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喆原掐起了腰:“你主动往金陵打个电话吧,什么理由你自己想,等上边批下来了,你就戴著你的北平军分会,体体面面的回去。”
“那殷如更呢?”
“你不用管,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何应勤看向了宋喆原:“什么叫你安排好了?”
宋喆原慢慢将手放在了耳朵上掏著,整个人控制著全部的节奏说道:“我等著他造反。”
“不过,得在你离开北平之后,听明白了吗?”
第391章 一个团,攻城?这不扯犊子么!
大沽船厂外,安庆楼。
这家酒楼已经开了快两年光景,平时来来往往的却没有一个普通老百姓,全是一水儿穿军装的,连工厂的工人都不会上这儿吃顿饭,看上去十分奇怪。
可许朝阳却被手底下几个弟兄推著走了过来,还一脸不乐意。
“哥,刚发了饷,哥几个好久没聚了,今儿我请客,大伙好好喝点,你得给这个面子!”
“那是,就冲咱们一起在东北杀出来的交情,咱团长今儿也得给这个面子。”
217团的规矩没变,依然是谁犯错了全体受罚,可217团的人变了,不光人变得油滑了,也变坏了。
这不么,今儿217团演练装甲车与步兵配合的机械化进攻训练,也不知道手底下人抽什么风,不是部队断节、就是踩不到点儿上,那给许朝阳气的,站在训练场跺著脚的骂街,从常战到余明浩、再到刘根儿这帮人一个儿都没跑了,听著他在那儿指鼻子骂娘。
按理说,他们团缴获鬼子这台装甲车也有两年儿了,不应该出现训练上的问题,可眼下不是没打仗么,战士们脑子里那根儿弦松下去也紧不起来啊。
许朝阳一发狠,全团受罚,所有他们这帮人经历过的,全都用在了刚稳当没两年的战士们身上,那给这帮玩意儿累得……
哥几个憋了一肚子气,可他们敢说什么?
最后几个人一商量,干脆,去团部给许朝阳认错,顺便请他吃饭,地点就定在了安庆楼。
安庆楼不是外人干的,老板是贾勤,他们请客吃饭的原因也不是老贾菜炒得好,而是这小子靶子打得准。
老贾是在许朝阳结婚之后,前后脚儿娶的亲,可眼下嫂子手里抱著个牙牙学语的不算,肚子里还揣了一个没下生的,许朝阳那边可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我不去不去的呢!”
许朝阳不爱往这地方来,不是不爱吃老贾做的饭,单纯是看著生气,那老贾都赶上下耗子了,一窝又一窝的,他们家袁福珍倒是见胖、脸都圆了,就是肚子没动静,连西洋大夫都查不出来毛病,他能愿意往这地方来么?
问题是这帮小子损啊,先是规规矩矩认错,保证以后全都亲自盯著手底下人训练,随后几乎起哄架秧子一样给许朝阳弄来了。
“老贾,你赶紧的,颠对几个硬菜,弄点好酒,你不是好泡点药酒么?拿出来给我们尝尝啊!”
几个大老爷们连打带闹,给这一路上弄得暴土尘烟不断,杨静宇背著手在后边看著,在那儿乐,也不搭茬。
“老杨,你他妈管不管?这怎么一进屋就给老子上眼药啊!”
杨静宇就跟没听见似的,扭头在厨房边上几个大木盆旁边蹲下了:“老贾,这月份还有海货呢?这个还没入秋呢。”
贾勤样子也变了,没了当初在部队里的英气,一手湿漉漉的全是水、一手拎著沾著韭菜叶的菜刀回应道:“这季节的海货肉都不足,都小,带壳的先别吃,我一会儿给你们熬几条鱼,保证大鼻涕泡都给你香出来。”
贾勤看见这帮老哥们也高兴,有时候这些人来了,大家喝高兴了什么钱不钱的也都不计较,谁喝多了还专门赶车给人送家里去,所以这帮人爱往这儿凑,反正他们又没有生儿育女的忧愁。
许朝阳趁机赶紧转变话题:“老贾啊,最近生意还行啊?”
“啥行不行的,还不是靠咱们217团帮衬?大富大贵咱也不图,就图安生。”
余明浩伸手就在柜台上操起了盘子里的苹果啃了一口:“对,安庆楼么。”
这年月,饭店不送水果,老贾柜台上的水果是给怀孕的媳妇吃的,余明浩也不问,伸手就拿,当然了,他们没回吃饭在钱上也没差过,哪怕头一天喝多给忘了,第二天一准都会送回来。
哥几个说也说了,闹也闹了,杨静宇这才转过头问了一嘴:“朝阳,听说了么,北平军分会准备撤了,‘冀察政务委员会’已经开始筹备了……”
话还没说完,一辆军车后面跟著四辆卡车由远处缓缓开了过来,许朝阳都没听完杨静宇嘴里的话,立即从安庆楼内走出,刚站在门口,‘呲’,车停了。
宋喆原就这么打车内走了下来,许朝阳再一看曾经的宋老顶,肩头星光熠熠!
“哎呀我的老顶!”
许朝阳赶紧几步迎了过去了,凑近了才说道:“这啥时候换的上将军装?”宋喆原一撇嘴,冲着许朝阳开玩笑的拍打著身上的灰尘说道:“陆军上将、叙二级。”
许朝阳赶紧溜须:“这我得喊‘吾王千岁、千千岁’了吧?这回华北王是坐实了啊!”
宋喆原换军装了,不再是西北军的军装了,是国府军装,还是国府上将军装,胸口佩戴著青天白日勋章。
如今的宋喆原也长行市了,号称‘拥兵十万’,真假许朝阳是不知道,可出来进去身后跟著四卡车战士的阵势,那是真炸眼啊。
“就你贫!”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宋喆原那一嘴山东腔竟然也说出了一句北平话,说完还故作严肃的问了一句:“知道我来干什么来么?”
许朝阳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像是要找外援似的回应了一句:“我也纳闷呢。”
“北平军分会要撤了的事,知道了么?”
许朝阳点了点头:“听说了。”
“眼下,‘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在即,所以我必须得在这个时候下来查一圈,宁愿让问题出在自己手里,也不能让谁给咱穿了小鞋,明白么?”
许朝阳立即点头:“明白了。”
他往旁边撤了一步,给宋喆原的官威让出了点地方发挥。
“你用不用提前派人回大沽厂打个招呼,让你的人做好了假帐来糊弄糊弄老子啊?”
许朝阳乐了,一听这话,宋喆原这回下来就是走个形式的,有帐你还能看得懂啊?
“不用~”许朝阳拖著长音儿说道:“老顶,我现在就随著您往大沽船厂里走,这儿的任何一道门儿您说开就开,任何一处地方,您说看就看,我这儿没二话。”
“是这话?”
“那你看!”
宋喆原迈步就往前面走,车也不坐了,走动的过程中,还伸手抻了抻戴在手上的白手套。
“朝阳啊?”
俩人刚近了大沽船厂,宋喆原就按照曾经看过的顺序在枪炮厂里走了一圈:“217在大沽这几年,没待废吧?”
许朝阳似乎听出点味儿来了:“有仗打?”
宋喆原也不隐瞒的说了一句:“还必须要打漂亮喽!”
“通县,能打下来么?”
许朝阳一下就瞪起了眼睛,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攻城啊!”
第392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攻什么城!”
宋喆原给眼珠子都要瞪起来了,气得胸口呼扇呼扇的:“除逆!”
许朝阳听明白了,宋喆原这一趟来既不是攻城,也不是除逆,这根本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38师不是和鬼子闹了不愉快么,两边闹得五马长枪的,鬼子在那头发文公告称,29军若是不撤出龙门所,就要‘断然扫荡宋喆原军’,那宋喆原能怂么?
在北平军分会即将撤离,他马上就要当华北王的时候,敢怂么?
立马将平津防务交给了38师!
张志忠还能惯著你那逼事?
当鬼子率2000之众开始进攻龙门所东侧东栅子阵地,张志忠给脸往下一撸撸,拎著许朝阳交上去的MG30就跟鬼子掐起来了!
最终,鬼子以惨败告终,惨败!
这头宋喆原取胜之后还真拿出来了点当家做主的范儿,直接坐车视察,随后还在记者采访时,张嘴冲记者说了一句:“察东安谧。”
什么意思?
不叫个事!
这是1935年时候的宋喆原,这时候他身上还有打江山的劲儿,这头能让张志忠、冯之安积极备战,那边能笑饮日寇血!
这时候29军也还是喜峰口的29军,这帮人都跟鬼子打习惯了,听见枪响,撸胳膊网袖子真干……
可那是1935年年初1月份的事,是张北事件之前,最后的结果是,双方各有退让,各回防区。
鬼子也欺软怕硬,当年跟东北军在热河那尿儿,在这时候冲着29军一点都没拿出来。
整件事让人听著就觉得提气,所以宋喆原熊何应勤的时候,何应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家真敢跟鬼子干,不像你似的。
这不到了1935年年中了么,眼看著北平军分会就要裁撤,宋喆原也惦记著在‘登基坐殿’之前,好歹在整点什么增光添彩的事,又碰上了38师扣下了烟土,宋喆原就琢磨逼殷如更造反。
他的确给何应勤留面子了,让其主动撤离北平,可你殷如更是个啥?
拿你往军功章上渲染不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么?
这才打龙门所视察回来直奔天津,下了火车在38师护送之下直接到了大沽。
“朝阳,咱们29军底下,你们217团火力最像样,还有就是真要给殷如更逼反了,我也不能用38师、132师去灭他吧?那也太给他脸了?”
“通县,我帮你打听过了,殷如更手里满打满算三千地痞流氓,你有什么难处可以提,能解决的我都给你解决了……”
许朝阳怎么听这事儿都不太对:“那殷如更不是没反呢么?”
宋喆原乐了,在厂房里凑近看了一眼刚塑形的枪管,头也不回的说道:“他反与不反,不是我一句话的事么?”
“那批烟土在我手里呢,也是我让张志忠拿话在不断给他口风,才令殷如更以为张志忠正办著这件事,只要我这头告诉张志忠给话儿掐死,或者干脆不回消息,刚跟咱们在龙门所干过一仗的鬼子是不敢来找我麻烦的,那他们能找谁?”
“只能找殷如更。”
“殷如更扛得住么?”
“他要是有你小子那两下子,带著一个连就敢抗日,那我还真高看他一眼,要枪给枪、要炮给炮了。”
许朝阳皱著眉头问道:“老顶?这都谁给您出的主意?”
“主意不错吧?”
“这孙子损透了!”
宋喆原‘哈哈’大笑著说道:“你以为咱29军没有能人啊?”
宋喆原从枪炮厂的厂房走向了另外一个厂房,在厂房里看见了刚刚仿制出来的炮管,伸手摩擦著黝黑的漆面:“朝阳,这德意志的小钢炮你们也弄出来了?”
许朝阳赶紧摇头:“还不行呢。”
宋喆原扭回身看向了他。许朝阳继续说道:“哪不行我也说不太明白,但是熊先生说,咱们的锻造水平和人家德意志还不在一个档次上,咱们生产出来的炮筒,远达不到人家的水平。”
“这炮筒要是质量不合格,那可太容易出事了,所以想要量产IG18这种方便携带还威力大的小炮儿,一时半会儿的,够点呛。”
宋喆原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还得办教育。”
实际上民国时期的军阀,对教育,很少有敢轻视的,因为他们见过虎狼在门口逞凶,也见过被船坚炮利打开的国门。
“宁可少养五万陆军,东北大学也非办不可!”这是东北王说的,他在北洋时期就曾经资助过留洋的学生们十万大洋,还在东北大学建成以后,给了首期160万银元的款项。
那可是在1923年,当年南开的经费是40万,北大的经费是90万,清华的经费也才120万。
“如果县政府大楼比学校好,县长就地处决!”这是刘文晖说的,那时候他都已经落魄了,已经被刘乡逐出了成都。
“如果谁敢对教授不礼貌,我就要谁的脑袋!”这是曹坤说的,曹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