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断大明 第7节

这个惠王殿下年不过十岁,他今天来,是谁的说客?

皇帝,魏阉,东林党,浙党,苏党?

张问达心里念头闪过,神色却不动分毫。

朱栩一边肚子咕咕叫,一边也在思忖。尽管之前已经将这位张尚书的性格偏好打听清楚,但如今见面才感觉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棘手的很。

‘想他留任恐怕已经不可能了。’朱栩暗自低语。

朱栩稍稍沉默下,酝酿着稍微严肃一点的氛围,然后才道:“听闻张大人要辞官归乡?”

张问达丝毫没有轻蔑或者怠慢朱栩,闻言立即微微躬身道:“回殿下,家母病重,下官想要回乡尽孝。”

尽孝,这个词在这个时代是万能与无敌的,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一提到这两个字,所有人都得默然然后让路。

朱栩在他的折子上已经看过这个理由了,故意想了想道:“本王已经为大人奏请皇兄,将老人家接来京城,有御医专门诊治,想来老夫人对大人的孝心会更加感动。”

张问达摇头,道:“多谢殿下好意,家母年老,受不了这长途跋涉的颠簸之苦。”

朱栩道:“皇兄也是这么说的,已经派御医前往张大人老家泾阳,所以大人不用着急返乡。”

张问达本来已经想好的说辞顿时被打了回去,皇上爱护之心昭昭,难不成还不知好歹的因为这个去抗旨?

“殿下,饭菜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曹文诏提着一个盒子大步走了进来。

朱栩看着张问达的神情,嘴角微翘,对着张问达道:“来,张大人一起用一点。”

张问达借此躲过朱栩的追逼,闻言道:“下官陪侍就好。”

朱栩没有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

张问达坐在一边,看了眼曹文诏,心里将关于朱栩的所有资料翻出来,却发现并没有多少,除了与皇后娘娘亦嫂亦母,分外被照顾的关系外就是与当今皇弟一样的木匠活爱好。

但回想着之前朱栩的几番话,哪怕是背后有人教也不可能拿捏的这么恰到好处,逼得他哑口无言。

张问达借机重新打量朱栩,手指再次不自觉的摸索起大拇指上的扳指。

朱栩吃的风卷残云,最后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看着张问达开门见山就道:“国子监谢老祭酒要告老还乡,皇上已经准了,张大人是否有意?”既然无法让他留任吏部尚书,至少也不能放他离京。

国子监与后世的行政院院长差不多,门生满天下一点都不为过。

不过这个对于执掌天下官员命运的吏部尚书来说确是没有多大诱惑力,张问达微微摇头,道:“多谢殿下好意,下官自问做官还行,学问却不足以担任国子监祭酒。”

朱栩自然也不是打这个主意,微微一笑道:“张大人谦虚了,本王本来早就该启蒙,只是皇后娘娘舍不得本王一直拖着,前日皇上与皇后娘娘商议,让本王自己选择一位老师,本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大人。”

朱栩说的情真意切,差点就要当场拜师。而且一句话几个本王,刻意在拿捏身份。

张问达神情微动,他倒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心底揣测着朱栩背后人的意图,嘴上却道:“下官自问学问一般,不论庙堂之上还是庙堂之外都有无数大儒名家,殿下为何看中下官?”

就是不上道,老狐狸!朱栩在肚子里腹诽。

第8章 以退为进

朱栩看着张问达,顿了顿,道:“大人自谦了,所谓人情练达即文章,这满朝衮衮诸公,能比得上大人的本王着实找不出,而且大人要致仕,空闲时间比较多。”

张问达猜不出朱栩以及身后人的目的,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态度始终一样,道:“殿下谬赞了,下官去意已决,还望殿下成全。”

朱栩嘴角微微翘起,一副人畜无害的孩提笑容。

一旁的曹文诏却是神色一变,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朱栩这个表情就是要放大招了。

“大人,我惠王府还缺一位长史,不知大人是否愿意屈就?”朱栩笑眯眯,慢悠悠的说道。

张问达哪里看不出朱栩这是图穷匕首见了,不过他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岂会被一个小孩威胁,心里微微冷笑。

但不等他说话,朱栩就接着说道:“大人如果需要陛下命令诏书也可以,我回去就能拿过来。”

张问达顿时双眼一眯,若有寒光闪过。

他已经上书致仕,按照惯例,就要上演皇帝挽留,他再上书,皇帝再拒绝,他再上书,皇帝勉强同意的‘三退三拒’的戏码。但是如果这个时候以惠王殿下启蒙为理由,皇帝直接下旨让他留京担任惠王的启蒙老师并任惠王府长史,那他就没有任何借口去推脱了。

不过张问达早就打定主意,丝毫不为所动,看着朱栩沉吟道:“殿下可容下官考虑一阵子?”

见张问达终于松口,朱栩心底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笑容满面的打蛇尾上棍的道:“大人尽管考虑,对了本王正有事情想要与大人讨教一二……”

张问达不等朱栩说完就直接站起来道:“殿下,下官还要去坐班,有事不妨改天再聊。”

对于张问达赤裸裸的赶人,朱栩没脾气,只好站起来乖乖离开。张尚书也只是送到大堂外,更多一步都没有走。

“老爷,这惠王殿下是什么意图?”他身后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后,疑惑的问道。

张问达双眼微眯,大拇指上的扳指转来转去,若有所思的道:“我起初以为是皇上,后来发现不是,本以为是魏阉,也不是,至于东林党浙党苏党更不是。”

管家也眉头紧锁,神色忧愁道“老爷,如今魏阉气焰越发嚣张,朝局堪忧。”

张问达也长长一叹,道:“我岂会不知,只是那群东林党人毫不知收敛,肆意妄为,无人克制,皇上有心用魏阉去平衡,我若不辞官,以后想辞都辞不了了。”

管家了然的点头,至于刚刚离开的惠王殿下,丝毫不在两人眼里。

朱栩走出大门,心情大好,对着远处的马车摆摆手,道:“大曹,我们走走。”

“是。”曹文诏跟在朱栩身后,警惕着四周,低声道:“殿下,张大人似乎对您的话并不怎么在意?”

朱栩摇头一笑,道:“那是当然,张大人怎么说也是三朝元老,要是被我这样的毛头小子吓到那才是可笑。”

曹文诏一怔,道“那殿下不是想要将张大人拉拢到我们的王府中吗?”

朱栩道:“我的王府最起码要等十年,谁会等那么久,无非就是一个让他留下来的借口。”

曹文诏糊涂了,道:“那殿下,你为何一定要将他留在京城?”

朱栩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没有回答曹文诏的话。心里暗道‘阻止魏忠贤得势,不止要控制他掌握暴力机构,朝堂之上更不能被他控制。这些正直大臣纷纷自己辞职,空缺的位置必然都落入魏忠贤手里。若尽可能将这些人留下,必然也是掣肘魏忠贤的一股强大力量。’

“当当当……”

忽然间,前面人群中间响起了锣鼓声,接着就有男中音传出:“今日我们父女来到京城,初临贵宝地,诸位都是地主,您兜里的一文钱买不到面买不到米,但却能让我们父女填饱肚子,南来的北往的老少爷们,翻翻你们的兜子,看看我们耍的值不值当您的高兴!”

首节 上一节 7/1798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