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女仵作 第412节

  偏偏——

  那学子间竟又有人说,“我倒觉得这位公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夫子的确脾性不佳,而且崇尚的乃是闭儒教学,不仅束人思想和行为,还凡事都要求一丝不苟、严苛到位,可文人儒家的学问,向来都是比较随和的,讲究随心而入、随心而为,偏偏夫子的闭儒教学,却将随心一面彻底打压,导致最终所学不能所用,能考不能闻的弊端。”

  闻言,众人目光齐齐转至到那人身上。

  此人名商,字卓,也是名山书院的学子,长着一张颇为老实的脸,还算清秀文雅,眼神中,也带着几分睿智之气,不过,他与那些家境殷实的学子们不同,他自小便是个刻苦的苦寒人,入了鸣山书院,单靠的本事。

  因学问过人,在书院里,还得了个“在世儒孔”的称号。

  

第503章 鸣山书院借住

  

  第503章 鸣山书院借住

  商卓说出这样的话,立即引来他同窗的不满。

  有人用胳膊狠狠撞了他一下,“商卓,你说什么呢?有你这样说夫子的吗?咱们对外不对内。”

  “是啊,你怎么站在别人那边去了?”

  同窗几人都开始斥责起他来。

  不大明白他为何要去迎合外人,当众诋毁起自己的老师来。

  本就心浮气躁的林殊,一听这话,厉眸顷刻便瞪向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商卓,捏着拳头,牙口磨得发痒,要不是因他是自己同窗书友,定要上前狠狠揍他才行。

  而相对于别人凶疾的指责,景容却略带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心想,这人是个聪明人啊。

  商卓也毫不在乎他人的言语斥责,反而大胆的迎上景容的视线,说,“纵使夫子有众多古怪之处,但好在,乐学之材在于礼教,为人之莽在于尖刁,夫子教导我们的虽是闭儒教学,但一丝不苟乃是严谨,严苛到位乃是尊道,虽不随心,但学风开明且不古板,又尊重圣古文学,再且言之,那些书中大道,本就无用又无闻,所谓的弊端,也就实不如存了?我们夫子学识眼见极高,看似心性孤傲,实则,乃是圣道中的真师。”

  众人傻眼!

  商卓的功课在书院众多学子中不算拔尖,可方才说的话,满口哲理。

  这也引来了纪云舒的注意!

  自然,就多看了他几眼,那男子,温和面善,少了份贵公子的傲然气质,多了份文人的书香雅气,而从这伙人一进来,她就注意另外四个人手里湿漉漉的书籍,唯独他手中那本,藏进衣服内,一雨未沾!

  可见,是个真儒子。

  商卓这番话,让景容赞叹点头,“没错,于夫子的确是圣道中的真师,纵使脾性古怪,却是难得的圣人啊,几十年来,大临高中三甲中,有二人是出自于夫子的学生,当朝吏部录议司朝大人和刘大人,礼部姜成姜大人,翰林院抄录林斯林大人,还有录文院的秉大人,都曾拜师在于夫子的门下学习,就连当今圣上,也都要尊称他为一声老师,尽管是臭名昭彰,可论起文学道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旁人真是懵了!

  这人真奇怪,刚才还将人家于夫子一顿贬低,现在却又捧上了天。

  不懂他的套路。

  林殊晲了他一眼,“你这人,思想转换得实在快。”

  景容笑笑。

  商卓也跟着笑了下,说,“其实,不是这位公子转的快,而是他方才的话,只说了一半。”他朝景容拱手作上一礼,“商卓不才,将公子未说出口的另一半话先给道了出来,还请公子不要见笑。”

  很是客气。

  也聪明至极!

  景容十分欣赏此人,迈步上前,立在他面前:“你叫商卓?”

  “是。”

  “相比你的这些同窗,你倒显得性子沉稳很多。”

  “公子过奖。”

  景容一琢磨,又说,“若是我没记错,因当朝太子架薨,原本安排在三月的春闱被延迟到了七月,算算日子,下个月你们就要进京到礼部贡院参加会试了,怎么不在书院里好好待着,等着上京赶考呢?”

  “正要因为过几天上京去了,所以夫子才让我们下山采购些书带着,哪里知道回来的路上,竟下起了雨。”

  “哦。”他拖了个长音,点点头,道了一句,“七月会试后便是殿试了,各位乃是鸣山书院于夫子的学生,相信,定会摘得贡士,争夺三甲。”

  商卓谦虚,“借公子吉言。”

  此刻,坐在亭子角落边上的莫若、慢悠悠的打开随身带着的酒壶,连连喝了好几口。

  酒味混合着雨水的味道,弥漫在亭子内,反倒散发着几分清甜的芳香。

  唯独林殊皱着眉头,蹙了下鼻头,便用手捂着鼻子,很是嫌弃的朝莫若瞪了一眼。

  莫若眯眼道,“我看,这雨估计一会半会停不下来,既然鸣山书院就在前面,那不如再走一段路,到鸣山书院去休息一晚,等到明早再出发。”

  林殊冷哼,“我们书院从来不收闲杂人等。”

  “收不收,那得看是什么人,你们于夫子谁都不会不收,可我们,他不敢不收。”

  “好大的口气。”

  莫若笑了下,不再回应,只往嘴里又灌了一口酒。

  景容倒也认同莫若刚才的话,北方地势复杂,加上大雨路面又见滑,若是连夜赶路,难免会出什么意外或乱子,若在鸣沙书院借住一晚,也未尝不可。

  索性,便吩咐琅泊,“待会雨小了之后,便去鸣山书院。”

  “需要属下提前去通知于夫子吗?”

  “不用了,给他个惊喜吧。”

  “是!”

  惊喜?你别把人家于夫子吓一跳就算不错了,毕竟,人家都已经是花甲之年的老翁者了,不经吓。

  待雨稍微渐停后,景容本想邀那些学子同乘马车一块过去,偏偏他们性子执拗,抱着打湿的书,飞快朝书院的方向拔腿跑去。

  鸣山书院离这里也还算近,马车缓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先行赶回书院的林殊等人,在换好干净的儒衫后,便立刻跑去找于夫子了。

  此刻,于夫子正在书房里打盹,佝偻着腰坐在梨花椅背上,低头眯着眼,瞧不见那张脸,只看到一头白发苍苍的发和花白的胡子,而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戒尺。

  屋子里,还有雀儿的叫声!

  伴随着细细的毛雨声,的确是个打盹的好时光。

  “老师。”

  林殊脚步轻轻的走了进去,唤了一声!

  没有动静。

  “老师。”又唤了一声。

  于夫子这才晃了晃头,支起脑袋,捋了一把胡子花白的长胡子,只剩下一条眼缝的眼睛盯着面前的来人。

  “回来了?”声音很沉、很哑。

  “是。”

  “书都采回来了?”

  “采是采回来了,但外头下了大雨,好些书都给淋湿了。”

  “哦。”于夫子擅长拖长音,脑袋转了转,一副慵懒闲散的晚年翁者的姿态,又盯着林殊看了一眼,,“那你还杵在哪儿做什么?还不去将书烘干。”

  林殊吞言片刻,没走。

  于夫子将手中的戒尺往桌上一放,问,“还有事啊?”

  “老师,外头来了一行人,正往咱们书院来,说是要在这借住一晚。”

  借住一晚?

  于夫子那张满是褶子脸一瞬沉了下来,袖子一挥,“赶走赶走。”

  林殊暗自偷笑,“是,学生这就去将他们赶走。”

  应下后,又俯身鞠了一礼,便出去了。

  

第504章 昭潮有夕

  

  第504章 昭潮有夕

  林殊返回书院门口时,正好景容的车马队到了。

  就在门口停下!

  纪云舒自马车上下来,便饶有兴趣的打量起鸣山书院来。

  那扇大门上方,挂又写着“鸣山书院”的牌匾!

  那牌匾,不似大户人家那般的金光灿灿,而是用精致的刻刀一点点雕刻上去,再用墨水侵染,凹制而成,甚至牌匾的边缘都打磨得十分精致袁圆润,不俗而雅。

  鸣山书院坐落的地方,四面环山、绿树常青,外头,有一片望不见头的竹林,竹叶在风中一阵嗦嗦作响,加上这场大雨过后,泥土的芳香和竹香混合在一块,入鼻很适,竹林里甚至还传来了许多鸟儿的叫声。

  悦耳动听!

  怪不得叫鸣山书院啊!

  这样一个地方,环境优美、幽静宜人,若能在此长期住上一段时间,也属幸哉。

  景容见林殊和他的几个同窗立在书院门口,便唇角一勾。

  上前道,“想必,你们于夫子应该知道了吧?”

  林殊挺着身子,抬起下巴,说,“我已通报了我们夫子,夫子说,让你们赶紧走,书院历来不招待外人过客。”

  直接下了逐客令!

  “于夫子的待客之道,真是独特。”

  “这是院规,自出院开办以来就刻写在训墙上的,岂能让你们破了?赶紧走吧。”

  大手一挥!

  闻言,琅泊板着一张脸上前,心想,这小子,真是活腻了,连他平时里都不敢这么与自家王爷说话,他端的是哪门子的架子?

  这步子还靠近林殊,就被景容给拦下了。

  侧过余光,眉峰一紧,冷声训斥,“退下。”

  “……”

  略显尴尬。

  琅泊狠狠的瞪了林殊一眼,捏着拳头往空气里狠狠一捶,只能退了。

  而平时性子不大好的景容,却自始至终都客客气气的,仿佛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随即一笑,“小兄弟,还劳烦再去通报你们于夫子一声,与他说四个字就可。”

  “什么四个字?”

  “昭潮有夕。”

  嗯?

  这是个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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