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烟尘落下，整栋大楼消失了，楼体只剩下了一楼半层左右的废砖和残垣断壁。
许朝阳哪有工夫理会段惊文和二姐，一把抢过了身旁战士手里的H34Y，冲着浓浓烟雾里直接扣动扳机——砰！砰！砰！
他也不管自己打没打着人，反正枪先打响了再说！
“警卫排，跟着我冲！”
“全员冲锋！！！！”
“冲！！！”
许朝阳终于率人杀进来了，那一刻的217团势不可挡！
这时候没人管楼是谁炸的，塌没塌吧？
段惊文在烟雾之内先是松开了二姐的手，满脸欣喜的指着自己：“怎么样？你就说怎么样吧！”
“那许团长炸了多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炸塌的楼，我给炸塌了！”
段惊文急切的想要听到赞赏，尤其是二姐的赞赏：“谁说的念书没用？啊？那当年我除了学数学，还学了几何、建筑，这不都用上了？”
说完这两句话段惊文有点后悔了，怎么能给刚抓住的手撒开呢？
他一扭头，又冲着印象中的位置抓了过去，可才抓住什么就感觉好像有一股惯力在往前带动着自己的身体，他还专门往回拽了一下，以为是二姐不好意思，特意低着头说了一句：“劲儿还挺大……”
屈勇都要气疯了！
他拎着机枪刚要跟许朝阳冲上去，都没等迈步，就让人给拽住了，待烟雾一散，屈勇一看抓着自己手的是段惊文：“你有病啊？”抬腿一脚丫子就蹬到了段惊文胸脯子上，毫不夸张的说，这一脚给段惊文足足踹出去两米多远，‘啪’就给人扔那儿了，趴地上硬是扛了三秒钟都没抬起头来，那给摔的。
“二姐，我哥呢！”
屈勇迈开大步向前狂奔出去十几米，才追上了二姐，这娘们听见许朝阳喊‘冲锋’就跟不要命了似的，扭头就率先冲了出去，顺着废墟一路向前，直逼驻屯军司令部楼下。
……
驻屯军司令部。一支小队正顺着脚步声从楼上向下搜索，而常战此时带领一个班的人才上了三楼，其余人还在楼下排查。
他们正鸟儿悄的往前摸，一层层检查房间的常战每推开一个房门，都能在屋里看见几具让手榴弹炸死的尸体时……
“营长。”手下人都聚集到了常战身边。
“嘘！”
常战阻止了正要说话的手下，楼道里不断出现的脚步声让他冲着声音所在方位看了过去，而此时此刻，那个声音已经抵达了楼体所在处……
常战聚精会神望过去的那一秒，他却没有在楼梯口看见任何人影时，此刻，惊醒的常战猛喊了一嗓子：“散！”
喊完，低着头直接冲进了旁边房间，后背贴紧墙壁往与门相反的方向扭头……
轰！
常战都没看鬼子怎么扔过来的手雷，更没听见手雷撞击墙壁之后的声音，当然了，他要是听见了，也就钻不进屋里，但，尾随他冲入屋内的气流和顺着走廊崩进来的石屑与血沫，已经告诉了常战刚才在发生什么。
“营长！你没事吧！”
爆炸声落下之后，走廊里传来了吕海泉儿的声音，常战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顺势喊了一声：“你咋样！”
“擦破点皮儿，还能开枪。”
一听吕海泉儿这话，常战就知道他伤势轻不了，要是真擦破了点儿皮，就绝不会说‘还能开枪’这四个字。
“营长，鬼子躲在楼梯口那儿不漏头儿了，我没手榴弹了，你给他们一家伙啊？”
吕海泉儿不是最早跟随常战的那一批‘执法队特战队员’，否则通报信息不回这么繁杂，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兵，还是一个刚刚混成连长的兵……
可常战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时候，却摸空了，他没说话，顺着门缝往墙边蹭了蹭身体，将H34Y的枪口稍稍往外亮了一下——啪、啪、啪、啪！
四声枪响在走廊内响了起来，常战已经听见了门框边缘墙壁被子弹击碎的声音，这枪声一听就是三八大盖。
常战手里的H34Y可还一枪没开呢，也就是说，他手里足足有十发备弹可以瞬间击发。
眼下成了耐心的比拼，只要鬼子敢漏出身位进走廊搜索，那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海泉儿！”
“嗯呐！”
“一会儿鬼子如果展开搜索，我将以高位射击还击，吸引火力，你收秋儿，明白么？”
“不明白！”
高位射击，目标明显且应该是搜索队习惯性的瞄准靶位，常战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
感谢‘少室罡吾’打赏，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万字更新！
人以废！
第422章 无声
人们总以为战争最残酷的地方是死亡，可对于常战来说，战争的残酷，却在于还活着。
他有点累了。
已经将‘停战’当成了战争‘截止点’的老常，在听到了宛平遭到敌军炮击、许朝阳打算主动进攻海光寺的一瞬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累涌上了心头。
常战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心理问题，甚至不知道‘心理问题’这个词儿，他只清楚自打东北出来，脑子里这根儿弦就始终绷着，一直打到了北平、大沽之后，才稍稍松弛了一些。
可这怎么又开始打了？
听见信儿的那一刻，常战身上竟然涌现出了生理性的反胃，他干呕了！
他觉着这条战争线看不见尽头，也太喜欢在大沽这几年儿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愿意光着脚、拎着两双鞋走在那片海滩上，也理解了许朝阳为什么宁肯娶一个二婚的，也不想去找一个大姑娘。
其实常战需要的是倾诉……
其实常战的心里根本没有多么坚强，否则在离开东北时的车站，就不太可能冲着鬼子连哭带喊！
可他如今已经是营长了，还是整个217团的总教习，再加上东北男人好装逼的性格，常战能跟谁说呢？
他是个军人啊，在217团他更是表率，他敢向谁表现自己的脆弱，又可以和谁端起酒碗的嚎一嗓子？执法队那些哥兄弟如今都不在了……
连许朝阳都想不到的是，常战，一个在喜峰口能发出狮子一般吼叫声，给自己嗓子喊破了的男人，在整军开拔的头一天晚上完了事没有休息，一直趴在那个能让安心的女人怀里，还丝毫不带任何欲望。
“狗日的！！！”
常战听见了楼道里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但踩踏爆炸过后留下石屑的声音依然明显……
到时候了！
嘶。
东北人几乎人人都有的鼻炎在此时此刻让常战吸了一下鼻涕，随即握紧了手中的枪！
“我X你妈！”
常战是想这么喊的，几乎每一个东北人在这一刻都会这么喊，但，发出这个喊叫声的却不是常战，这个声音荡漾在楼道里那一刻，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是吕海泉儿！
不是告诉了你小子收秋儿么？
你他妈听不懂啊！
嘡！
常战听见了枪响，可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犹豫了。
他将站姿改成了蹲姿，耳畔此刻全是三八大盖和H34Y的交互之声，狭窄的走廊内子弹光束乱窜，常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以低身为将枪架了出去。
砰。
常战还是一个军人，起码在杀人的时候没有过半点犹豫。
他在枪口三点一线瞄准了鬼子的瞬间开火，按照顺序开始点名！
砰！
两枪，鬼子被击倒了两人，可鬼子的子弹却在吕海泉儿出现那一刻全都打了过去……
常战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看见了鬼子在拉栓。
这一秒，H34Y的火力优势完全发挥了出来，常战几乎一秒都不敢停的不断平移着枪口，一次又一次的扣下了扳机。
砰！
砰！
砰！
鬼子的一个分队立时被放倒了一半，五枪打出，在一条走廊的近距离之下，双方都用身体扛着子弹——硬挺。
咔嚓。
第一个上膛结束的鬼子终于端起了枪口，可常战第六枪都已经响了——嘡！枪口微微的晃动，和制退器上冒起的火光让这把枪的后坐力正在减弱，可鬼子的第七个人已经开火——砰。
可能是紧张、可能是生与死之间的压力让他这一枪开的太过仓促，这颗子弹打进了常战身前的墙角，崩飞的石屑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起皮的伤口，鲜血迅速侵占了伤口，随即向下滴落。
不疼。
这时候常战感觉不到疼，可他却不能再打了，对方仅剩的三把枪同时冲着他瞄了过来，常战被逼无奈只能往回缩——嘡、嘡、嘡！
三声枪响持续在走廊内响起，只一个回合，H34Y的火力优势就被完全发挥了出来，常战，一杀六！
“营长！！！”
此时，楼梯口的喊叫声传了过来，枪声与爆炸声吸引了楼下的注意，一个连的战士拎着枪埋头儿往上冲，刚冲上来一个，将常战逼回屋内的鬼子早已经上好子弹在等待着楼梯口的动静时——砰！
一声枪响，将最先冲上来的战士直接放倒，子弹在近距离穿胸而过。
“上、上、上！”
楼下的一个排长正在大声呼喊，无数战士缩着脑袋往走廊里胡乱开枪冲了过来，那一刻，走廊里的枪响、脚步声响络绎不绝，剩下的鬼子显然抵挡不了这么频繁的火力攻势，在乱枪中被打成了浑身染血的血身，纷纷倒下。
“营长，你没事吧？”
当走廊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冲上来的人才喊出了这句问询。
常战听见声音之后根本不回答的走出了房间，奔着楼道尾端走了过去，他的兄弟，还在那儿躺着。
“泉儿啊，泉儿？”
常战在吕海泉儿身边蹲下，他看见吕海泉儿在爆炸中所受的伤，大腿被弹片割开了手掌长短的伤口，那个深深的伤口里，能看见疙疙瘩瘩的肉！
这也就是在许朝阳手底下当兵伙食够好，才能让战士们身上堆积着脂肪……
常战蹲在吕海泉儿身边不动了，那种愣神，就像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根本承受不起人家‘以命相让’的好，有点反应不过来。
而全连的战士都在那一刻侧目看向了此处，全员都陷入了沉默。
“怎么回事！”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当许朝阳的脚步响起时，二姐、屈勇，领着警卫排和217团的战士全都冲进了楼内，整个楼道里人声鼎沸。
可常战带领的那个连，却始终没有任何一个人回答，只有一个第一次参战的新兵，默默的伸手指向了楼道。
许朝阳看见了，被手榴弹炸过的楼道里，墙壁上遍布着漆黑，那崩碎的石屑落了满地，鬼子的尸体和自己的人尸骸躺满了走廊，常战却跪在那儿，抱着半截身子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