味儿便已经弥漫开来。
在火炮的轰鸣之中,日军进攻在下午一点半正式展开。
几乎是炮击开始瞬间,日军大批地面部队,便分别从不同的四个方向,发动对滕县这座孤城的冲锋。
在每一个方向上,日军都部署三个大队的兵力。
一个大队作为进攻部队,还有一个大队则是预备部队,最后一个大队,则是轮换部队。
他们要不间断地攻击滕县,不给城中守军任何喘息时机。
滕县城内,提前挖掘好的防空洞,成为守军唯一的屏障。
他们躲藏在防空洞内,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爆炸,带动着周边的土壤不断震动,掉落,像是雨水一般,哗啦啦地砸落到他们的钢盔上。
川军的士兵们咋擦拭着新领取的枪械,73旅的士兵们眼神中有期待,有兴奋。
和川军还有四旅的士兵不同,73旅虽说也是国军精锐,可大多是新兵,骨干则是之前淞沪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他们的话最多,在防空洞内叽叽喳喳,甚至外面火炮的轰鸣,都没有影响他们的讨论。
“一会儿冲到城墙上,我至少干死十个鬼子。”
“十个算个屁,老子要打一百个。”
机枪手刘二蛋高举起一根手指,另一只手拍拍怀中的捷克式。
左立唐猫着腰走过来,横了几人一眼道:
“别吵吵了,大呼小叫的,一点儿不稳重。”
说完,他目光落到不远处,那橘黄色灯光之下,一支沉默的军队。
四旅,坐在那里的所有士兵,都保持着统一的姿势,整齐划一。
这种整齐划一,并不只是坐立行走的姿势。
甚至连手榴弹挂在胸前的什么位置,军装的纽扣扣到第几个,子弹带挎在腰带什么地方,都像是经过统一调整似得。
他们整齐的并不只是装备,姿势,甚至连沉默都是统一的。
没有人说话,只是目光沉静如水,盯着前方,等待着命令的下达。
战斗开始之前,楚天命令,所有人不准说废话。
把说废话的力气用来打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