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 第1572节

不过,当宾主走到铺着褥子的楼台上坐下,又似乎无话可说。

“无前辈……”

沉闷了片刻,冯宗还是拱了拱手。而话刚出口,便遭致嘲讽——

“狗屁的前辈!”

冯宗的脸色一僵。

他身后的冯田,皱着眉头,咬着嘴角,一声不吭。

有贵客登门拜访,应该在叔侄俩的意料之中。至于后果如何,谁也不知道。而张口便是粗言秽语的客人,却难以想象。

所谓的客人,就坐在对面,相隔仅有丈余远。一个是娇美的仙子,散发着地仙八层的威势,却独自倚着楼台的栏杆而眺望云天,矜持孤傲而又目中无人的模样。一个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无先生,爆了一句粗口之后,竟面带微笑,犹自冲着峭壁张望,闪烁的眼光令人捉摸不透。

没人说话,只有云雾随风弥漫。

许是过于沉闷,终于有人出声——

“这世间,多少前辈高人,满口的天道学说,动辄仁义道德,却干着极其无耻的勾当,非但没有丝毫的羞愧,反而一个个心安理得!我呸,欺世盗名的狗东西!”

骂人呢!

骂谁呢?

冯宗的脸色有些难看,迟疑道:“无……”唯恐遭到无端的辱骂,前辈两字被他强行咽下。

“唤我无先生!”

无咎宣泄了一股无名火,人已恢复常态。他指着峭壁上的两个古体字迹,笑道:“冯长老的洞府,名为云水台,不知有何说法?”

“哦……”

冯宗稍作沉吟,道:“浮生一场空,且守云水梦!”

无咎赞道:“啧啧,好有意境,不愧为仙道高手,修得浮生一场梦……”

冯宗尚未出声,他身后的冯田终于忍耐不住——

“无先生,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般调侃羞辱,欺人太甚……”

“住口……”

“师叔……”

叔侄俩争执起来。

无咎视若未见,自顾说道:“还记得当年元天门的百济峰,扶余殿前,冯长老曾有指教,说我俗念未了,尘缘未断。之后在星云宗的玄武崖下,又帮我捡回一条性命。而冯田老弟,虽然坑我一回,却并未要我性命,至今记忆犹新!”

冯宗止住冯田,尴尬道:“谁能想到一位炼气小辈,竟是隐世的高人呢,只怪我有眼无珠,不免贻笑大方。至于后来的玄武崖,你被玄火门弟子追,身为同门道友而予以救助,乃应有之义!”他缓了一缓,又道:“不过,自从你出现在扎罗峰,我叔侄俩便已知道在劫难逃,也果不其然……”

“师叔,事已至此,又何必委曲求全呢?”

冯田盯着那位无先生,豁出去般道:“我当年没有杀你,并非仁慈,纯属不屑为之。而早知今日,我悔不当初……”

三人的对话,涉及二十多年前的恩怨。

灵儿尚自欣赏着云海的飘渺,不禁回头一瞥而心生好奇。

某位先生,借口拜访,却是算账来了。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原来也记仇呢!

却见无咎咧嘴一笑,道:“嘿,冯老弟后悔了?而彼时彼刻,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我……”

冯田欲辩无言,旋即哼道:“哼,你是飞仙高人,便是师祖也怕你三分,如今你登门问罪,当真是威风凛凛……”

“唉!”

无咎还想说话,忽而兴致索然般的叹息一声,旋即抓着灵儿的小手,缓缓起身走出了楼台。灵儿不再挣脱,与其并肩而行。而离去之际,他又转过身来。

冯家的叔侄俩,也双双站起,面带愕然,不知所措。

“我这人记仇,却也念旧,此番只为叙旧而来,谁料竟是自讨没趣!”

无咎耸耸肩头,淡然又道:“而瑞祥拿你二人顶罪,我以为必有隐情,如今看来……”

他嘴角一撇,懒得再说,带着灵儿,踏空而去。

楼台之上,冯宗与冯田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一双人影消失在云雾之中,叔侄俩感慨莫名。

“他倒是念旧,又将我叔侄,置于何地,否则门主岂肯罢休……”

“师祖所料不差,他今非昔比,恰如凡人的锦衣归来,必然耀武扬威,却境界庸俗而性情无常,喜好自以为是,只需稍加敷衍,我叔侄便可安然无恙!不过,他似有失落。而美人在侧,修为通玄,何故患得患失呢……”

“冯田,你当年为何没有杀他?”

“不屑有之,恻隐有之……”

“你性情孤傲,从不服人,恰逢无咎处处强你一筹,你又何尝不想也有今日呢!”

“师叔……”

“而他故意调侃你我,无非要探听虚实!”

“他已得逞?”

"不管他是否得逞,你我叔侄都无从抉择啊……”

无咎登门拜访,有两个用意。他要找冯宗、冯田算账,弄清楚对方顶罪的缘由;再一个,叙谈旧情,打听元天门,以及瑞祥盘踞在扎罗峰的真实企图。正如所说,他从来没有想过杀人。而简短的交谈与试探之后,他却大失所望。

无情无义,何来叙旧?

何况那对叔侄,乃是瑞祥门下的忠诚弟子。为人操守,可谓一脉相承。既然如此,又何必瞎耽误工夫呢!

无咎带着灵儿,回到了云天台。两人欣赏着风景,说着笑话,又厮守半日,然后一个躲入洞府静修,一个前往传送阵,查看阵法修葺的进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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