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女仵作 第90节

  她干涸的喉发出了微微的声音。

  这是在做梦吗?她回来了?

  “厘安!厘安!”

  那个男人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她想伸手去碰碰他的脸,可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来。

  视线也在那一声声的“厘安”当中渐渐模糊。

  “爸……爸……”

  她嘴里不停的叫着,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虚幻,渐渐成了一片透明的影子。

  这一刻,她害怕极了,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爸!爸!”

  她大声一喊,身体像脱缰似的野马,猛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额头上尽是虚汗,一双恐惧的眼神睁着,轻微的喘着气。

  而视线,也从透白变得清晰。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宽敞透亮,红木家具摆设整洁,雕花木床的四角,挂着浅色的纱幔,轻轻吹起。

  原来是一场梦!

  “舒儿?”

  卫奕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响起。

  他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身体也在纪云舒猛然坐起的瞬间,往后缩了缩。

  纪云舒脸色苍白,小巧的唇也干涸泛白,缓缓侧过头,这才看到了卫奕。

  “卫奕?”

  “舒儿,你怎么了?你是做噩梦了吗?”

  “这是哪儿?”她声音虚弱。

  “这是哥哥的家,广渠院。”

  她泛白的唇轻声念:“我怎么会在这?我……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

  “三天?”

  “嗯。”

  一问一答!

  纪云舒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想起来,便问他:“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娘的事……”

  还未说,卫奕便抢答过来。

  脸色有些难过,忍着眼眶的泪:“爹娘已经下葬了,傅叔说,后面的事他去打点,我想来找舒儿你,哥哥就带我过来了,舒儿,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

  “你不要生病啊,舒儿,你不能生病。”卫奕一脸紧张。

  纪云舒伸手握住他抖颤的双臂,摇头“我没有生病,卫奕,你别害怕。”

  “嗯。”他点着头,皱了皱鼻子,又酸了起来。

  纪云舒摸了摸他的脑袋,掀开被子,拖着有些疲惫沉重的身子下了床。

  脚步如同沾了胶水一般,缓缓的朝着梳妆台走去,直到镜子里,印出自己瘦小的身子时才停了下来。

  一席白色的绸缎对襟衫,两袖宽袍附在身侧,裙摆落在脚踝处,将她纤细有料的身材衬托得淋淋尽致。

  而那面泛黄的铜镜里,却依旧印出了她那张苍白的脸,和左脸上,那道暗红色的长疤。

  从颧骨延伸到下颌,清晰可见,尽管没有皮肉外翻,没有狰狞可憎,但还是将这张原本精致的脸蛋衬得有几分丑陋之色。

  三天时间,这道疤,上了药,一点儿也不疼,而且还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

  而她的反应,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毁了容,对她来说,像是一件很淡然的事情。

  她抬着手,轻轻的摸着脸上这道疤,嘴角竟牵起了一丝笑意。

  没了纪裴,相貌对她来说,算什么?

  她的心,才是真正的死了。

  半响,她转过身,指着自己脸上的疤。

  “你怕吗?”

  卫奕摇头:“不怕,舒儿也不别怕,哥哥说了,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治好你。”

  “治不好的。”

  “一定治得好。”卫奕稍急,上前:“就算舒儿脸上的疤祛不掉,我也不会嫌弃舒儿。”

  “谢谢你卫奕。”

  他眨巴着眼睛,很认真的说:“舒儿不要谢谢我,我就是喜欢舒儿,想对你好。”

  那样的话,是真心诚意的!

  该是多么的幸运,才能得到这样干净而善良的人陪着。

  纪云舒笑了笑,却将这张丑陋的脸徒添了几分惨白的美意。

  她突然问他:“卫奕,你想去京城吗?”

  “京城?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淡淡的几个字,从她唇中溢出。

  可她深知,那是一个虎穴之地,诡谲之所,没有锦江的安乐祥和,没有小户人家的粗茶淡饭。

  可说到底,小小安世的锦江城,虽安逸,却也要人性命,与京城,又有何区别?

  毕竟,人心无处不在!

  可是这个道理,她似乎明白的有些晚了。

  卫奕抿着唇,着急开口:“舒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要跟舒儿分开,你去京城,我也要去,好不好?”

  眼神带着渴望!

  卫夫人临死之前,她答应过她,一定会照顾好卫奕。

  尽管自己一句千疮百孔,纪裴死了,她也心如死灰了。

  可她不能抛弃卫奕,不能违背自己答应过卫夫人的话。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管将来我去哪,都一定会带着你。”

  “舒儿最好了。”

  卫奕那双微肿,却依旧安静的眼睛看着她,嘴角上,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仿佛在他的眼中,根本就分不出纪云舒的美丑似的,亦或者,在他的眼里,不管纪云舒的相貌如何,她都是他的心中最美的女子。

  是他认定的娘子!

  

第116章 貌美皮下,蛇蝎心肠

  

  第116章 貌美皮下,蛇蝎心肠

  不知道何时,景容已经站在了门口处。

  那双满带着心疼的眼神,一直放在纪云舒的身上。

  身旁的琅泊轻声问道,“王爷,不进去吗?”

  “不必了。”

  他将目光收回,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当天,纪云舒得知,三天前纪元职死在监牢后,纪书翰修书,让人加紧送去了京城,将消息带去给了他另外两个儿子。

  至于纪老夫人,当场便厥了过去,三天里,终日躺在床上。

  如今的纪家,也已经白条缎子挂满屋檐隅角,白色灯笼盏盏悬挂。

  纪元职也原本是今天下葬,但是纪老夫人硬是不同意,说什么也要等他另外两个孙子回来。

  一来,是等着他们回来一块为纪元职送丧!

  二来,则是要等纪云舒返回纪家,当众下跪磕头!

  所以这三天里,纪府的人,来广渠院要了好几次人,统统都被景容轰走了!

  当天晚上,纪云舒喝了药,几个婢女往炉子里,又添了一个黑炭。

  “纪姑娘,不如早些休息吧?”

  “你们都出去,不用伺候我了。”

  “这……”

  她侧眸一勾,淡淡道,“出去。”

  “是。”

  两个婢女只好行了礼,双双退了出去。

  待那扇门一关,她走到那面铜镜前,俯身坐下。

  盯着自己那张映着修长疤痕的脸蛋,眼神依旧十分淡然,只是伸出手,在旁边勾起一块淡蓝色的薄纱,而另一只手,则伸进了一个锦绣盒中,挑了一支吊坠金钗。

  倒腾了一会,便将那支金钗上的金勾绕了下来,勾在了那块淡蓝色的薄纱上。

  然后戴在脸上,恰到好处的遮去了脸上那道疤痕。

  又找了一支简单点的木簪,将一头直落而下的黑发,简单挽起!

  随即,便扯了一件披风披上,准备出去。

  那扇被关上的门刚刚被她拉开,门外的人,赫然的立在她的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景容看到轻纱遮面的纪云舒,露出那双好看的眸子,被门口的红灯笼映照得格外霞丽,却又透露着让人怜悯的心疼感。

  他突然伸出自己细长的指节,伸向纪云舒的耳畔,扣住了缠在面纱上的那根金勾。

  “王爷?”纪云舒侧过脸庞,欲躲开他的动作。

  “……”

  “我如今相貌丑陋,王爷还是不要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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