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217团，是咱们手里唯一一支拥有丰富对日作战经验的部队。”
“这才经由115师提议，以借调的名义，调217团随115师入晋，并带着根据地最好的武器装备，去抗击日寇。”说到这儿，王红昆再次看了许朝阳一眼：“也就是你许朝阳捐赠的一万支辽13式79步枪。”
许朝阳才坐下，却在王红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抬起了头：“王旅长，你是说，在我没回来的情况下，要调217团上战场？”
“我们当然希望你能回来，由你率领下的217团在东北、察哈尔、华北打出来的对日战绩是有目共睹的，217团歼敌总数在杨静宇同志的统计下，那是近万的规模，所以不光217团是我党不可多得的部队，你许朝阳更是千金难求的战将！”
“问题是，在我看到你人影之前，我们所得到的消息都是从SH传过来的，毫不夸张的说，就连你抵达太原的消息，我们都才知道，可眨眼的工夫你都到。那么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整个战略部署及作战计划，只能以你没在的情况下制定。”
“这是在‘西安事变’死了那么多人的大环境下，被逼出来的结果，鬼子，是不可能留给咱们任何准备的时间！”
许朝阳点了点头，类似这种紧迫感，他已经体验了不止一次。
“而西安事变中，东北军的分裂已经死了太多、太多人，眼下好不容易促成了联合抗战的结果，你若是在SH回不来，难道我们就要放弃抗击日寇吗？”
“你要是在SH被鬼子纠缠上了，太原会战，就不打了？”
“217团这支我党麾下的唯一一支拥有对日作战经验的队伍，就不上去了？”
“可我要和你说的，却不是这些！”
王红昆刚刚调整好的情绪在最后一句话说出后，再次激动了起来：“217团，抗命了……”
听到最后三个字，许朝阳才明白了那句‘御下不严’到底是为什么会被王红昆在第一次见面就说了出来，可他还是估计错了！
“我说的也不是217团抗命了！”
话说到这儿，王红昆抬头看了一眼门外，这一眼，让许朝阳心里‘咯噔’一下。
“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刚到陕北时候的吧？”
他说的不是是……sufan！
“当时刘之丹同志差点就让这帮人给杀了，如果不是党带着我们赶到，老家就会毁于一旦，活生生毁在这些投机者的手里！”
“我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发生，可当时……血流成河！”
“如果不是大首长带领着我们赶到，喊出了那句‘刀下留人’……”
王红昆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心有余悸’，由此可见当时形势之严峻！
而他说的大首长，许朝阳觉着，应该是太阳。许朝阳对刘之丹的了解不多，对那段岁月的了解也不多，上辈子作为军人，他在看历史书籍的时候，对那段日子非常反感，甚至都是跳着看的，可他没想到这都过去了将近一年时间，王红昆提起这一段，依然要关上门说……
“刘之丹是多么好的同志啊，可被这群人诬陷为匪，他怎么可能是匪！连大首长都对其不停的夸赞，这种人，怎么会是匪？”
王红昆叹息了一声，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
“自打那件事以后，大首长忽然想通了什么，开始更加以严治军、以宽待民……”
“大首长说，这是王阳明的心学，我没听懂，可以有一句话我听懂了，那便是大首长说的‘这天下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向外求，这条路国府已经走过了，可很明显没有走通嘛；另外一条路就是向内求，只有我们将自己打造的宛如铜墙铁壁了，才能无坚不摧’！”
许朝阳不知道王阳明说过什么，也没看过《传习录》，可他在这一刻，好像理解了。
大首长这是将整个国家当成了人，把国府和我党当成了思想动态，向外求的思想动态已经有了结果，那剩下的……可不就是这条路了么？
任何事情，严于律己才是基础。
“所以，一见面我就说你御下不严，许朝阳同志，以眼下形势之严峻，没人知道在鬼子没被赶出这个国家之前，那件事会不会卷土重来，尽管我们在当时救下了刘之丹同志，但，217团临战抗命的事，依然不能让任何有心人利用！”
“我能理解217团没接受过党的教育，可其他人未必就能理解，你，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那件事，不是秘密，无论在当时还是在现在，但，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实话实说，听见这件事的时候，我十分气愤，气愤的是217团怎么能如此不拿命令当回事，我气的直哆嗦呀。”
“217团是块好钢，你许朝阳更是块好钢，你们是我王红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钢，我……怎么能看着……”
许朝阳这才明白了我党我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怎么会存在的如此坚决，更是在1935年编程了更朗朗上口的歌谣传唱，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与此同时，我也很羡慕你们……”
王红昆的声音忽然落了下去。
许朝阳这回反而不理解了，他要是羡慕217的武器、装备和战绩，那他都能理解，羡慕自己是什么意思？
王红昆看着许朝阳询问的眼神，将手搭在了许朝阳肩膀上：“羡慕你不用经历这一切……”随即将手快速拿开了。
“可有这个条件的话，谁又愿意经历这一切？”
“有这个条件，我都不希望经历战争，就像大首长说的，谁不想‘民至耆老，不识兵戈’呢？”
这也是许朝阳第一次听文言能听的如此明白，哪怕不知道耆老是个什么年纪，可‘民至耆老’在他听来，也应该是一位老人，若是在有生之年可以从出生至耆老都不识兵戈……
许朝阳愣住了，忽然抬头看向了王红昆，这说的不就是上辈子的自己么？
这种真切的感受，绝不仅仅是在电影里一句‘我们现在的美好生活都是革命先烈创造出来’能形容得出来的震撼，这是有如切肤之痛般的感受。
民治耆老，不识兵戈……
原来这句话在这个时代，竟然是所有先贤的梦想！
那时许朝阳笑了，他不但觉着那个在网上和网友对喷的自己过于幼稚，还觉着当时的自己是如此的幸福。
是的，网友。
许朝阳现在已经可以释怀了，当年他们的行为如果放在这些老一辈人的眼中，恐怕就如同儿孙们的打闹嬉戏一样，可此刻，正处于最严峻环境下的他们，刚刚经历了1936年最后一次sufan，1936年的西安事变和1937年的全面抗战爆发。
是一刻都不得闲！
还生怕……在那件事情有可能会荡起余波中，217团将会受到伤害。
许朝阳琢磨着，这个王红昆得知217团消息的时候，一定气坏了吧？
就像是自己那个时代的孩子永远都不理解家长的愤怒，却又在长大后，陷入了‘不写作业母慈子孝、一写作业鸡飞狗跳’的死循环里，谁也无法免俗。
“王红昆！”
“我听说许朝阳回来了？”
门外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随即有人打招呼说道：“师长！”
许朝阳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次，他终于要见着全民眼中的大人物了，即将要见到……儒帅！
“朝阳，刚才我和你说的话记心里，听见没有？”
王红昆还特意嘱咐了一句……
第478章 待到得胜归来日，我与将军解战袍
“你们，是在开会吗？”
这是许朝阳第一次见到师长，那么大一个师长，竟然不是大大咧咧的推开房门，而是微微把房门欠了个缝之后，站在门口试探性的问道：“那你们先开会，我在门口等一哈。”许朝阳从这一个行为，就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尊重！
这要是他，不一脚给门踢开看看手底下那帮小子扯什么里根愣都算好的了。
王红昆连忙走到了门口，一把就把门拽开了：“师长，我们结束了。”说着话，还用袖子在脑门上擦了一下汗。
“这是在商量啥子呦？大热天关着房门，遭不遭得住撒？”
时值二十八岁的王红昆可不光是尊敬眼前这位儒帅，许朝阳能明显感觉到他是真怕对方，在对方的提问下，竟然将目光看回到了屋内，有点求助的意思……而在王红昆这种惧怕里，师长依然表现出了应有的尊重。
都说129师到了后期是师长满面春风、政委严厉非常，很多新人都怕政委不怕师长，可你要是因为这个，就觉着师长没什么，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眼前这位师长实际上不光拥有儒雅外表，在其悍勇方面，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当年袁大总统复辟，天下群雄皆反，师长也回到了家乡，在当地招兵买马，仅凭名声，就募兵2000，准备进攻丰都县城、将北洋之兵全数拦截在此，介时川东可平。
也正是在那一战中，师长头部中弹，被打飞了眼睛。
事后，为其动手术医生说，眼睛已经不可能保住了，还得立即动手术才能保得住命，而动这样的大型手术，需要全身麻醉，假如出了什么问题……很可能会影响脑子。
“那就不打麻药。”这就是师长的回答！
就这一句话之后，儒帅躺在了手术台上，当时医生站在原地都不会了！
谁能相信有人可以不依靠麻药硬扛住这种疼？可整个手术的过程中师长不光一动没动，更是一声没吭，只是斗大的汗珠阴湿了床单！
关二爷刮骨疗毒许朝阳是没见过，但，在近代史中可以于长征进程里被挑衅，仅凭单眼开枪击中被扔飞的鸡蛋；还能躺在手术床上进行脑部手术不打麻药的，如今可就在眼前！
“首长好！”
啪！
许朝阳规规矩矩的站起来敬礼，别说是他，任何人穿越过来的人要是见到儒帅，都得规规矩矩的站着！
可这位儒帅看见许朝阳，却……微微愣了一下，一双眼睛始终停留在许朝阳的军装上。
“是朝阳吧？”
“报告首长，217团团长许朝阳，向首长报道！”
许朝阳有多大声喊多大声儿，自己已经不受控制了，身为一个兵，无论是这个时代的兵还是他那个年代的兵，能在这么近距离之下接触儒帅，谁能不激动？
“好，坐，快坐。”
这回许朝阳整个姿势都变了，坐在长条凳上后背拔的笔直，双手搭在腿上目不斜视，跟让人雕刻出来的军旅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师长就站在许朝阳面前挽起了袖口，顺便回头冲王红昆说道：“水。”
王红昆还没理解，拎起水碗就给师长倒了一碗。
师长看见这一碗水都乐了：“倒盆里撒？”
王红昆看一眼王卫舟，王卫舟赶紧端起了屋里的洗脸盆，用水壶到了一盆热水，想了想，还将脸盆架上的手巾板搭在了盆边递了过来。
“朝阳啊，莫动~”
许朝阳愣了一下。
师长直接伸手解向了许朝阳的衣服扣子……
“师长。”许朝阳一下就摁住了师长的手站了起来，他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都是男人，怕啥子？坐！”师长貌似很强硬，可脸上却始终在笑，那一米八的身高和许朝阳差不多少，伸手直接摁在了他肩膀上，将人摁坐在长条凳上：“疼老就说话~”
满嘴的四川口音里全是关爱，可伸手解许朝阳上衣扣子的速度却丝毫不减，而他却没有一把将衣服脱下，是一寸寸撕扯着在许朝阳已经粘黏住的国军军装，撕扯到费力处也不强行加力去拽，伸手沾着盆里水，小心翼翼的阴湿，这才缓缓揭了下来。
直到亲手为许朝阳将上衣军装脱下，看见枪伤的伤口被缝合后在肩头还没长好，周身上下又都是战场硝烟透过衣物留下的肮脏，师长叹息了一声：“唉……”
“朝阳啊。”师长投了一把手巾板，丝毫不敢大意的擦拭着伤口周边说道：“我看过一本书，是小说家陆士谔写的，他写了很多小说，大部分我都不是很喜欢，什么《七剑八侠》、《血滴子》，但是，他有一本书叫《新中国》的，我非常喜欢。”
“他说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这个国家未来的模样，他说‘那时候，吾国学生留学各国工业大学，齐巧都毕业了，有几个聪明的，便能自出心裁，技师更是绰绰有余。即便是机器，也只捡几部急需的向国外购买，其余皆能自造’，你看，我都会背。”
王红昆笑了：“师长，这是美好的畅想吧？”
师长转过头，似怪王红昆急躁般说道：“还莫得说完。”
“他说啊，当时的呢绒布匹、羽绒羽缎、针钉烛皂、灯伞火柴，很多东西比洋货还要好！”
哈哈哈哈哈……
屋里的人都笑了，可这种笑，却让师长严肃了起来，起身问道：“笑啥子呀？笑啥子嘛！”
王红昆、王卫舟赶紧给笑容憋了回去。许朝阳这才发现自己嘴角也裂开了，才逐渐收敛。
师长一手拎着手巾放入盆里投，一手重重指了一下王红昆，继续说道：“人家还说，当在街头碰见洋人时唯恐冲撞，向街边避让，谁知那洋人却也避让于他，一问才知道，原来国内已经没了租界，治外法权也早就收回很多年了。”
这回没人笑了，哥仨全低下了头……
许朝阳觉着好像不太对，这才抬起头看向了师长。
师长又坐了回来，继续为许朝阳擦拭胸口说道：“他还说，那时会有‘九年预备’，还会将地下挖空，给火车和轨道铺到地下跑……”
这不是……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