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迅速扑到了许朝阳身旁,看着不断被炸的小街基,咧开嘴发出了哀嚎般的哭喊声,在这幅场景下,任何一个当过兵的人都知道里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常战可是刚刚在这儿体会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他才睡进有墙的房子,脑袋顶上才有了顶棚遮挡,这怎么眨眼之间就没了!
嗵!
四辆坦克在行进过程中炮口猛的一个收缩后,前方阵地前沿马上爆出了几团火光,随即向上翻滚的黑烟升至半空,带着火药的焦臭味四下扩散。
这就是鬼子的想法,人家就想让你看着,就他妈让你看着!
突突突突突……
装甲车上的机枪、坦克的上的机枪已经不需要测距了,只要眼睛能看见对方的阵地前沿,他们就敢开火,四辆装甲车外加四辆坦克上的十几挺机枪频繁吞吐火舌,偶尔还有鬼子在坦克身后探头扣动扳机,那小街基前沿阵地上的土地上,就没停止过迸溅起尘土的时候。
“朝阳,咱们打吧?”杨静宇也着急的喊着:“我怕第五军区的兄弟们顶不住……”
“都他妈冷静一点!”
许朝阳愤怒的绷起了脸,指着正面战场说道:“炮兵还在继续轰炸着前沿阵地,咱们要是在这个时候开枪,鬼子的炮兵阵地就会立即停止对小街基的炮击,下一轮炮弹将会随时落在咱们的脑袋上!”
许朝阳望着杨静宇说道:“到时候咱们这破地方的湿土都能给你炸翻出来,你觉着弟兄们挖的防炮坑里,还能剩下几个活人?”
“看不出来鬼子这是要将全部炮火都倾泻到小街基,想要通过一个这个回合轰炸彻底击溃整个第五军区嘛!”
“打仗!不能急……再疼也他妈得忍着。”
许朝阳前边的高音嘶吼,都让后面沉重的喘息声给压制住了,话语越往后声调越低,最后,就像是将声音都吞了一样,扭过头,举起望远镜再次看向了战场。
他知道弟兄们看见小街基的第五军区被轰炸了心疼,他也疼,他也是有感情的人,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可战场形势要求你必须要冷血的时候,就算是亲爹在前面被人差点扔到油锅里,你也只能大喊‘分我一碗羹’;就算是亲媳妇让人架在了城楼上,你也得留着大鼻涕喊‘开炮’!
这是命,是军人的命。
如果说艺人的命是戏比天大,水牌子挂出去了,哪怕家人去世也得照常演出;那军人的命,就是要求你在必须冷血的时候,得亲眼看着曾经最熟悉的人离开。
许朝阳认命,因为……他是军人。
感谢‘穆老二’打赏,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第169章 很快!
嘎啦啦啦啦!
坦克碾压着旷野,履带在碾压之下崩飞了石子,鬼子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在小街基前沿阵地遭遇到疯狂轰炸的时候持续向前、缓慢向前,像是故意在和炮兵配合着减缓速度,但,每一步都踩在你的心理防线之上。
谁都知道他们抵达前沿阵地之后的结果是什么……
可就得这么看着!
谁都知道眼下的奉军装备已经被时代抛弃了……
但你就得这么挺着!
因为你心里还有那么一股子不服,因为,你不想当亡国奴,因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那股倔强就在。
“快了。”
许朝阳咬着牙盯着战场,眼看着坦克即将进入布满散兵坑的反坦克阵地时,小街基前沿终于传来了反击的枪声……
哒哒哒哒哒哒!
仿制的捷克式在前沿阵地响起,被炸到七零八落的防御工事内,辽13式紧随其后传来枪响,一时间,整个战场上子弹横飞,打得顶在最前面的装甲车和坦克火星子直冒,可实际上,能被击倒的日军却十分有限。
“傻逼吧?拿子弹和铁王八对拼有什么用?”
老常气的在阵地上疯狂骂街,斗大的拳头直接砸在了胸墙土堆上,而转过头,他看向许朝阳的时候却充满了无奈的说了一句:“朝阳,咱他妈咋啥都没有啊?”
许朝阳扭头看向了常战,脸上的愤怒溢于言表,他指着关内的方向张开了嘴,却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将一张脸憋的通红,最终只骂了个:“艹!”
是没有么?
奉军的坦克、飞机、装甲车、大口径炮,什么没有啊?
可自从改旗易帜之后,你小六子不是让校长给忽悠的,真以为自己是这个国家的二把手了么?还率军入关调停,一调停愣给了日本人可乘之机,将所有最先进的装备都调停给了鬼子!
“朝阳,你看!”
杨静宇伸手指向了战场,许朝阳立即端着望远镜看了过去,当一辆坦克开入了散兵坑阵地时,小街基前沿阵地上横飞的子弹正在不停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就在此刻……
一队骑兵在另外一侧的侧翼纵马狂奔,顺着战场开始拉开距离奔向坦克身后。
蒙古骑兵在骑行的过程中双手松开缰绳,持枪瞄准了坦克、装甲车身后的鬼子步兵,于擦身而过的瞬间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战场上枪声四起,骑兵拉拽着没有掩体的步兵视线,用枪声逼着他们转身瞄准。
此时,青草覆盖下的散兵坑内冒起了一股白烟,一名奉军战士直接在散兵坑内冒了头,蹦出来以后,捧着炸药包奔向了最近处的坦克……
“敌袭!!!”
“敌袭!!!”
一个警惕性十足的鬼子在放声高喊,并同时扭转枪口瞄向了奉军——砰!
仓促间,他的三八大盖在奉军肚子上崩出了血洞,而距离坦克只有三步之遥的奉军却于摔倒前,用足力气,将炸药包甩了过去。
碰!
沾满浆糊的炸药包直接贴在坦克炮口下方,炸药包上涂抹了太多的浆子都在这用力一甩之下,向外迸溅。
轰!!!!
爆炸的炸药包直接掀飞了89式坦克的炮口,而这小玩意儿前车头猛的向下一沉,如同被天雷击中,车头装甲处愣是给炸出了一道铁皮凹陷之后的裂缝,促使整个坦克前车头都冒起了滚滚黑烟。
“好样的!”
常战眼珠子都瞪红了,在战壕里奋力挥舞着拳头,像是憋闷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地方抒发。
砰!砰!砰!砰!砰!
战场上,骑兵在被鬼子击落十余人后,兜着圈又绕了回来,冲着日军装甲车后的步兵在行进过程中退出弹壳、并重新推弹入膛,朝着日军二次开火。
由于第一辆坦克的爆炸,让所有机械化部队都为之一惊的同时,几乎每一个驾驶员都在这一秒带了一脚刹车,而装甲车下面的草地上,被杂草伪装着的散兵坑内直接探出了一只手,将粘满浆糊的炸药包贴在了彻底!
这名奉军是幸运的,因为有装甲车从脑袋上驶过,不需要他冲出去以命相搏;但他也是不幸的,计算好了时间将炸药包贴在车底后,以为这玩意儿会快速从散兵坑上过去,谁知道对方会带一脚刹车呢?
奉军战士皱着眉、面容紧绷的蹲在散兵坑里望向装甲车彻底,看着白眼不断冒起,心里不断念叨着:“动、动、动……”眼看着炸药包上不断冒起的白烟消失,最终实在忍不住了,在散兵坑内大喊:“滚啊!”
装甲车这才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似的,给了他希望一般向前移动了些许……
嘎啦啦啦啦!
嗵!
炸药包却在此时炸响,强大的爆炸力在装甲车覆盖下,直冲单兵战壕,整个装甲车彻底冒出一团火焰,就跟要腾云驾雾飞起来似的……
不,装甲车已经被炸蹦起来了,整台车在这股强大的冲击力下,整体离地,车身打斜向上弹起。
可散兵坑里已经……那个东北军战士,在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单兵战壕里,被炸药包活生生挤碎。“侧翼火力准备……”
许朝阳所在的侧翼阵地上,每一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瞪大眼睛望着战场。
“侧翼火力准备!”
“聋啊!!”
许朝阳大骂着,这才听见阵营中战士们挪动脚步和摆弄枪械的声响。
而此刻的战场上,冲向战场的骑兵已经消耗殆尽了……
“打!”
许朝阳掏出那把撅把子冲天空扣动了扳机,这一枪,刚刚响起,阵地上的枪械声响就连成了一片。
突突突突突突!
辽造13式风冷重机枪前后晃动着冒起火光,操控这把枪的战士正随着机枪的频率而抖动。
捷克式被刘根儿大喊着架在了肩窝,这小子现在聪明多了,哪怕嘴里不停叫唤,依然控制着身体在往胸墙下边压,令枪口稍稍打斜一点横扫战场,如此可以更好的缩小留给鬼子的射击目标。
哒哒哒哒!
哒哒哒!
歪把子、三八大盖,在许朝阳连队打出了报复式的激进火力,子弹横向扫至铁壳王八身后的长队日军时,像是有仙人用一把梳子刮过了整个战场。
并非铁打的鬼子在突如其来的枪声里,纷纷倒地,这让他们的队伍出现了不规则的锯齿形空缺,更令这群没有掩体的一米半半躲无可躲。
“童蒙!”
嗵!
许朝阳刚喊了童蒙的名字,平射炮就在连队阵地上轰出响动,这一声炮响带动了整个炮兵阵地,各口轻的炮火开始接连不断的响起。
29年式150毫米重迫击炮、奉天14年式100毫米榴弹炮、240毫米重炮,全都落在了战场上,整个战场被轰炸的烟尘滚滚。
半个炮营的营副早就激了,当他看见己方阵地被炸得像是烂西瓜一样,任何一个腔子里还有点血性的男人都忍受不了!
可他只能等,只能按照既定战术去等待时机……
咚!
轰!
齐射的数发炮弹在第二轮落下时,老天爷竟然赏下了奇迹,一枚150毫米重迫击炮的炮弹,居然准确无误的落在坦克头顶,将那辆89式坦克炸出了金属音!
战场上的四辆坦克、四台装甲车在奉军将士用命,许朝阳他们侧翼火力的偷袭之下,眨眼之间就报废了三台!
就这,鬼子的机械化部队前方,还摆放着无数反坦克锥。
“打!!!”
前沿阵地上的炮火停止轰炸以后,还残存的奉军战士一个个都从防炮坑里钻了出来,他们端着枪械重新趴回到战壕处,冲着被侧翼火力打散的步兵疯狂开火,配合着侧翼火力,在战场上打出了横向与纵向的交叉火力,让这群鬼子即便是有铁壳王八的掩护,也没有用了。
嗵!
距离侧翼火力最远端的89式坦克调转了车身,用铁壳子打斜为步兵抵挡子弹的同时,调整炮口瞄向了已经近在咫尺的小街基阵地前沿,突然间的炮口收缩,将刚刚从防炮坑内爬出来、才端起机枪打响的战士直接轰碎,其气浪不光震死了供弹手和观察手,连同周边端着步枪的士兵都推倒了一大片。
真实的战场就是这么残酷,脸冲着脸对轰是常态、鼻尖碰鼻尖扣动扳机在每一天不停发生。
那些所谓的战神、军魂,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与生和死的缝隙中穿梭,能活下来的想不成长都不可能。
“连长!”
“连长!”
童蒙趴在平射炮边上刚刚搂出去一发炮弹,立即回头喊了一句:“咱的飞雷炮够不着啊!”
许朝阳瞬间笑出了声!
童蒙这是想将能用上的火力全都打在鬼子身上,却因为‘没良心炮’的射程问题,急得回头找家长来了。
许朝阳听见这个动静仿佛想起了以前上学时候的小孩挨了欺负以后,在放学时,跟来接他们的家长哭诉:“妈,他打我,我打不过他……”
可孩子总会长大,也总会拥有强壮的肌肉不再惧怕这个世界上的任何风雨,所以许朝阳才信心十足的说了一句:“放心吧,总有一天,放眼整个世界都不会有人在火力上压制咱们。”
童蒙听见这句话回头看了许朝阳良久,才有点不信的问了一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很快。”
许朝阳在战场上扭过了头,与炮弹掀起的气流对撞所形成的风沙中,任凭根本没时间理会的长发顺风摇摆,他脑袋上的头发都快形成一边倒的偏分了,但脸上的笑容,却依然如初,不曾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