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州的川军、刚刚运送过去的兵工厂、已经组装好的印钞线,他也一脑门子的官司。眼下的忻县可不光是217和那些难民所在的一座破败县城,现在的忻县更像是被气体吹鼓到极致的气球,稍微让谁捅咕一下都有可能炸开,你要不让他亲自回去坐镇,许朝阳还真不放心。
“礼毕!”
许朝阳放下了手,随即转身高呼:“向后转!”
这支五百人的队伍在一个转身下,彻底离开了延安:“跑步~走!”
现在的许朝阳,可不是手里只有一个三营、三营里只有一个三连的军分区首长,他拥有足足一个团的兵力,和整个一个军团尚不属于他的川军……
怎么才能让这些人穿上自己这身军装、又如何给他们心思扭转过来,令这帮人手里都能拿上合格的武器、给小鬼子打得哭都找不著调门,这才是眼下发展的重中之重;至于如何将那些美钞运送出去的事,他已经准备完全交给隐蔽战在线的同志们接收了,而袁可沁,等袁福珍月份再大一点,陪著姐姐去大洋彼岸待产,顺便和洪门联络感情不是挺好么?
可令邓西侯转变思想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时候他给李万朝想起来了……那货鬼心眼子多啊,这种事,还得找他唠!
……
忻县。
破损的城墙已经修补好了,不过这面城墙的修补处和其他地方颜色完全不同,像是在偌大的城墙上打了一块补丁。
忻县城内诸多百姓跟搭伙过日子似的,全都挤在还能住人的住屋里,大片大片被炸毁区域依然以残垣断壁的形式撂在城内,到处都是住屋残骸……
如今城内百姓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去废墟中挑选还能使用的砖块和木材,等待来年开春再大兴土木。
这会儿已经快要过年了,经历了战争的百姓们已经没了干劲儿,仿佛刚刚经历了这一切的他们,最先涌上心头的并不是对新生活的憧憬,而是想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歇会儿……
“嫂子!”
“嫂子!”
在忻县内忙活的战士们看见了袁福珍带著丫鬟从屋子里往外走,纷纷扭头打著招呼,袁福珍也不怯场,穿著早年间置办的皮大氅、脖子上围著狐狸皮围脖、戴著水獭的帽子,给手搭在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的肚子上,一路微笑著点头,嘴里不停的在‘哎,哎’的答应著。
小范给你拿的比国府高官富太太味儿还正。
等出了城,瞧见杨静宇和李万朝站在县城门口那一刻,她才默默的凑上去问了一句:“到哪儿了?”
李万朝回头看了一眼,回应道:“齁老冷的,你上这儿来干嘛?再给孩子冻著。”
杨静宇却很客气的说道:“一个小时前,咱们的人回来说已经过了忻口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盼著许朝阳早点回来的,不仅仅是她袁福珍,还有所有217的战士们,毕竟1938年的春节是1月31号,大家伙都盼著军饷年俸呢。
当然,最盼著许朝阳早点回来的人还得数袁福珍,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也得听见自己亲爹的声儿不是……
“看!”
杨静宇向前一指,远处一路烟尘骤起,几匹快马破烟尘而出,为首一个,正是率众疾驰的许朝阳。
“驾!”
近家情切的许朝阳策马扬鞭一路狂奔,他身后,是屈勇、大个儿紧随其后,再往后才是217警卫营的兵。至于其他人,那都看不见影儿,许朝阳只留下几名217的战士当引路人,自己先跑了回来。
“驾!”
他都当爹了,能不著急么?
其实这时候他即便看见袁福珍也帮不上什么,但那种急切的心情就像是有什么人在脑子里不断催促似的……
“吁~~~”
当这匹马疾驰到城下,被许朝阳勒住缰绳后,任由身后的烟尘向前刮去,这才翻身下马。
在那儿等著的老杨和李万朝分别露出了笑意……
可许朝阳看见了他们身后的袁福珍,三步并作两步打俩人中间快步冲过,一把就端起了袁福珍的胳膊:“有啦?”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可脸上那笑就是落不下来。
袁福珍羞臊的点了点头,含著下巴……
“么嘛!”
许朝阳捧起袁福珍的脑袋,‘啪嗒’就是一口!
杨静宇当时就乐了:“朝阳,这时候你光自己过瘾啊,也不知道让让老战友?”
“滚蛋!”
许朝阳笑著骂了一声,连袁福珍那儿都传来了‘噗嗤’的忍俊不禁之声,俏脸绯红。
这才是味儿最正的217,这种玩笑也只有老杨才敢跟他开,而这样的环境,是他许朝阳早就习惯到不能再习惯、舒适到不能再舒适的了,这儿是他的家。
松开了自己媳妇,许朝阳回头一把就搂住了老杨,给老杨搂的直佝偻著问了一句:“川军在忻县都还老实吧?”
老杨乐了,很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李万朝:“那你的问他。”
许朝阳此刻看向了李万朝,可李万朝却竖起了一根儿大拇指:“咱们之前囤积的那些粮食,足够让他们消停些日子的了,另外,我还给了他们一万块银元算是辛苦费,给他们派去了灵山,帮著咱们驻守山区。”
拿钱买平安了?
许朝阳把搂著老杨的手收了回来:“你那意思是,求著川军给咱们保护侧翼,还给了保护费?”
李万朝不是听出来许朝阳的不乐意,可他依然点了个头说道:“啊,我是这么办的。”
许朝阳刚要张嘴,可一看杨静宇那不急不缓的德性,立马收敛住了自己的脾气问了一句:“留后手了吧?”
“后手没留,就是提了两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
李万朝微笑著说道:“让他们把表现好的人员名单报上来,咱们将予以表彰,并,在发放春节过节的费用时予以奖励;另外呢,也请他们将犯了事的人员押送过来,以正军法……”
“毕竟这忻县还是咱们的地盘,在咱们的地界上,得服从咱们的管理,这没毛病吧?”他竟然学起了许朝阳的口吻。
许朝阳撇了撇嘴:“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呢吧?”
“等过两天该过年了,到时候他邓西侯还不得直接给你报上来一长溜奖励名单,一个惩治名单都没有啊?”
李万朝点了点头:“那就对了,那就对了啊。”
许朝阳忽然愣住了,他听过一个故事,故事里讲了两个皇帝,其中一个,将自己奖赏别人的权力给了宰相,结果满朝文武只恐惧自己,人心都偏向了宰相那边,最终,江山丢了;还有一个故事,是说皇帝将惩治别人的权力让了出去,结果朝堂之上再也没人怕他……一样失去了江山。
这李万朝尽管古板、思想上的出发点也不对,可他所用的那些招数都是在这片土地上延续了千年的办法……都不用去试,但凡邓西侯为了那点糟钱儿上了套,那就算是彻底没了回头路喽……
其中最厉害的还不是上交奖赏和惩治权力当中的权力,光是‘上交’这个动作,就会让川军中那些人分析成无数版本!
李万朝用肩膀一撞许朝阳:“你说咱们这儿又给钱、又给粮的,是不是比国府那帮人强多了?他们连恨咱们都恨不起来吧?”
许朝阳瞧著李万朝那坏笑的模样:“你还真是软刀子杀人,一点血都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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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这些,明天继续加更,不过今天也是八千字儿……
第651章 你就玩命的对他好(感谢‘书友’打赏!)
“你又升官了?”
废墟之中,并未被炸毁的忻县公署内,许朝阳高坐上手位,袁福珍坐在旁边,丫鬟给端过来寡淡的茉莉花茶,而她,手里端著现吊的鸡汤。
许朝阳喜欢喝点酽茶,不是挑剔,主要奔著有味儿去的。
如果谁家里有在这个时期当过兵的老人,可能在聊天中会得知他们都喜欢重油重盐的食物,其原因是体力透支太大,需要补充;而这样的生活久而久之,就会变得口儿重,口味一旦养出来了,那味道飘轻的茶叶就会显得寡淡。
所以他喜欢喝酽茶,还喜欢往茶缸子里一放就是半茶缸子茶叶,尤其是熬夜写教材大纲那段日子,浓酽的红茶从不离手,连茶叶都是上边特批的。
而听到许朝阳说自己成了整个217军区大拿,最高兴的反而是李万朝,他那笑容挂在脸上完全收不回去了,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老杨,说说部队情况。”
杨静宇点了点头,打上衣口袋掏出了一个纸皮儿的小日记本,翻开之后念叨著:“咱217目前还剩1732人……”
许朝阳给眼皮一撩起来,直接问出了质疑声:“多少?”
“老杨,你可不能跟我藏著掖著,咱们从忻州撤回去的时候,可是带出来两千多人,这怎么结个婚还给人结没了?打石岭关外的鬼子,那也是688团当的主力,咱们没什么损失啊!”
“老子跟上头瞒报编制,是想让大家伙都好好过个年,都跟刚娶的媳妇团聚团聚,哦,你翻回头来也糊弄我是么?”
杨静宇当时就不乐意了:“放屁!”
“我糊弄你干嘛?”
“没糊弄我,人呢?”
“716、688两个负责协助你许朝阳的主力团不是人啊?你是不是拿宋十轮和韩显楚都当自己手下了?眼下115师和120师都已经被分拆了,人家可不就得带著兵回原部队么。还好意思说,给两个主力团打的剩下不到一千人,人家不来找你麻烦就不错了!”
许朝阳一挥手:“那也不对!”
他就跟光管挣不管花、家里钱花完了就开始和媳妇对帐的臭老爷们似的,耍上混了。
“怎么不对?”
“是,打完团城口,咱们三千五百人的队伍被老师长补满了编制,可接下来的忻口战役打没打啊?”
“鬼子240毫米的大口径榴弹炮给忻口的地皮儿都炸得比我亲手翻的地还透,噢,光挨炸,不死人啊?”
“那王天浩诱使鬼子冲上阵地和那群一米半半拼刺刀的时候,手里就剩下了两个营,一个营在罐装壕里,另一个营埋伏在身后,对其进行前后夹击,大个儿打到最后孤零零的站在成堆的尸体中,拎著一杆长枪守护军旗的事,你都忘了?”
“那一战,新二团就剩下了半拉,是谁扯著脖子夸王天浩‘打得好,就得这么干小日本子’?谁?”
“不要个逼脸!”
杨静宇一扭头,像是给自己说心疼了似的:“紧接著,旅部搬家,你率军亲自守被机械化部队进攻的阵地,沈拐子差点在炸坦克的时候把自己崩死……”
“再往后,滚筒式撤退,于鬼子身后重新搭建的两道防线,哪一战少死人了?”
“这他妈得亏老子记著了帐,要不然还说不清楚了呢!”
“要不你上我被窝里找找,看看能不能翻出来兵!”这话说的,真成八百标兵进被窝了。
俩人吵的面红耳赤,他和袁福珍都没吵成这样过。
听到这儿许朝阳还争呢:“忻州那些难民不是还有不少报名当兵的么?”
“那些人没上过战场,在咱们极度缺乏弹药的情况下,更是连实弹演练都没参加过,上了战场有什么用?不打一场硬仗,让这帮小子一个个的都血葫芦似的在尸山血海里滚一遭,能算是兵么?够格扛著217的名号么?”
话说到这儿,许朝阳不争了,冲着杨静宇挥了挥手,在叹息中结束了这次争吵。
这就是外边都打乱套了,许朝阳依然还窝在忻州的主要原因!
他们217的血脉都换了几茬了,几乎一场大战就损耗一批、一场大战就损耗一批,尽管总有兵源补充,可那近乎无休止的战争却依然毫不停歇的吞噬著他们的生命。
是,打到今天,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地盘了,问题是在拥有了地盘之后,也失去了大部队对其兵源的补充,当封疆大吏的首要工作是你得能自给自足……这儿可是十八集团军,不是国府。
“说说武器装备的损耗情况吧。”许朝阳有气无力的说出了这句话,那帮小子鲜活的身影仿佛还在他眼前晃悠。
杨静宇生气的翻动了一下日记本,给纸张翻出了‘咔咔’声,明显还在生气:“H34Y、MG30损耗殆尽了,如今咱们的兵所使用的,是鬼子的三八大盖和需要泡在油里的歪把子、野鸡脖子;炮方面,除了最早带过来那些炮都扔在了延安,眼下用的都是九二步兵炮……鬼子手里那些240毫米的大口径炮,让那个姓陈的,就是眼下代115师的师长给卷包烩了,我在战场上那么找都没找著!”
“另外,咱们手里还有装甲车、坦克,但数量不多,尤其是缺油,在这种情况下,往忻口和石岭关运送军粮,我都不敢用汽车,都改成了手推车和骡马车,目前咱们手里的油,只有从鬼子手里缴获的那二十筒,平推忻口的时候还没少消耗,可这点玩意儿根本顶不住那些油耗子喝啊。”
“本该是战争利器的玩意儿,眼瞅著都快变成了铁疙瘩,现在,只能做训练教学使用了。”
听到这儿,许朝阳都有点犯愁了,再问:“战士们的情绪怎么样?”
“咱们217那些老兵们情绪一般,毕竟趁手的家伙没了,改用三八大盖有点别手,训练时还有忘了拉枪栓不停扣扳机的;从115师过来的那些,倒是还挺兴奋,他们是从辽13式换成了三八大盖,还处于新鲜阶段;”
“另外,大家伙都等著过年呢,这又是一大笔钱。”
钱!
杨静宇和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只说了一个字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