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不考虑考虑,咱们在通辽战败之后,日本子能那么轻易的放过占领通辽全境的机会吗?”
“不得准备准备!”
“放屁,这是怯战!”
“哎呦,身为军人,老子还从没让人说过怯战,你要是觉著自己勇猛无敌,给你马队拉通辽去啊,谁拦著你了!”
争吵,除了争吵还是争吵。
许朝阳这些天抱著膀子在和旅部一墙之隔的地方天天听著旅部传来争吵,耳朵都快让这声音给磨出茧子来了。
他不知道刀文斌是让鬼子给打怕了,还是打麻了,有点想不明白这么强硬个人怎么在通辽战败一场之后,还学不会该如何应对局面了呢?
这局面不是明摆著吗!
鬼子遭受了如此奇耻大辱,连通辽城都被攻破了,城门到今天才刚刚修补完,重新搭建起来的城门楼子和由破木板组成的城门,一切都说明著通辽的鬼子不光人手不足,甚至都不敢出城寻找上好木材……
这时候,你不寻找熟悉通辽城内情况的老乡探明铁壳王八位置,组织敢死队夜袭炸毁那几台铁壳王八,在小街基琢磨什么呢?
“朝阳?”
许朝阳将食指放在唇边,冲着奔自己走来的老杨‘嘘’了一声。
哥俩一起靠著墙头在听旅部的争执,听著听著,杨静宇倒是给总结明白了……
“这是咱缺乏群众基础啊,加上刚刚战败,老百姓不知道未来如何发展的,不敢拿自己的命运做赌注,生怕给第五军区通风报信以后赌错了,连累了一家老小。如今啊,刀文斌看上去损失了将近两个团之后还有一战之力,可实际上呢?在这茫茫内蒙也是孤立无援。”
“他也怕打光部队后,自己这个第五军区的军事主官失去说话的资格。”
许朝阳点了点头,觉著杨静宇分析的有道理,只要刀文斌手里还有人,那他在内蒙就还有价值,各方都得重视这股力量,而一旦和小鬼子拼光了,或者再败一场,那就会令全天下失望。
“还是军阀思维。”
杨静宇看向了他:“奉军本来就是军阀。”
一句话,说出了整个东北军的本质。
那一刻,杨静宇非常正式的面向了许朝阳:“朝阳,我们不一样……”“我们和军阀有著本质的区别。”
“我知道。”
面对许朝阳的回答,杨静宇非常不高兴的看了过去:“朝阳,我不喜欢你这个态度,你的确能打仗,也会打仗,可你好像从来都不想了解我们……”
“老杨!老杨老杨老杨……”
“相信我,我了解,不光了解,还了解的很深刻,真的!”
“那什么,我还有别的事,啊……”
“朝阳!你这态度让我以后怎么在队伍中做其他人的思想工作?朝阳!!”
杨静宇以为他许朝阳和手底下的屈勇、余明浩这群人一样,打鬼子不过是出于恨意,对于他所信仰的理想并没有什么兴趣,要不然这支队伍怎么都染上了一种‘许朝阳习气’,讲故事的时候能听、扯犊子的时候轰笑、只要开始做思想工作了,那就跟听见了催眠曲儿似的,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响的快。
可同样是因为这种‘许朝阳习气’,让这群人在打鬼子的时候,以许朝阳为中心能快速凝结成一股绳,上令下达根本没有什么阻碍,这群人天然的觉著,许朝阳这个‘大哥’说的话,就应该不折不扣的执行。
问题是,这种习气发展下去,到了顶,最多也就是形成另一伙军阀,而军阀在面对战争时的脆弱,正在由刀文斌面向全国进行展示。
军阀身上没有大无畏的精神、没有自我牺牲的品质,一旦遭遇困难率先想到的自保,这还怎么和日本人打下去?
呃……
杨静宇想到这儿忽然愣住了,他好像觉著,用江湖习气和军阀特质来形容许朝阳并不准确,你说他们没有大无畏的精神,人家的确在车站舍生忘死的救了自己;你说他们没有牺牲精神,人家还头铁的冲进了泰莱;你说他们在这种思想意识下,遭遇困难就没办法和鬼子抗衡,人家不是已经在通辽城外做给你看了吗?
总之,杨静宇觉著许朝阳带出来的这伙人很怪,在能打能拼、敢打敢拼的同时,抗拒一切‘思想、理念’的加持,就喜欢满嘴粗话,吊儿郎当的活著。
“阿尔泰、余明浩、王天浩、老常,各排长、排副过来开会!”
房间内,一连的战斗骨干全都聚集在了一起,许朝阳一句废话没有,靠坐在窗台边缘直奔主题的说道:“都唠唠,如果咱们再上了战场,鬼子的铁壳王八冲咱们冲过来了该咋办!”
许朝阳看著这群从东北随著自己一路拼杀过来的弟兄,用眼神扫了一圈。
他不是不愿意听杨静宇武装思想意识的论述,而是还不到时候。
这群人里,除了王天浩整天让杨静宇熏出来了点模样,其他人全是泥腿子出身,你跟他们讲思想建设有几个能听懂的?
相反,仗义多是屠狗辈,你跟他们讲当兵吃粮、立功受奖,这群人全明白是什么意思,能以最快速度形成战斗力。
思想意识这玩意儿,等有了稳固的后方和一心向上的集体氛围,再慢慢熏呗,现在你非得让人明白啥是‘理想’啥是‘信念’,谁不困啊?
这就像是学校里的学生被老师天天拎著耳朵灌输‘你得好好学习,好好学习了,才有未来’,又有几个能体会老师良苦用心的?等入了社会,让人大嘴巴子抽胶黏,你再试试?你不用提醒他都自己去学,为啥?他得挣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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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进言得有方法
屈勇拿手使劲儿搓著脸,脑子里回忆著由许朝阳转述的画面,终于为难的说了一句:“没法整。”
老常顺势就把话茬接了过去:“鬼子是做好了套在请君入瓮,提前占据了制高点,用机枪控制著铁壳王八周边范围,根本不允许靠近。再算上坦克上的机枪扫射和炮轰,以及如此狭窄的攻击范围……确实不好整。”
“如果是在野外呢?”
余明浩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也得分什么情况,毫无准备的遭遇战,我觉著还是直接放弃的好;但,敌方坦克如果冲击咱们正在看守的阵地……”
许朝阳将手下人的思路朝这个方向引领了过去之后,补充说道:“重点说说这个。”
“我觉著,多挖坑、广埋雷,可能会有一定效果。”
童蒙立即摇晃起了脑袋:“我不同意。”
他解释著说道:“咱们现在手里的地雷,那全是我做的,你要说崩断履带,我有这个信心,可要是报废一辆坦克,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但是炸药包可以,那个威力应该是够的。”
童蒙扭头看向了许朝阳:“可是炸药包如何才能安装到坦克身上也是个问题?”
此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而许朝阳笑著说道:“其实,这事儿挺简单,咱们的国情和外边不太一样,你说那个问题,一碗浆子,就可以解决。”
“毁掉一台坦克或者装甲车的难点,只在于所使用爆炸物的威力是否足够和如何在坦克身上固定住爆炸物。”
这边正说著话,门口处,刀文斌的身影出现了,当他从门口走过时,正好听见屋里在谈论反坦克,于是在院门处驻足,扭头看向了院落。
院落内,老杨拿肩膀靠著门框上正在听许朝阳白话,甚至许朝阳一开口,整个屋子里的战士都将注意力集中了过去。
“要说反坦克,最简单的情况应该是以坦克为掩体,在平原上冲击咱们阵地的时候,这时候他们目标明确,行进方向固定;其次才是城镇巷战;最难的,则是毫无准备的遭遇战。”
“既然咱们已经有了通辽城内修整城防的准备时间,那就应该利用好这段时间,去做充足的准备工作。”
“比如说,反坦克嵌壕是不是得提前挖好?”
“是不是必须要马上展开反坦克和反装甲车的必要训练?”
刀文斌的眉头开始皱起来了,如此系统的反坦克教程,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讲述出来,竟然都没有感觉到在听这段内容被许朝阳描述出来的时候,整个身体已经慢慢转向了旅部旁边的小院。
“可无论手榴弹、炸药包还是咱们根本就没有的燃烧瓶,想要在步兵掩护的情况下投掷到坦克身上,并准确爆破,都存在一定困难,再加上坦克一般都有步兵跟随并协同掩护,这个任务就更加难以完成……”
“这时候,光靠在小街基阵地前堆满反坦克锥,是不足以完成阻止敌方坦克和装甲车向前推进的,起码几次普通的爆破就能将十分明显的反坦克锥炸出一条路来。那么,我觉著单兵战壕,或许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许朝阳想起了在部队时,教官讲解已经过时的‘二战’战术,在那个时期,无论是毛子还是德意志,当步兵直面坦克、尤其是有步坦协同作战的坦克时,都会感到头疼。
于是各种快速更新换代的反器材武器出现在了这种单兵嵌壕里,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在坦克靠近那一刻,拼著牺牲自己,也要搞掉对方的铁壳王八。
那么没有反器材武器、手里最适用的装备是炸药包时,又该如何应对这种场景呢?
许朝阳还真动脑子了!
“我需要有骑兵去吸引步坦协同下的坦克后方步兵注意,以骑兵的速度,牵引著步兵调转枪口,让坦克短时间内即便有步兵保护,也能给我们的战士创造爆破时间;”
“与此同时,我要求单兵战壕一定要具备隐蔽性,起码不能在坦克没有接近的时候就被发现;”“单兵战壕内的士兵,每人准备一桶浆子,时刻观察战场情况,如果坦克从头顶经过最好,可以将炸药包直接粘在车底;浆糊的粘稠程度只要能保证在爆炸之前炸药包不会从颠簸的坦克上脱落就可以;”
“可要是坦克恰巧没有从单兵战壕头顶经过,那就得有人做出牺牲!得拼死靠近坦克,并将炸药包彻底粘到坦克身上。”
“所以,单兵战壕的隐蔽度必须要高,前去爆破的战士一定要胆大心细、敢打敢拼;”
“只要你们贴近了坦克,哪怕是撇,也得把粘满浆子的炸药包撇到坦克身上。”
“当然,这肯定会没命,哪怕一个小鬼子反应过来,都会死,但,死的代价却是让那铁皮王八彻底趴窝!”
许朝阳看向了所有人,目光扫视了半圈,他没想到的是,屈勇第一个站了起来:“还用问么?这种情况一旦发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大哥咋张嘴让别人去干这么危险的活?我这个平日里跟大哥走得最近的要是不主动站出来,你们这群王八犊子不得挑理啊?”
“哈哈哈哈,大哥,别为难了,我第一个上!”
屈勇没有任何豪言壮语,但却带出了一种不拿这种玩命活当回事的劲儿。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许朝阳为什么明明在表现上总是那么烦屈勇,却还依然将其放在最贴近自己的位置上,人家在关键时刻真能顶得上去。
“算我一个。”
刘根儿也站起了出来,而许朝阳的面色却越来越……
“弟兄们……”向来不善言辞的许朝阳终于在这一刻想说点啥了,他好像有满肚子的话想热热乎乎的和大伙交流一下……
“连长。”余明浩带著笑意看向了他,等许朝阳再转过头,这小子偏了一下脑袋,让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全都洒在了身上说道:“不用说了,弟兄们都懂。”
许朝阳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情绪顺著身体表皮冲向了大脑皮层……
“哎、哎,朝阳,走了!”
老杨指著他对面窗户上的玻璃倒影,说了这么一句。
许朝阳‘噌’一下就从靠坐的窗台处把身体拔起,扒拉开身边人凑到了老杨近前说道:“听见我说话没?”
老杨重重的点了点头,坏笑著回应:“听半天呢!”
都七天了,许朝阳在旅部旁边的小院里待了七天,要是还摸不透这位刀长官的生活规律,他也不用活了。
七天来,刀文斌每当正午都会出去溜达一圈,可能是心理压力过大,在屋子里待著憋得慌,想出去透透风,这才让许朝阳抓住了机会。
真不是许朝阳损,关键是上次老杨和刀文斌接触之后,他觉著,此人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直接献策很可能会产生不理想的效果,再让人怀疑这是一种嘲讽,那就更闹挺了。许朝阳这才另辟蹊径,和老杨打著配合,搞了这么一出。
否则他一个连长,凭什么去指挥第五军区的军事主官该怎么打仗?
可在无法明面指挥的情况下,通过自己有理有据的论述,让刀文斌觉著这招可行,且还能在偷师后不漏声色,让其他人误以为他本来就会,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164章 我就静静的看著你表演
“朝阳啊!”
傍晚,红霞满天,许朝阳坐在小院门口的门槛子上,叼烟正抽著,隔壁院落身穿军装的刀文斌便走了过来。
“长官好。”
许朝阳缓慢的起身,没有暴雷似的嘶吼和能踩踏出声音的敬礼,只是歪著头将烟屁吐掉后,差一不二将手往太阳穴方向一搭,就露出了满脸笑意的看了过去。
刀文斌这一刻站在许朝阳面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单手掐著腰、用另外一只手解著军装纽扣说了一句:“怎么样,这几天休整过来没有?”
说话间,还一边往前指著,一边说道:“走,陪我遛遛,晚上有点吃央食了。”
那许朝阳还能说什么?跟著呗。
俩人顺著小街基的道路,一路走向城外,这时候许朝阳才发现,刀文斌这个人尽管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单凭他敢一个人都不带在自己军营里乱逛这一点,许朝阳就对他多了一丝钦佩,关键是人家没有招来任何白眼和不屑的目光,哪怕在通辽搭进去了两个团之后。
解开了上衣,刀文斌顺手将枪套里的‘撅把子’递了过去,说了句:“一团接管南沙驼子战场的时候,从王峰尸体边上捡回来的,你处理吧。”
这把枪,是他刀文斌的配枪,能在正式战争中发挥出来的战斗属性并不高,可这里边却搭著王峰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