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汗闻言,也收起了脸上那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虽然心中暗骂这蛮子皇帝当真粗鲁,却还是说道:“等本汗北到王庭之时,自然会放了他们。”
崇祯却道:“朕让你现在就放!”
林丹汗也笑道:“陛下也太天真了些!如今这些明人便是本汗的护身符,放了他们,本汗没把握带着这十万大军和四万族人全身而退,所以大明皇帝说甚么都是没用的,本汗不到王庭,肯定不会放人。”
崇祯脸色阴晴不定地道:“那你是吃准了朕会放你过去?”
林丹汗笑道:“陛下既然号称天子,代天牧民,那不知道这些百姓够不够换一条路的?”
崇祯却突然间嘿嘿笑道:“行,今儿个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汉人风骨!”
说完,崇祯却是突然抽出腰间带着的天子剑,伸手就抓起自己的头割了下去,一边儿任风将头发吹的漫天飞舞,一边儿向着那一千多被林丹汗抓去的大明百姓喊道:“朕是大明皇帝!今天救不了你们,是朕无能!但是,朕发誓,有朝一日,他察哈尔部的鞑子,上上下下,一个个的全都得为你们陪葬!”
“挺起你们的胸膛,大明人可以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大明!不受威胁!”
“杀!”
一声“杀”喊完,崇祯皇帝便直接催马向前杀去。跟在崇祯皇帝身后的那个万骑因为不清楚崇祯皇帝为什么割了自己的头发后就自己当先冲出去砍人,只是选择了跟上去一起砍就是了。
蒙古族和锡伯部的人不太清楚割发代首的含义,但是大明人又有几个不知道的?在京营的士卒看来,今儿个这事儿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自从曹操玩了出割发代首之后,割发也就成了代首的同义词,如今逼得皇帝阵前割发代首,还有比这更让身为大明将士感觉耻辱的事儿没?
有!故宋徽钦二帝就比这更丢人!但是这大明三百年里什么时候出过这事儿了?没有!
被这一番变故刺激得眼睛血红的京营的骑兵们“嗷”的一嗓子就炸开了锅了,皇帝不仅割发代首,还带头冲阵,自己一个丘八还有什么好惜命的?左右不过是烂命一条,死了还能进忠烈祠享受血食,老子这辈子值了!
正是这样儿的想法,京营的五万士卒冲起来,比之顺义王加上卓里克图汗拼凑起来的万骑和完颜部那三千把崇祯皇帝当成自己家姑爷一般看待的骑兵更加地凶猛。
林丹汗却是懵了,这他娘的和想象中的剧本不一样!崇祯皇帝不应该为了博个仁义爱民的名声而让开道路放自己过去?哪怕最后自己再承诺点儿其他的,再服个软,认个怂,怎么着今天也不应该就这么操刀子对砍吧!
然而现在再想什么都已经晚了,抽了疯的明朝小皇帝直接带兵杀了过来,自己也不能怂!
不想认怂的林丹汗见状,也不再管那一千大明百姓的死活,直接命人挥动大纛,号令进攻。
呜呜呜的牛角号声响起,早知道自己的部落族人基本上被崇祯宰了个干净的察哈尔及附属的各部族骑兵,也是红着眼杀向了对面的明军。
而原本远远地缀着林丹汗大军的张惟贤和秦良玉、马祥麟在听到号角声和砍杀声之后,皆是互相对视一眼,心道一声坏了,前方必然是发现了崇祯皇帝,此时已经可能双方开始交战了。
至此,张惟贤也是红了眼,大明好不容易在武宗皇帝后又再出现一个知兵的皇帝,可不能出点儿意外!当下也不再准备留手,直接对着秦良玉拱手道:“若是按日子算,前方应该是与陛下所率的骑兵接上战了。陛下所率只有五六万骑,我等却需加快速度,务必保证陛下安危!”
秦良玉同样拱手道:“旦凭国公爷吩咐!”
原本所想的与崇祯皇帝前后夹击林丹汗的想法,也就此扔到九霄云外。
有人说,因为一个马蹄铁,毁灭了一个帝国,此时,却是因为额哲的几句话,险些就将察哈尔蒙古就此抹去。
这一战,从下午到日落,林丹汗最后却只能带着五六万骑远遁,剩下的,皆是战死。原本还想着收容俘虏再用来修路的崇祯皇帝却是失了理智,直接下令道:“传朕的旨意,此战不留俘虏,皆筑京观!”
《史记·崇祯皇帝本纪》帝征蒙古,归遇察哈尔部,阵斩十万,皆筑京观。帝曰:“凡轻汉者,伤害大明百姓者,虽远必诛。”信哉斯言,自古未有以十万外族筑京观者,且为帝驱使皆,亦为蒙古。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们不死,朕心不安!
等到英国公张惟贤和秦良玉来到崇祯皇帝身边的时候,看着披头散发的崇祯皇帝,以及崇祯皇帝身后剩下的那三四万骑兵,皆是暗暗心惊。
原本京营和新军的五万骑兵,打眼望去,剩下的不过半数,顺义王和卓里克图汗拼凑起来的万骑损失倒是不算太大,不过也就是剩下了六七千,唯有锡伯部的三千铁骑,战死的倒是不多。只是,不管是京营还是万骑,或者是三千,人人身上都是带伤,只是大大小小的区别罢了。
不过,让张惟贤和秦良玉暗自心惊的,不是战损比例如此之大,而是在如此之大的战损下,这剩下来的三四万骑兵居然没有溃散,而那若有若无的杀气,旁人感觉不到,久经沙场的英国公和张惟贤又如何感觉不到?
在张惟贤看来,以前的京营和新军,虽然在自己和刘兴祚的整训下颇有成效,也不过是纪律比别的卫所要强一些罢了,至于说战斗力,和开国时那支追亡逐北,吊打了蒙古铁骑的明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两者的区别,几乎可以用天差地远来形容。
但是现在再看过去,这些人的阵型虽然略显散乱,但是那种老子天下第一,谁不服就弄死谁的傲气,却是终于再次显现了出来。
可以说,自从土木堡后就被打断了筋骨的明军,只此一战,就已经沉疴尽去,重新站了起来。
张惟贤和秦良玉这一路上并没有跟着崇祯皇帝北征,不知道崇祯皇帝是怎么做到的这一步,但是在刘兴祚看来,却是这个平时表现的不怎么懂军事的皇帝,天生就属于那种统御万军扫平六合的存在。
一路北征,一路杀伐,通过不断地平灭小的部族,来给士卒们带来必胜的信念,积累他们的信心;公平公开的分配战利品,培养起士卒们好征战的念头,再通过阵前割发代首的行为,激发他们的耻辱心和荣誉感。
多管齐下的效果,就是这支不满四万的军队,给人带来的压力,绝不止四万而已,仿佛对面有百万大军,这四万士卒也不会放在眼里,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敢直冲敌阵。
不管张惟贤和秦良玉心中怎么想着,当下之急,还是先拜见崇祯皇帝要紧。
只是崇祯皇帝却止住了二人见礼的行为,直接开口道:“先不必多礼。命你们带来的士卒,也一起打扫战场。除了战马,朕不需要察哈尔部一个活口!”
张惟贤闻言,心下便是一惊,由于还不清楚当时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儿,只得劝道:“陛下,自古杀俘不祥,莫若留下这些俘虏充作苦力赎罪可好?”
崇祯却呵呵冷笑一声,呸了一声道:“林丹汗掳我大明百姓,胁迫朕放开一条道路给他。今日若是不将这察哈尔部的混账东西们杀个干净,朕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大明百姓?英国公也不必多劝,他们不死,朕心不安!”
就在正说话间,此时有士卒寻到了崇祯皇帝割发时就弄掉在地上的金冠,便恭恭敬敬地给崇祯皇帝呈了上来。
却不想崇祯皇帝没有伸手去接金冠,反而又抽出腰间的短刀,自己揪着头发,只将自己的头发割的跟狗啃过一般。
张惟贤等人正要劝言,却听崇祯皇帝朗声道:“蒙古和辽东一日不平,朕有何面目对面枉死的大明百姓?鞑虏一日不灭,朕便一日不蓄长发,终于以短发示人!”
离得崇祯皇帝比较近的京营和新军士卒,听闻皇帝这般说法,纷纷从腰间抽出刀来,将自己的头发尽数割去,后边儿离的远的,听过前边儿士卒的转述,也是沉默一番后抽刀割发。
一时之间,这一片不大的草原上,到处是被风砍起来的断发。不一会儿,整个京营和新军剩下的两万多不到三万的骑兵,再没有一个留着完整的长发。
崇祯暗道一声军心可用之后,接着对英国公张惟贤和秦良玉道:“先打扫战场初刀,枭首,明日醒来了再筑京观,剩下的回去了再说。”言下之意,这京观是筑定了。
张惟贤闻言,心下苦笑,这皇帝要任性起来,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筑京观这种赤裸裸地宣示武功的行为虽然被文人们诟病不已,但是自己心中却是觉得提气无比,当下也不再劝,只是拱拱手后便亲自带人去打扫战场。
此时却听突然有人大喊一声道:“这儿还有一个活着的!是大明百姓!”
崇祯和张惟贤等人闻言,便一起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在崇祯皇帝看来,能在十多万人开片的战场上活下来,还是一个被绑了双手的大明百姓,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主角模板一样的存在。
等崇祯等人过去后,却见两个士卒扶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身书生打扮,生得也是唇红齿白。心中暗骂一声小白脸儿的崇祯皇帝脸上一副关切的表情,问道:“少年,你现在怎么样儿?能不能说话?”
那少年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道:“陛下恕罪,恕学生不能见礼。”
听少年自称为学生,崇祯心下便有些不喜,只是仍然道:“你家人呢?”
那少年茫然环首四顾,发现再无一个如同自己一般幸运的人能活下来,便一边流泪一边哽咽道:“启奏陛下,学生姓刘,名逍遥,原本便是这宣府人士,前两日陪内子回娘家省亲,却不幸被鞑子掳了来。那些鞑子见学生是个读书人,倒也没杀学生,只是学生家中亲眷,却是无一活口。方才大战起时,学生正好被旁边儿的人压在了底下,这才逃过一劫。”
崇祯闻言,黯然道:“此朕之过也。你放心,以后,朕定然会给你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