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给许朝阳当小舅子了,能眼看着老许头给吕大麻子的媳妇和自己姐夫乱点鸳鸯谱么?
“睡觉。”
由于吕大麻子小娇妻的存在,一帮大老爷们挤进了西屋没有点火的凉炕,这帮小子都不等老许将炉子点起来,钻进被窝就开始打起了呼噜。
可许朝阳躺在炕上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老许引燃了炉火,也上了炕,瞧着还没合眼的儿子问了一句:“睡不着啊?”
许朝阳听着窗外的风声吹起了粘着浆糊的窗户纸,在‘呼哒呼哒’的声音中害怕老爷子担心的回应了一嘴:“冻脸。”他没敢说出接下来的东北,要经历怎样的残酷。
老许乐了:“还真是当官当习惯了,净事!”
隔了片刻,老爷子都明显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却在一个翻身后,又撩起了眼皮,仿佛不踏实似的看了儿子一眼:“有心事啊?”
许朝阳能没有心事么?
日本子占领了东北以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将战火燃烧至整个华夏……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可他怎么能把这些话告诉老人,去让一个没什么本事改变这个世道的老人发愁呢?
补充着说了一句:“烫后背。”便闭上了双眼。
第5章 这不来活儿了么
咯!!!
山沟里,金鸡报晓。
老许头被鸡叫扰醒以后,从温热的被窝里钻了出来。
其实老许还不老,不过五十多岁而已,以老许头那体格,还是能搬能扛的,不然也没能力一个人扛起这个家来。
穿好衣服的老许先是给灶坑点着了,紧接着淘小米下锅熬粥,随后才扣上了盖帘,在上面放了几个茄子、土豆、地瓜和秋收时留下的玉米。就这些玩意儿蒸熟了用擀面杖碾碎拌上大酱那才好吃呢,就着玉米吃,没治了。
趁这会儿工夫,老许头这才撤下了酱缸布,拿筷子从酱缸里往外捞咸菜。
他那酱缸,就像是个百宝箱,酱缸里的萝卜、辣椒、豆角、黄瓜,辣椒叶、芥菜英、苤蓝疙瘩,什么都有。
老许头捞完咸菜以后是想了又想,才很舍不得的打另外一口缸里捞出了一颗酸菜,切成丝以后,给这群孩子们凉拌了一盘酸菜芯儿,剩余的酸菜打算中午弄点苞米面蒸大馅。
就这会儿时间,灶坑里的火也起来了,蒸汽也上来了,整个外屋地烟雾缭绕。
这也就是他儿子回来了,要不然谁想吃老许头一颗酸菜,比进皇宫吃一顿溥仪的御宴都难。
“老许啊?”
“老许头子!”
门外叫嚷声才传出来,老许就将耳朵竖了起来,耳听见外面脚步声响起,院里的大鹅‘该呀、该呀’的乱叫,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那家伙,一屋子蒸汽直往外涌,像是谁往屋里扔了一颗烟雾弹似的。
“呦,这不是地保么!”
老许头故意满脸堆笑的迎了过去,心里想的是,可不能让这小子进屋,要不然准得出事。
一个穿着屎黄色裤子,梳着中分、腰间挂着盒子炮的男人站在院里背着手用眼皮夹了他一眼,说道:“老许,我来呢,就一个事,这冰城啊,变天了,你知道不?”
老许头装傻充愣,一双眼睛充满了不理解的看了过去。
“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啊,就是蝗军进城了,瞧见没有?”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如今咱们村保险队、地保,都归了我一个人儿了,这不么,小野太君昨儿刚领着我从里到外置办了一身……”
“不过这衣服也不白给,许家窝棚以后的捐啊、税啊,都得我收,也是个熬人的差事。”
老许头眼珠直在眼眶里转,那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么?就是不想答话而已,连骂一句‘X你黑妈的’他都觉着是脏了自己的嘴。
“所以啊,你们也别给我找麻烦,我呢,也不给你们添事,这么着,上头派下来捐了,许家窝棚,每家每户,一块现大洋,拢共三百二十块……”
“多少!”
老许头一下就把眼珠子瞪起来了,当时腰也不弯了,腿也站直了,一脸要拼命的架势。
“呦呵!”
“玩愣的?”
关姓地保掐着腰、撇着嘴,说话时脑袋上的中分直晃悠:“现在可不是老张家那爷俩当家的东北,你那在奉军当连长的儿子已经不管用了。哎,我还告诉你,就你儿子在奉军当连长,和日本人对着干这件事只要报上去,你个老登得吃不了兜着走!”
话说到最后,关姓地保几乎是从牙缝里把声音挤出来的,就跟和老许头有多大仇一样。
老许瞪着眼睛望向他:“你还是人么?”
“当年大清朝完了的时候,你们家都要了饭了,这才从关里来到了这儿,当时许家窝棚的人都是怎么对你们家的?你们家的房子,是大家伙给盖的吧?到今天,你们家连一张地契都没有,现在借了日本子的势力开始欺负我们了?”关姓地保还有话说呢:“还真别跟我提那个,老许头子,一年之前,哥们碰着难事的时候,上你们家借钱,你是怎么对我的?”
“就在这个院里骂的那叫一个难听,给乡里乡亲的都喊过来评理,给我撅的‘嘎吧嘎吧’直响啊!”
“当时我可是灰头土脸从你们家跑出去的,这个仇,我记你一辈子!”
“放屁!”老许头差点一口粘痰喷他脸上:“你那是借钱么?你那是在赌场输光了,来掏我们家的家底儿去翻本!”
“要不是我儿子在奉军当了连长,你恨不能拎把刀给我抢了!”
“你呀,要钱没有,你爱哪告哪告去!!”
老爷子一生气,扭身就回到屋里,伸手抄起菜刀在手里握着,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这小子敢进屋一步,直接拿刀剁他。
此刻,西屋炕头上传来一个动静:“小舅子,穿上衣服,把钱给他送去。”
老爷子刚一抬头,只穿了一条棉裤的余明浩手里握着一个大洋就从老许头身边走了过去,带着一股子热气,到了院落之中。
“关地保吧?”
关地保瞧了他一眼,冷着脸没说话。
“我姓余,余家堡子的……”
关地保一下就想起来了:“我知道你们家,你们家是大户,还有个出水芙蓉一般的姑娘,叫什么来着……”
“余秋兰。”
“对,余秋兰,那在十里八乡都有名!”
“哎,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余明浩伸手握了一把关地保的手:“我们两家是亲戚,我来串亲戚来了。”
“关地保,我们家老爷子上岁数了,看不明白这世道,赶明儿我劝他,这一块大洋,我们交。”
说着话,将一块印有‘奉天省造’的光绪元宝塞进了关地保手里。
关地保捏着银元往地上一扔,随后笑嘻嘻的捡起说道:“响金啪啦银,行,这回冲你了,回去给你姐带个话,就说啊,这世道乱,要是找别的婆家不放心,来给哥当个小也挺好,哈哈哈哈哈……”说完,扭身往出走之前,还冲屋里喊了一句:“老许头子,你瞅瞅人家!”
对自己儿子了解到了极致的老许头都没搭理他,转身进了屋,见炕上的许朝阳连眼睛都没睁,伸手晃悠了他一下说道:“朝阳啊,朝阳?”
许朝阳睁开了眼睛,望着自己老爹的倒影,仰头问道:“爹?”
“可不行惹事啊,把日本子招来,这许家窝棚得和林家铺子一样,听着没?”
许朝阳挤出了满脸的笑容,回了一句:“我啥也没干啊!”
说一下,现在人在齐齐哈尔,就在江桥,下午去哈尔滨,我,这回给你们写真的!!
第6章 创作型歌手
积雪的山林里,热到满脑袋是汗、已经脱掉了上衣的刘根儿,冲着粗壮的树木抡起了斧子——碰!
当斧子深深嵌入树木,被他费力的拔出,他回身还问呢:“余明浩,你姐夫领咱们从齐市杀出来的时候,嘴里唱的是啥来着?”
阳光透过积雪树荫的光圈逐渐放大,余明浩清了清嗓子:“嗯!嗯!”
张嘴就唱了起来:“蓝脸的窦尔敦,艹尼玛啊~”
“哎呀呀呀……你可拉倒吧!”
他表舅张嘴就给他怼了回去,回应道:“你见谁家戏台上有磕碜话?要我说,还是连长在山里唱的歌好听,咋唱的来着?”
“嗯……”他用感叹音哼了个调子,接唱道:“回到那个美丽时光里,去艹逼……”
“瞅瞅人家用的这词儿,一听就是去过正经窑子的,比咱强多了。”
当时许朝阳就在远处的山坡站着,差点没拿枪给这俩活宝崩了!
他是那么唱的么?
人家那是‘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那是‘回到那个美丽时光里,去逃避’!
这怎么到他们嘴里,全改粉的了?
“连长,赶明儿个,咱有钱了,不行你也带我们逛逛那大窑子,省得我们老钻进门就脱裤子的暗门子,现在想想,上来就通下水道那事也不老得劲的。”
哈哈哈哈哈。
一群大老爷们都让刘根儿给逗笑了,他紧着喊了一句:“树倒了!”
咔嚓。
树木顺风而倒,在满是积雪的山头,荡起了雪雾后,这些壮小伙拎着工具开始上去破木头。
今天,许朝阳要带他们演练战术,需要一个L形的拐角练习‘切角战术’;还需要一间适合藏人的L房屋,练习什么叫‘近距离战斗、中轴线射击’。
等把这两项战术掌握了,才是他们发挥的时候。
至于什么‘手雷战术’、‘霰弹枪战术’,在缺少装备的情况下也无法演练;适合野外作战的袭扰战术,‘群狼战术’等等战术,如今还用不到……
原本许朝阳打算在这帮小子进山以后,一边干活一边给他们讲讲战术要领,哪想得到,他们一张嘴全是磕碜话儿啊?
给许朝阳闹了一个大红脸不说,一肚子专业术语全憋回去了。
木头破成可以衔接两棵树木的长木条,这帮小子将木条在山林里的树木间,拿锤子、钉子,钉出了一个弯弯曲曲的L形拐角。
随后接着砍树,直至天黑,才又搭建出一间L形的简易木屋。
等干完了活,大家伙躲进了木屋里避风,许朝阳这才又将腰间手电拿了出来,抽冷子喊了一句:“小舅子?”
余明浩一回头。
许朝阳‘啪’就给手电打开了,随即光芒一闪,余明浩伸手一挡,许朝阳又将手电给关上了。
当时余明浩满眼漆黑,等再适应过来的时候,许朝阳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伸手搭在了他脖颈上!
“连长,你干啥,给我晃的都睁不开眼!”
“大哥,你在哪呢?”
许朝阳在余明浩的脖子上拍了拍:“刚才如果我是敌人,你已经死了。”
随后走到众人中间,说道:“这就是咱们在齐市时,干掉那些小鬼子的弱光战术。”
他将手电托在手里给众人观看道:“千万别小看你手里的每一样装备,更要在训练的时候,切身处地的感受战术当中的每一个变化,得将我教你们的每一个战术掌握的跟你们拥有几根手头一样清晰,就这,还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姐夫。”余明浩呼唤了一声:“你想干啥啊?收拾一个关地保,不用这么麻烦吧?”
许朝阳看着自己小舅子说道:“那收拾日本子呢?”
刘根儿眨了眨眼:“收拾日本子干啥?”
余明浩瞪了他一眼:“虎啊?日本子不是给林家铺子灭了么,我姐夫想出口气……”刘根儿还不明白的说道:“林家铺子和咱有啥关系?再说,咱不是伏击了一个鬼子巡逻队么?”
许朝阳看见这帮‘兵痞不知亡国恨’的家伙,差点没气吐血,你跟这帮土老帽说什么是‘家国天下’,他们能张嘴就反问你:“东北不是张小个子的么,他的种都不着急,咱们着哪门子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