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大清 第130节

  老者话锋一转,又说道,“这句话不仅说得堂堂正正,正大光明,也是至理名言。”

  老者回身微微一笑说道,“书写这种至理名言,不仅需要一笔好字,更需要好的字体。”

  “这条幅的这一笔瘦金体字迹,确实不错,瘦硬有神,用笔细劲,结体疏朗,堪称好字,只是不应该用来写这句话。”

  “瘦金体是宋徽宗这个亡国之君加以发扬光大的,字体有亡国颓唐之气,不可写这样正大堂皇之语。”

  老者再次话锋一转说道,“请问,这条幅是何人所书?”

  钱师爷赔笑说道,“客官言之有理,只是鄙馆中唯有鄙人这笔字还勉强可拿的出手,所以这条幅正是鄙人所写。”

  钱师爷接着又打蛇随棍上,陪着笑说道,“不知客官以为应该用何种字体?又能否为鄙馆重新书写一幅。”

  虽然钱师爷说这句话后就有些后悔,甚至心中还忐忑不定,可没想到,老者竟然点头说。

  “书写此等语句,就应该用堂堂正正的字体,以楷书和隶书最好,既然你不弃,就取笔墨来吧。”

  听到老者答应书写,钱师爷立刻兴奋起来,不等陪同他的那个编辑动作,钱师爷已经几步窜到门边,抢先出去,很快就从隔壁主编室内取来笔墨,然后又动作麻利地亲自为老者研墨。

  老者也不做作,提笔饱蘸浓墨,在钱师爷取来的一幅宣纸上行云流水般书写起来,一蹴而就,“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八个苍劲有力的隶书大字跃然纸上。

  “好字”,老者最后一笔未及写完,钱师爷忍不住已经喝出彩来。

  老者在落款处略一犹豫,然后挥毫写下“抱冰”二字,然后微笑搁笔,显然心情很不错。

  钱师爷定定盯着老者刚刚书写的那幅字,仔细揣摩着老者的笔意,手中甚至还模仿了几下,突然一惊,忙后退几步,整好衣冠,对着老者就是深深一揖.

  感谢:

第312章 香帅很高兴

  “草民钱易,拜见香帅。”

  钱师爷的举动,不仅让老者和跟在他身边的中年人吃了一惊,更是吓了那个编辑一跳。

  “你见过本官?”老者讶异地问道。

  张之洞话一出口,陪同钱师爷的编辑已经“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此时,平民百姓见官是要下跪的,何况张之洞是堂堂湖广总督,那个编辑只是在以前远远见过张之洞,此时就在眼前,他如何还能把持得住。

  钱师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虽然他现在也是白身,可跟在裕禄身边十几年,见过的督抚和朝中大员没有数百,也有几十,张之洞的官威对他还产生不了多大压迫,更何况张之洞现今并没穿官服,并不需要跪迎。

  钱师爷拱手恭敬回答,“从未见过,不过香帅虽然微服在此,可举手投足无不迥异常人,草民早有怀疑。”

  “再者,草民曾是裕中堂的幕僚,曾见过香帅的墨宝,如今见了香帅手书,以可确认,您就是香帅无疑。”

  虽然口中回答着张之洞的问话,可钱师爷的心中却对滕毓藻佩服的五体投地。

  因为,正如滕毓藻所料,张之洞果然亲自来到了报馆。

  “你是寿山的幕僚!”

  钱师爷的话,让张之洞也不由一阵唏嘘。

  张之洞挥手让那名已经有些发抖的编辑退下,拉着钱师爷的手坐到椅子上,询问了裕禄死时的情况后,免不了一阵长吁短叹。

  张之洞和裕禄虽然并无多少深交,可裕禄毕竟毕竟多年前就是一方大员,尤其是裕禄担任直隶总督后,两人也会有一些书信往来,此时提起裕禄之死,发些感叹再正常不过。

  张之洞深深叹口气,端起茶盏,“钱师爷,我这茶,是岘庄在清明之前,派人给我送来的正宗西湖明前龙井,堪称极品,钱师爷请用茶。”

  张之洞所说的岘庄,就是当今地方督抚中,湘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国内督抚中最具权势的现任两江总督刘坤一。

  现任这些各地督抚,甚至就是朝中大员的字号,都是难不住钱师爷的。

  钱师爷虽然连声客套着,可还是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

  明前龙井,入口清新馨香,满齿留芳,果然不愧极品之名,这让钱师爷赞不绝口。

  张之洞忽然问道,“钱师爷,本官有一事不明,还请钱师爷为本官解惑。”

  钱师爷知道,张之洞这是要步入正题,忙要起身答话,却被张之洞阻止,只好在座位上一拱手。

  “香帅请讲,草民定知无不言。”

  张之洞紧盯着钱师爷的眼睛,有些莞尔地问道。

  “办报纸,要在人口众多、民生繁华、水路交通便利之地,现在最适宜办报的地方莫过于上海,钱师爷不去那里办报,却跑到我这远离上海的武昌来办报,这又是为何?”

  张之洞的话,钱师爷早有准备,可还是挤出一丝苦笑说。

  “香帅所言极是,我和昔日幕府中的几位同僚,最初也是要去上海办报的,可在固安遇见滕帅,他建议我若办报,此时最好来香帅的武昌来办,所以我就赶来这里。”

  听钱师爷提到滕毓藻,张之洞和同来的中年人不由对视一眼,一幅果真如此的眼神。

  张之洞看着钱师爷问道,“你和滕兴甫有旧?”

  钱师爷点头道,“当初荣中堂把滕帅荐给裕中堂,我和滕帅就多有交集,此后滕帅在天津起兵之初,由于滕帅一直在外同洋人作战,他们两人又都忙于军务,裕中堂和滕帅之间的来往消息,就一直交由草民传递,所以草民和滕帅也算旧识。”

  张之洞又紧接着追问,“滕兴甫为何说,来我这里办报最好?”

  知道自己的话勾起了张之洞的兴趣,心中不由暗自得意,可钱师爷还是恭敬地回答。

  “滕帅说,我办报难免有触怒洋人之处,现在是非常时期,其它地方的督抚恐不会保全我这等平民百姓,尤其是上海那里是洋人集中所在之地,如草民去那里,恐有不测之危。”

  张之洞好奇地问,“滕兴甫是个明白人,上海洋人多,伱大力刊载直隶军事,的确有些不妥,地方官员未必会维护与你。”

  “只是,上海有租界,武昌江对面的汉口亦有洋人租界,如此说来,武昌也不是适宜之地啊?”

  钱师爷恭敬地对张之洞拱手,支支吾吾地说道,“滕帅说,香帅他”

  看着钱师爷一副想说又不敢说出口的样子,张之洞笑着说。

  “钱师爷,你有话就直说,滕兴甫即便是骂我,我也不会迁怒与你,这点肚量我张香涛还是有的。”

  钱师爷犹豫片刻,似乎下了决心。

  “滕帅说,香帅虽有些小心思,可在大节、大义上,还是从不亏欠的,只要我没去造反,香帅定不会眼见我受洋人迫害,而坐视不管。”

  钱师爷转述的滕毓藻的话,张之洞听后先是目光凌厉地盯视着钱师爷好一会,眉宇间慢慢闪现出兴奋之意,脸上甚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涨红,然后突然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

  “好一个滕兴甫!”

  张之洞感慨至极地说道,“想不到,这个未曾谋面的滕兴甫,竟然是最懂我张之洞之人!”

  张之洞又目光炯炯地看着钱师爷,语气坚决中透着感慨欣慰,声音洪亮地说道。

  “复之先生,滕兴甫说得对,你就安心在这武昌城里好好办你的报纸,只要你不是参与造反,有我张之洞在,不管是国人还是洋人,都没有任何人能动得你分毫。”

  张之洞现在称呼钱师爷,不仅已经直接称呼他的字还加上先生的尊称,显然滕毓藻的评价,让张之洞心中极为畅快兴奋。

  “复之,滕兴甫可有什么话让你转给我?”

  张之洞的话,虽然改变了称呼,而且已经明确表明,会维护他本人和报馆的安全,这让钱师爷心中彻底安稳下来。

  可张之洞最后这句话,还是让钱师爷心中暗暗吃惊。

  张之洞的话,似乎隐隐有认定自己是滕毓藻的人的意思,不管他如何回答,都会有些不妥。

  钱师爷略一犹豫,最后还是决定,他和滕毓藻的关系,是绝不能承认的,哪怕张之洞认定,他也不会明确承认。

  一句话,他和滕毓藻的关系,张之洞尽可意会,但他就是不会亲口承认,这是滕毓藻一再提醒他要注意的。

  至于张之洞的其它问题,他都可以以实相告。

  “香帅,滕帅说,香帅您一定会到报馆来,到时让我告诉香帅,他深知香帅所处环境困难,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只是,前锋军现在饷弹俱缺,同洋人之战正在勉励维持,已经举步维艰。”

  “他手中现在有大量缴获的日本金钩步枪,闲置无用,十分可惜。”

  “滕帅说,香帅这里奈内陆腹地,一旦生乱,必定举国震动,尤其是刚刚平定自立军之乱,急需加强军力。”

  “滕帅还说,虽然他很想将这批枪械无偿交给香帅可他素知香帅不会吃嗟来之食,想低价将这批枪械卖给香帅,不知.”

  “哈哈.”

  钱师爷的话,引来张之洞一阵爽朗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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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态度都在转变

  张之洞哈哈大笑着说,“这个滕兴甫倒是很狡猾,他打了这么多胜仗,缴获的枪械,估计他自己都多得用不了。”

  “这一次,他只说要拿出并不是当今最先进的日本人的金钩步枪,显然金钩步枪对于他来说就是鸡肋。”

  “即便就是这金钩步枪,他还给老夫扣上一顶不吃嗟来之食的帽子,不肯明说他就是想要卖给老夫的真实心思。”

  张之洞收起笑容说道,“不过他倒是说对了,老夫一生从未吃过嗟来之食,这一次也是一样。”

  “不过嘛”

  张之洞略一沉吟说道,“你联系滕兴甫,他缴获的枪械一定不少,他自己用不上,闲置起来又确实有些可惜,那批武器如果能卖掉,换回滕兴甫急需的银子或者弹药武器,这对他抗击洋人,会有很大帮助。”

  “只是,我毕竟也签署了东南互保协议,这件事总督府是不便出面的。”

  “我会让人开办一家贸易商行,由他们同你接触,买入你们的那些不用的枪械,再卖给有需要的督抚们,伱看可好?”

  张之洞又狡黠地笑着说,“这家商行还能以不法手段,买到一些你们急需的枪炮子弹,相必滕兴甫会很高兴的。”

  想要买到枪炮弹药,从洋人手中购买完全不可能,现在不要说北洋直隶买不到,就是参与东南互保的这些省份也同样买不到,只能依靠国内生产的武器。

  比如上海机器局和汉阳枪炮厂,他们就可以生产炮弹和子弹,甚至还可以仿造一些枪支和子弹、炮弹。

  张之洞所说的,滕毓藻可以从这家商行买到弹药,肯定就是张之洞打算暗中卖给前锋军一些急需的弹药炮弹了,这让钱师爷心中不由一阵兴奋。

  只是张之洞话里隐含的意思,让钱师爷依然很有些尴尬。

  张之洞的话,几乎就是认定钱师爷就是滕毓藻派来的人,这并不是滕毓藻希望的结果,自然也是钱师爷不愿承认的。

  钱师爷忙苦笑着说,“香帅误会了,我并不是滕帅前锋军的人,我只是替滕帅传个话而已。”

  “我这家报馆,之所以叫《大公报》,就是以不党、不卖、不私、不盲这八个字为宗旨,如实报道一切消息时闻,开风气之先,牖民智,挹彼欧西学术,启我同胞智慧为目的,宣扬抵御外来侵略。”

  “也就是说,《大公报》不会依附于任何人,只想公证报道客观事实。”

  “这份报纸,现在完全是我和几个同僚集资兴办的。”

  对于钱师爷的辩解,张之洞只是微微一笑。

  “复之先生,你放心,不管你和滕兴甫是什么关系,我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这一点你完全不必担心。”

  一旁的中年人说道,“大公报这八字宗旨本意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不党之说,恐怕很难做到.”

  中年人的话很有些不客气,甚至也可以说,直击要害。

  所谓“不党”,确实很难做到,甚至完全做到就事论事不偏不倚报道,也是不可能的,多少总会偏向于某一方,不党只是说说罢了。

  见中年人突然说出如此不客气的话,感到不妥的张之洞忙指着中年人对钱师爷说道,“复之先生,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位是辜鸿铭,名汤生,字鸿铭,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西亚、俄等9种语言,获有13个博士学位,堪称大清精通西洋科学、语言兼及东方华学的国内第一人。”

  对于辜鸿铭的大名,钱师爷早有耳闻,知道此人现在张之洞幕府做事,很得张之洞现任。

  钱师爷急忙起身对辜鸿铭拱手道,“辜先生大名,某早有耳闻,幸会!幸会!”

  “只是,不知辜先生为何说,这不党之说,恐怕很难做到,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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