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呢?
脚行,是天津苦力,松岛街是日租界,日租界的脚行都归一个人管,此人名叫‘袁闻会’,后世被天津混混奉为祖师爷。
但,他们家的势力可不仅仅是‘袁闻会’打出来的。
袁家老爷子叫袁国章,行七,人称七爷,生有两子,长子袁闻会自小好舞枪弄棒、打击斗殴,次子袁闻德为人老实,老实到什么程度呢,被1935年万国公寓凶殺案给吓死了。这俩孩子是典型的两个极端,一个胆大包天、一个胆小如鼠。
1898年,袁国章拓展产业,从松岛街打到了估衣街,眼看著脚行生意要被他们家占为己有的时候,却因在打斗中失手杀人,让前清给抓了。
袁闻会和袁闻德自此由他们家老八抚养,老八叫袁国喜,这人是干嘛的?开宝局的。
瞧见了没有?
这就跟曲艺世家、书香门第差不多,人家混江湖也是家传的。
后来袁闻会才入了青帮,成了天津大耍,所以他手底下人的在报号的时候,报的还是‘脚行’的号。
为什么要报这个号?
“我们呐,靠体力挣钱,挣俩钱儿也不容易,长官,可咱们心软呐,见不得有人受苦,你说这段家来借钱能不借么?”
“可我们借了钱,却收不回来了,你说,我们上哪讲理切?”
瞧见了吧?
混混不是傻子,先报脚行的号,证明自己是苦命人,随后告诉你这件事他们占理,是姓段的欠钱不还。可你要是明白人,知道这里边有袁闻会儿的事,那这时候你就该立即离开了,因为他袁闻会是汉奸!
他可不光给鬼子当宪兵特务,还开宝局、花会,替鬼子抓捕、迫害工会里的工人,直到1950年才被镇压。
“借据。”
二姐根本不听他说话,直接伸出了手。
混混以为二姐这是听懂了,打算拿借据做引子好走人,毕竟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
混混顺袖子里一掏,将借据拿了出来:“长官,那我们能没有么。”说著话,将借据递了过去。
二姐还真看了一眼,可她当场就松开了手,让这张纸飘飘摇摇落下,直接落在了炉子里——呼!
炉火蒸腾而起,火苗窜起老高,就在二姐和眼前这个混混中间冒尖的抖动著。
“哎!”
混混扯著脖子一喊,二姐不紧不慢的往小椅子上一靠,还给二郎腿翘起来,就这么笑眯眯的看著他。
“你什么意思!”
对于二姐来说,这都是废话,她连回答都懒得回答。
“我们可是袁二爷的人!”
“别以为传了官衣儿就拿你没辙了,闹急了,日本人的势力你受得了嘛?”
噌!
一见自己大哥急了,一个个混混儿分别从腰间将匕首拽了出来,最强壮那个还咋咋呼呼要往前冲。
他以为自己往前一冲,大哥伸手一拦,既显示了自己的勇猛,还不用和眼前这个当官的拼命,回去了也能多一段吹牛的资本……
于是,火光下一群混混在这个混混头儿身后摆出了凶神恶煞的架势要往前冲,但!可那是二姐啊!
她自打跟许朝阳从东北杀出来,见得可都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要是有鬼子拎著刀奔你冲过来,你还不给出反应,那不光是自己得死,身边拼刺刀的战友都没准会让你坑了。
所以,在二姐多年征战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前摇’,尤其是变得冷酷以后。
嘡!
二姐撂下二郎腿,顺腰间直接拔出了从战场上缴获的南部式手枪,胳膊举直冲著持刀的混混就扣动了扳机。
一点犹豫都没有!
一枪下去,最强壮的混混儿仰面直接摔倒,颧骨处的枪眼儿在往外冒血、脑后的脑浆子和鲜血则从脑后枪眼冒出,在地面上混到一处。
“哎!”
那混混头儿瞪大了眼睛又喊了一嗓子,他哪见过这个?
后面的混混已经有跑的了,站在门口的混混往外一跑,正好看见所有瞧热闹的老百姓都在跑,胡同口回家拜年的人还问呢:“婶儿,嫩么了?”
“沙银啦!!!”
屋里。
二姐用枪顶著混混头儿的脑门,瞪著眼睛用眼神儿试探著晃动,嘴里还发出了感叹音:“嗯?”那意思仿佛是在说:“再动!”
混混也挺光棍,头往下一低,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说了一句:“服了。”双手一抱拳:“钱我不要了,行嘛?”
“往后啊,我瞧见他们家人,在街上绕著走,行嘛?”
段惊文此刻才清醒过来,脑子里全是刚才二姐开枪杀人的身影,刚要走过去……
两条街外。
日军正在进城,成群结队的士兵将三八大盖扛在了肩头跟著拉军械的卡车排队往城里走,突然一声枪响——啪!
那一瞬间,所有日军全乱套了,立马将肩膀上的枪卸了下来端在手里,头戴钢盔压低了身形左右观望。
这都算反应慢的,反应快的已经冲入了旁边看热闹的人群,冲到临街店铺门前后背贴墙观察。
此刻,从胡同里跑出来的混混就跟看见了亲人一样,奔著日本人跑了过去:“太君!太君!!”
两名日本兵在他前进的路上夹住他两条胳膊,脚下一绊,直接给狂奔过来的混混来了一个平拍,摔在了地上,他头都没抬起来,脑袋上就顶了四五把三八大盖的枪口。
翻译官这个时候过来了,问了一句:“你是谁?”
趴在地上的混混说道:“我是宪兵队密探袁闻会儿的手下,太君,胡同里杀人了,那娘们穿著军装拎著枪,杀人不眨眼呐,biabiabia、biabiabia,整死了好几个!”
当翻译官将话语翻译成了日语,为首的翻译官当即喊了一声:“备战!”
屋内。
二姐侧身端枪正看著混混在一步步往外退,在她眼里,杀个把人没什么,她知道肯定会有人替自己出头,扛下这件事,当混混退出了门口才说道:“带著你爹妈,赶紧去大沽船厂!”
“二姐?”段惊文直到此刻才说出了一句话。
“少他妈废话,快走!”
感谢‘是晨不是沉’的打赏,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第357章 到底是大家闺秀
大沽。
由麻包组成的防御工事摆上了,机枪也架上了,刚刚坐车从五大道回来的常战正领著弟兄们布防,身后是满仓子正在布置的炮兵阵地,俩人站在路口叼著烟正聊天呢。
“常营,到底怎么回事?不说今儿放假么?”
“鬼子增兵了,说是增兵到了八个中队,团长下令大沽戒严,怕小鬼子跟东北和山海关似的找机会制造摩擦……手底下都快点!”
一个个麻包被搬到了路口,带著铁丝网的鹿角打斜放,由天津通往大沽的路口只留下了老百姓能够进出的缝隙。
满仓子这个好战份子赶紧问了一句:“能打起来不?”那家伙眼睛里都透著兴奋,在战争里过惯了的他,冷不丁一歇,还真有点想念枪炮声。
“艹!”
常战骂了一句:“你们炮兵当然高兴了,平时你们就在后边,要不这回真打起来,你们打回冲锋试试?”
他顶看不上满仓子的眼神。
常战是在喜峰口东北高地打过冲锋的,子弹扎进身体里是什么感觉他最知道,听见这话能高兴么?
“常营,你不想打鬼子?”
“我他妈想打你!”
这话问的多损?
那常战是如今许朝阳麾下第一勇将,谁退缩他也不能退缩,你问这话让他怎么回答?
满仓子不出声,常战也不说话了,俩人一闭嘴,气氛还稍微有点尴尬……
这个时候,城里突然枪声四起!
啪!啪!啪!
砰!砰!
胡同里,一台吉普车打斜冲了出来,一脚刹车都没刹住,擦著一户住屋的墙角剐蹭出一溜火星子在往大沽方向冲,随后,车辆后方的枪声连接成了一片,但始终看不著人。
满仓子年轻,眼睛好使,指著前边说了一句:“那不是咱们的车么?”
“今儿早上我还碰见了二姐跟老杨借车,说是要去城里转转呢……”
“这怎么还顶风冒雨儿的回来了?这是招惹谁了?”
常战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他妈怎么还有心思说闲话?”
“戒备!”
常战喊完这一嗓子就冲到了机枪阵地上,扒拉开机枪手,亲自端著MG30严阵以待。
呲!
那台车直接顺著鹿角缝隙冲了进去,二姐在窗口探出头来大喊:“老常,有鬼子追我!”
紧接著,汽车一路绝尘,冲入大沽。
“你他妈倒是说清楚怎么回事啊!”
常战那叫一个气啊,可这时候,天津方向已经开过来了一辆卡车,卡车上,一队鬼子正瞄著大沽……
哒哒哒哒哒哒!
常战端著MG30冲着车辆必经之路上扣动了扳机,在车辆前方荡起子弹烟尘后,才张嘴喊道:“停车!再往前,将视为宣战!”
唰!
大沽镇门前,四架MG30同时在麻包堆积而成的机枪阵地上亮相,鬼子的那台卡车直接停下,随后,翻译官和日军军官才从车上下来。
车辆止住而荡起的浮尘里,鬼子军官歪头和翻译官说了两句话之后,由翻译官喊道:“我们正在追捕一个杀人犯,你部快让开路,如果杀人犯跑了,唯你们是问!”
常战冷笑著回应:“你们在山海关也是这么说的!”
“少他娘废话,要么直接开枪,要么滚蛋,没有上边的命令,别指望老子让路!”
翻译官扭头看向了鬼子,实话实说道:“他们说,没有上头的命令,不会让路。”
“八嘎!”鬼子愤怒的瞪起了眼睛。
翻译官转头看向了常战:“我们长官说,让你们不要刻意制造摩擦……”常战一愣,他和鬼子打了这么多次,‘八嘎’是什么意思还不知道么?
“你他妈……”常战都让这个翻译官给气乐了。
……
五大道,小洋楼。
铃~
电话铃再次响起时,许朝阳放下了手中夹著的烟,将电话拎起来,才听见了老杨的声音:“朝阳,赶紧回来,出事了!”
“你说。”许朝阳还能稳住架,毕竟经历了那么多大场面,不至于听见几句话就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