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初速198米/秒。
高低射角-10度至+45度。
最大射程2788米。
最小射程100米。
一般来说,这种炮,会安插挡板,挡板也是根据日本人身材设计的,小的可怜,而挡板的作用绝不是防重机枪喷射出的子弹,那挡板的厚度甚至让人怀疑能不能防住弹射的流弹都不一定,但,却一定能防住在敌人对炮兵阵地进行炮击后飞溅的石子,也就是说,聊胜于无。
至于这门炮炮身结构则更简单,这门炮的操作简易程度甚至听一个老兵描述上几句之后,人人都可以当炮手,能不能打得准另说。
想要打这种炮,首先要在炮体后方找到开闩的拉柄,将拉柄拉动后,装填炮弹,炮弹装到底并将其顶紧后,关闭炮闩,这时候,在炮闩旁边的位置就能找到翘起来的扳机,扳机上有圆形拉环,拉环处拴着绳子,拽动绳索就可以瞬间击发。
可是……
许朝阳在看到这门炮的时候,却选择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他不是不喜欢这种大杀器,也不是不知道这东西能立即解决眼前战场上的所有麻烦……
他更知道的是,这东西在中国的这片土地上所造下的孽!
这种炮由于炮身精巧方便携带,最小射程是100米,日本人曾经多次将这东西搬出来接敌。
能明白接敌的意思么?也就是说九二式步兵炮不光可以曲射,还能直射,在我军向前冲锋的时候,所面临的,就是百米距离下的九二式步兵炮炮口!
许朝阳在军博馆第一次听到这东西能正面接敌的时候,当真无法想象那种场景,最后,都不敢去想。
为什么不敢去想?
许朝阳在军博馆中摆弄过这种炮,最过分的地方在于,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军博馆里的那门九二式步兵炮依然能够击发!
听懂了么?
一门跨越了几十年时空、且锈迹斑斑的九二式步兵炮,放在博物馆内当展品都放了不知道多少年,依然还能击发……这样一门耐用又精巧的炮,曾经在战场上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
他是一名军人,现在更知道战争是什么,如今再让这样的许朝阳站在九二式步兵炮旁边时,他脸上根本就没有军迷见到古董武器之后的兴奋……
“连长!”
“炮!”
童蒙瞧见这东西已经稀罕完了,第一个从许朝阳身边冲了过去,弯着腰在炮身上不停抚摸着,当他摸到了炮体上让子弹打出的浅坑,立即回头喊了一嗓子:“这他妈谁啊!”
“谁让你们开枪往炮上扫的?”
一个个总算是给失去弟兄们报了仇的伐木工全都撇着嘴,这时候人家心里正痛快着呢,谁搭理他啊?
童蒙也没继续追问,而是冲着常战喊了一声:“老常,你不是说你当过炮兵么?”
“二逼啊你?当时我就说过了,我那是吓唬鬼子的!”
一瞬间,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许朝阳,在他们心里,许朝阳好像无所不能!
在他们最没辙的时候,许朝阳给童蒙引路搞出了没良心炮,又教了童蒙没良心炮的使用方法;他们有了重机枪,许朝阳又能告诉刘根儿关于瞄准镜的用法,以及如何粗略计算风偏、怎么通过瞄准镜达到更精准射击的目的;
眼下轮到九二式步兵炮了,童蒙这个光使用过飞雷炮,没用过真家伙的秀才,还真不敢轻易尝试了,哪怕他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哪怕已经跃跃欲试了。
可许朝阳依然在盯着炮一动不动……
“大哥?”
屈勇半开玩笑的说道:“要不咱先开个坛找俩大仙来做个法以示对天地神灵的尊重,您在挑个良辰吉日过来打这家伙呢?”
屈勇一句话就给许朝阳从回忆中拉了出来,这时许朝阳才明白自己脑子里忌讳的,是这东西到底粘了多少中国人的血。
“去你大爷的!”
许朝阳回魂了以后冲着屈勇笑着骂出了一句,周遭全是听见屈勇挨骂了之后的笑声,他们笑得如此轻松,就连屈勇自己都在那儿咧着嘴乐时,他才迈步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
有些事,总需要自己克服,就像是上辈子恍如隔世般的记忆。
许朝阳走到了这门没有挡板的九二式步兵炮旁边,看着炮架上挡板多次抽插所带出的痕迹则证明着这门炮原本是有挡板的,很可能是鬼子搬炮上山的途中嫌重将其舍弃了,毕竟那玩意儿也得有十几二十斤重量时,抬手拉动了炮闩……
等炮闩打开后,童蒙脸上出现了惊喜的表情,双眸中都泛着亮光。
下一秒,许朝阳捡起地上那根儿绳子,塞进了童蒙手里,说了一句:“这儿是扳机,这回会了么?”
童蒙连连点头,充满了对新事物上手之后的兴奋,迫不及待的应答道:“会了会了。”
下一秒,许朝阳非常慎重的问道:“再跟我说一次该怎么瞄准?”
童蒙当着所有人打了个立正说道:“先用跳眼法测距,根据距离算出抛物线、然后算出射角。”回答完,他特别不正经的说道:“您教的曲瞄公式。”
听到这儿,许朝阳笑了,扭过脸喊道:“常战!”
“哎。”
常战是晃悠着肩膀走到许朝阳身边的,身上依然满是兵痞味儿:“之前是不是跟鬼子说自己当过炮兵来着?我满足你这个心愿。”
“装弹!”
常战几步跑到了被机枪扫倒的弹药箱旁,很随意在地上捡起一颗炮弹塞了进去。
童蒙在半明半暗的天空下,冲着远处不断冒起枪火的山头竖起拇指这顿瞄……
其实真正的炮兵绝不仅仅是许朝阳教出来的这样,人家有炮兵侦察员测距、测风偏,还有专人计算抛物线和射角,到了炮手这儿,只剩下了根据参数调整炮口,对目标坐标进行打击就可以了。
否则,区区两门九二式步兵炮,至于用几十人么?
可说一千道一万,许朝阳他不是没有这个条件吗?那就只能将这些工作都压在了童蒙一个人身上,谁让他是这群人里的文化人儿呢?
想到这儿,许朝阳忽然乐了,他觉着自己特别像上辈子网络上曝光的那些黑心老板……
“连长!”
童蒙回过头来满脸兴奋的说道:“我算完了!”
差一张,明天六更补,脑子混了,就不强行写了。
4/5.
第98章 他们就是人人如龙!
“书记!”
山坡上,一只被硝烟熏得乌黑、偶尔还有鲜血流淌出痕迹的手,抓握在了望向山下的男人手上。
他正蹲在那儿观察敌情,而漫山遍野的尸体,已经不用谁去叙说这场战斗的惨烈。
“马书记……”
这次,杨将军没纠正他,若是以往,他很定会义正言辞的回复一个字:“杨!”
这次,他只是在笑,甚至都没有回头。
于笑容中,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句:“叫啥不一样。”
他原本姓马,后到了东北后改姓杨,那是因为曾经的顶头上司姓杨,威信较高,他来接替人家怕人心动荡,这才改了姓。既然姓都改了,名留不留也无所谓了。而‘静宇’在朝鲜语中有驱除鞑虏的寓意,这才定下了这个名字。
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
“兄弟们……”
他终于不再望向山下,而是抬头凝视起了天空,好像他的兄弟们都在上边,而不在身后。
那时,他身边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
这片土地上遍地都是弹坑,毫无防御工事可言的山林里,树木遍体鳞伤,大块大块的树皮被掀起露出了树木原本的样子后,又被手雷炸的蒙上了一层泥沙。
还有那断裂的青草、在子弹掠过时失去了尾端纤细的树枝、被打出明显缺口的石头和……让人不忍心去看的尸骸。
好像他们的到来让这片土地遍体鳞伤,人往往会在这种环境里突然伤感起来。
甚至会,莫名其妙的给自己冠上‘被害者谬论’。
“马书记,你说咱们要是不来,是不是就没这些事了?”
那个男人收敛起了笑容,坚毅的脸庞棱角分明,但,很少有人知道这看起来如刀削斧剁一样的脸,实际上是由于饥饿导致的脂肪缺失才露出了骨骼。
他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好半天才开口说道:“那挨了打,是不是不还手一切就能结束了?”
“那我现在冲下山去,将自己这条命交给他们,这帮玩意儿能不能放过你们?”
他松开了手,在对方的手背上拍了拍:“你没明白吗?”
“这场战争不是因为我们抗争了才无法结束的,是我们抗争了才有了这个开始。”
“这不仅仅是入侵和掠夺,更是奴役,人家不是来咱们这抢一票就走,是来这儿以后要坐在祖先牌位上当宗做祖!”
“你不让,人家还就打你,你不还手,就把你打死,杀鸡儆猴,你要是敢还手就把你三亲六故都杀了,这叫以儆效尤。”
“这回明白没?”
“不狠心把脚上的鸡眼挖了这辈子都得脚疼的道理,必须要懂,不是咱们去挖鸡眼才有了伤口,而是它先开始疼,咱们才必须要下狠心。”
那个男人躺在地上,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双唇不断嘟囔着:“我就乐意听你说话,攒劲。”
风顺着地表吹过,他的发丝在不停的晃动,脸上的笑容挂在那始终都未曾消失。
他看了一眼后轻声说道:“睡会吧,这群狗日的打了一整天也得歇会了……”
“要是有一天咱们能给这群一米半半撵走,老子在冰城给你们找一张最大的床,将你们都放在上面,让你们打着滚睡。”
“你、天浩、梁子,你们几个睡他一个昏天黑地,再有任何事,老子都不喊你们,行不?”
“着啦?”
“扯淡,在这儿你能睡得着啊?”“兄弟,你应一声……”
他低下了头,看着脸上挂着笑容的兄弟面色开始变得惨白时,这才突然发现,此人身下正不断的有鲜血流出……
“啊!!!!!”
嘶哑的呼喊声在他仰头望天那一刻直冲云霄,像是一头野兽在半明半暗的天空的咆哮。
这一嗓子不光喊出了人在生命离去前的渺小和不甘,更喊出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恨。
“书记!”
“鬼子又上来了!”
山脚下,弯着腰往山上摸的鬼子裹挟着黑暗驱赶走了最后一丝光明,黄昏之后的灰暗天空在他们的到来之下,彻底进入了夜晚。
他这才低下了头,伸手触摸了一下身边人的脸颊,嘴唇颤抖着打眼眶肿流出一滴眼泪后,猛的拿起枪,冲着山下扣动扳机大喊:“日本子,我操你祖宗!!!”
砰!
枪声在黑夜紧紧点亮了一个瞬间,可他却放声呼喊:“不除日狗,老子绝不苟活!”
“天地为证,日月不崩此誓不死不灭!!”
……
许朝阳愣住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见了山谷里的呼喊。
那声音震荡着,情绪激荡着,哪怕声音嘶哑,也让人头皮发麻。
“开炮……”
“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