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颢心中一酸,却点头道:“阁老放心,学生一定不负所托!”
施凤来点头致谢后,却又接着道:“既然陛下要来,那德川家来九州岛的事情,便要变一变了。”
沈颢点头道:“施阁老的意思是?”
施凤来道:“虽然陛下不曾直接说过,可是看的出来,咱们这位陛下,只怕是恨不得倭岛无人才好。
虽然老夫不知道陛下为何会对于这倭国有如此之大的恨意,可是为人臣子者,自该替君上分忧。
眼下大明四处征战,虽然没有全部抽空国内的兵力,也没有对百姓们的生计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是影响却肯定是有的。
倘若再开启倭国战场,你能想到会有什么样儿的后果吧?”
沈颢点了点头,斟酌着道:“正如《阿房宫赋》之中所言,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陛下天纵奇才,如今几乎是将大明内部的所有矛盾全都转移到了征战和建设上面,使得大明内部得安稳休养,纵然看看天灾,却无流民产生,自然也就失去了祸乱的根源。
只是,自古来可以马上得天下,却难以马上治天下。陛下此举未免有些太过于行险,且陛下在,则万事无忧,倘若一旦有不忍言之事发生,继承人又没有陛下这般的雄才大略,则是天下动荡必不可免,很有可能再现暴秦之事。”
施凤来点了点头,道:“陛下比任何人看的都清楚,或者说,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却只有陛下敢横下心来行此险招。
天下动荡的根源在什么?在于流民?可是,流民产生的根源在于什么?
不还是失去了土地,吃不上饭?”
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之后,施凤来才接着道:“朝堂诸公都看的明白,可是心里想着的却只有自己那一摊子。
不好的,便是想着如何让自己能捞到更多的银子和土地,哪管百姓死活?
倘若是好些的,也不过是抱着贼来我死便是的心态,可是,这恰恰是大明所不需要的。
大明不怕贪官,陛下也不在意官员们是不是贪,陛下在意的是这些官员们能不能把事情办事,能不能让百姓吃上一口饱饭!
可是啊,都看的清楚,却被白花花的银子迷了眼,连老夫和温阁老这样儿的,都能被那些正人君子们斥为阉党!
真要是这么下去,我大明又能再撑几年?十年?二十年?
天灾不断之下,大量的流民产生,能撑过二十年,就可以说是祖宗保佑了。”
沈颢点头应是,接道:“施阁老所言极是,也正是陛下敢行此险招,才生生的为我大明续了命,延了寿。”
想想崇祯皇帝自从登基之后干过的所有事情,连沈颢这个自认为胆子极大的家伙都有些不寒而栗。
换成任何一个人处于当时崇祯皇帝的位置上,估计都会选择安抚朝臣,而不是依靠阉党和厂卫,直接清洗朝堂,更不会把建奴放进京城之外。
可是崇祯皇帝偏偏就干了,而且还不避箭矢,亲自着甲登城督战,亲自率兵追击建奴,后来更是不断的开疆拓土,将整个大明的所有内部矛盾全部转化为对外的矛盾——这种险招,几乎可以跟《三国演义》中的空城计相提并论,完全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玩法!
施凤来点头应是,接着道:“如今大明的战场,尚且有好几处。
辽东的建奴自不必多说,辽东虽平,可是莫卧儿以北那里还有残余的多尔衮所部,据说正在与更往北一些的毛蛮征战不休。
莫卧儿之地虽平,可是在老夫看来,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陛下总有一日会再起大军远征之,到时候又会如何?
如今,陛下要亲来九州岛,却不知又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我等又该如何应对?那些倭奴又会有何反应?”
沈颢摇了摇头道:“学生也猜不透,陛下的想法,岂是他人可以随便能猜透的?
只是正如施阁老所言,陛下对于倭奴似乎有一种不可对人言的恨意。
以学生之见,纵然陛下有些小……有些睚……”
想了想,沈颢还是没胆子说崇祯皇帝小心眼和睚眦必报,干脆换了个说法:“哪怕是因为之前的倭寇做乱,也差不多是百余年过去,陛下也未曾经历过倭乱,又如何会有这般大的恨意?”
施凤来也是挠头:“老夫也猜不透。
其实,老夫曾经与温阁老等人都商议过,只是确实猜不透陛下的恨意到底是从何而来——别管是倭寇为乱,还是因为朝鲜和琉球,都有些说不过去?”
沉吟了半晌之后,施凤来才接着道:“且不管陛下为何会这般的恨倭国的这些矮矬子,我等只要配合好陛下,将倭国尽收于囊中便是。
只是,正如老夫方才所言,我大明不可再轻启战端,对于这倭国,只要钝刀子割肉,早晚一天能让其崩溃,到时候再取倭国,便易如反掌。”
沈颢道:“如今福寿膏还有大量的盐,酒,都在注入倭国,倭国的银子却流入了大明,彻底掏空倭国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可是,话虽是这般说法,可是陛下究竟会怎么做,却是不好说的很?”
施凤来苦笑道:“谁说不是呢?陛下行事便是这般,向来天马行空。
对了,倭国使者那边,你且招待安顿好,还有那德川家光,只要他来,就要想办法让他多停留几日,最好是能让他觐见陛下!”
沈颢有些迟疑的道:“让德川家光多停留些时日甚至于让他去觐见陛下倒是好说,可是陛下万一……”
施凤来斩钉截铁的道:“那就让德川家光去死!
正所谓蛇无头不行,倭国的实际掌控者德川家光一旦死掉,倭国估计要乱上一阵子,也好方便我大军踏平倭国,了了陛下的心愿!”
沈颢也不禁有些汗颜——德川家光的次子,应该就是下一任幕府大将军的德川家纲还在大明读书,操办者正是施凤来和任一真那个死太监。
可是,施凤来对于要干掉极为尊敬他的德川家光,似乎没有一丁点儿的心理压力——沈颢有些理解东林党的人为什么要斥责施凤来是阉党了。
除了阉党的人之外,剩下的东林党人虽然不要脸,可是却不会像施凤来这样儿赤裸裸的把脸皮给扔掉……
难道民间有句俗语,说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样的人玩什么样的鸟儿……
……
德川家光的速度北不慢,在德川左卫门佐到了九州岛并且征得了沈颢的同意之后没几天时间,德川家光就到了九州岛,似乎德川家光已经早早的在九州岛之外等着了。
实际上,德川家光还真就是在九州岛之外等着德川左卫门佐的消息,甚至于德川家光有十足的把握,沈颢会同意自己的要求。
因为不光是自己与任一真那个死太监的交情不错,自己与施凤来的交情也是实打实的,甚至自己最看中的儿子德川家纲,也拜入了施凤来的门下,被安排去了大明的国子监读书学习。
这么些的交情加在一起,德川家光有十足的把握可看望施凤来——实际上,德川家光也是真的惦念着施凤来的身体情况,倒也没抱什么其他的心思。
当德川家光到了九州岛总督府的时候,沈颢已经难得的出现在了九州岛总督府的门前了。
德川家光向前走了两步,顿首示意道:“因为放心不下施老先生的身体状况,家光冒昧前来,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