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觉好笑的崇祯皇帝淡淡地笑道:“无妨,别说只是带兵冲击县衙,便是老子带兵冲击了府衙也没事儿,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不理会沈修庭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崇祯继续道:“这位大人贵姓?如何称呼?”
人在刀下,不得不服气。沈修庭开口回答道:“下官乃是天启三年的进士,姓沈,名修庭。忝为蓝田县县令。不知公子是何人?”
崇祯有意戏弄,便开口道:“说来巧了,小爷我姓朱,乃是国姓。生在下的那天,家父在街上捡了好大一块儿的猪油,因此便给小爷起名叫做由检。”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沈修庭被逗的乐了,笑道:“公子好名字,猪油捡,猪……”
突然之间,沈修庭却是反应了过来,这个名字到底代表了甚么,不管有多么难以置信,虽然也不知道当朝天子怎么就跑到这么个破地方来了,但是看身边全是京营士卒在护卫便知道应该不假。
心中凉凉的沈修庭这回却是赶紧拜伏在地:“臣,蓝田县县令沈修庭,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妄呼天子名讳,死罪,死罪。”
崇祯却是轻描淡写地道:“区区一个名字,有甚么呼得呼不得的?这蓝田的百姓只怕都在骂朕是狗皇帝了罢?直呼名子总比直接骂要强的多了,无妨。”
此言一出,却是将沈修庭吓的半死。
虽然崇祯皇帝说的是无妨,但是谁要是听不出来前面的百姓骂他是狗皇帝这句重点,那才是真正的傻哔好吗?
只是这皇帝是怎么知道百姓骂狗皇帝的?偷瞄了一眼崇祯身上的装束,沈修庭却是心中恍然——这家伙是学他家老祖宗里边儿的正德皇帝,微服出巡来了!据说正德皇帝就喜欢微服出巡去祸害大臣家的媳妇!
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事实真相的沈修庭再次伏地拜道:“陛下爱民如子,贤名远播,又怎么会有百姓不知道?方才陛下说言,定然是有刁民在造谣!”
你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要不是老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怕朕都要相信你这一番屁话了!
崇祯不理会沈修庭的一番屁话,直接问道:“朕进县城时,见有饿死的百姓运往城外的乱葬岗。沈知县,朕要一个解释。”
沈修庭眼珠儿一转,便回道:“启奏陛下,蓝田一县百姓约有两万之众,划拨过来的赈济粮食却是仅仅够用罢了。只是最近几日有许多外地逃荒过来的百姓,臣又不得不管,因此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臣已经于昨日向西安府上报,要求再多拨一些粮食。”
崇祯却道:“沈爱卿所言甚是。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每耽误一天,这蓝田县中便有百姓被饿死,沈爱卿可有良策?”
沈修庭闻言,只是躬身道:“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死罪,死罪。只是臣也知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道理,因此臣才宴请了旁边儿的这位吴公子。吴公子已经代他父亲答应,愿意捐五百石粮食,用于赈济蓝田县的灾民。”
崇祯望了一眼这位生得颇为清秀的吴公子,只是淡淡地道:“吴公子一片爱国之心,朕心甚慰。只是,这粮食又要多久才能到?”
见崇祯问自己,吴琦赶忙叩头道:“启奏陛下,学生家里的粮食,估计这两三日便可到蓝田。”
崇祯摇了摇头,对沈修庭道:“沈爱卿看起来还是没有明白朕的意思。方才朕已经说了,是如何现在就解决蓝田县百姓饿死的问题,而不是等两三日。若是等得,朕大可以等西安府多调些粮食过来便是。”
沈修庭心中咯噔一声,这事儿不是没得解决。只要把自己卖给吴大公子的粮食追回,别说是蓝田县了,便是再加上一个县的灾民,也是够活命所用了。
只是崇祯皇帝在这么逼问,不回答是不行了,沈修庭只得再将身子趴得低一些:“启奏陛下,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崇祯淡淡地道:“罢了,罢了。朕倒是有一个法子,能立即解决眼前的状况。只是要向沈爱卿借一些东西来用才行。”
沈修庭好奇地回道:“不知陛下要借些甚么?只要臣有的,都愿意捐献出来供陛下使用。”
崇祯却是突然冷笑一声,对沈修庭道:“朕欲借尔人头一用!”
第二百零七章 九族不够,十族来凑!
沈修庭闻言大惊,叩首道:“陛下,不知臣所犯何罪,陛下不经三司便要直接定罪?”
崇祯笑了笑,对沈修庭道:“三国演义这本书,想必爱卿时读过的,不知道那粮官何罪?爱卿之罪,大于粮官多矣。因此单只爱卿的人头是不够的,朕要借的,还有爱卿九族人头!”
沈修庭却是不服,挺起身子对崇祯道:“此非行军之时,民心亦未有变,陛下无故要诛臣九族,臣不服。”
崇祯看了看桌子上基本上没有怎么动筷的酒肉,随手抄起一盘,掷于沈修庭面前,问道:“那粮食呢?朕早先便有旨意,不许饿死一人,便是粮食,别说大明本身所调拨的粮食,便是从南洋诸番,也是购入了不少。可是如今,这蓝田县里又饿死了多少百姓?”
沈修庭深吸了一口气,辩白道:“启奏陛下,臣刚才便已经说过了,蓝田县所分粮食,不足这许多百姓食用,兼之外乡灾民也有逃难过来的,难免便会有人饿死。而且臣近日已经有所察觉,乃是县尉赵经在私下倒卖粮食,臣正准备要将他拿下问罪。”
崇祯嘿然冷笑,正想说话,却看到朱刚匆匆而来,当下便闭口不言。
朱刚来到崇祯身边后,躬身道:“启奏陛下,已经查明了,这蓝田县的粮食,起码有七成被这狗官给私下里倒卖了。买家姓吴,乃是浙江那边儿的大豪商。最近的一批粮食,约有五万石,还在蓝田的常平仓里。”
崇祯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望向沈修庭,问道:“沈爱卿还有甚么说的?还有这位忠敬为国的吴公子?”
吴琦见来禀报的人一身飞鱼服打扮,知道是锦衣卫的人,也知道这事儿已经再也瞒哄不住,当场便吓得尿了裤子,呐呐不能言。
沈修庭却伸手一指吴琦,怒道:“好啊,本县还当你是故人之后,乃是为了蓝田百姓而来,如今你却背着本官干出了这等狠心狗肺之行!”
骂完了吴琦,沈修庭才对崇祯道:“启奏陛下,臣确实不知这吴琦与县尉赵经有所勾结。想来,定然是此人打着微臣的名头与那赵经勾结一气,倒卖了救灾的粮食,臣一时失察,望陛下恕罪。”
麻卖批,到这个时候你丫的还不忘卖了队友以自保!果然是甩得一手好锅!崇祯看了看沈修庭,淡淡地道:“一时失察么,这罪名倒比倒卖救灾粮食小了许多,了不起也就是发配个三千里而已。沈爱卿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沈修庭闻言,却是脸色变的惨白。他又不是什么蠢蛋,怎么听不出崇祯话里的杀意,这摆明了就是要拿自己的九族来安抚民心了。
果然,就听崇祯皇帝接着道:“别说你有罪,便是你无罪,这人头也要借来一用。安心的去吧,黄泉路上,有你九族之人陪伴,想来你也不会寂寞。”
不待沈修庭闻言,吴琦却是磕头道:“学生愿意出首,求陛下从轻发落。”
沈修庭闻言,心下更觉惨然。若是吴琦自己把所有的罪名认下,只要自己不死,便还有机会保得住吴氏的血脉,如今这吴琦自己跑出来检举,只怕他吴家上上下下再加上自己沈家九族,都要被杀个干净了。
崇祯看了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的吴琦一眼,笑道:“若是你能从实招来,也无不可。”
吴琦先是磕了个头,接着便伏低了身子道:“启奏陛下,学生奉家父之命来蓝田看望旧友,原本学生见蓝田百姓遭了灾,便想着回去后劝家父运些粮食前来接济百姓。
只是不成想,这沈县令说对学生说有一桩发财的大买卖,问学生感不感兴趣。
学生一时糊涂,这才被这沈县令拖下水,倒卖起了赈灾用的粮食,共计十五万石有余。
学生自知罪孽深重,只是家中老父确实不知此事,望陛下能从轻发落。”
崇祯皇帝根本就不知道十五万石粮食有多少,但是就算是十五万斤的粮食,只怕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深吸了一口气,崇祯没有再理会吴琦,只是吩咐道:“将蓝田县的县丞、典史、县尉等人都带过来。”
过了片刻后,主簿和典史都被带到了崇祯的身前,只是县尉却没有来。去找人的锦衣卫校尉躬身道:“启奏陛下,蓝田县县尉已经死了,系他人所杀,只是有人伪造了杀人现场,看起来像是自杀而已。”
崇祯此时已经根本不再去想这沈修庭到底是不是冤枉了。县尉好好的能死在县衙的后院,这里边儿要说没有什么猫腻,那除非他崇祯皇帝是个二傻子才会相信。
只是很可惜,他崇祯皇帝并不是个二傻子。
崇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发抖的蓝田县县丞和典史,开口问道:“蓝田县县令沈修庭倒卖赈灾粮食一事,谁知道?”
蓝田县县丞是个五十余岁的老油条,听到崇祯问话,也没有打听崇祯的身份,只是打量了一番崇祯的装扮后,脸上现出了一股欲言又止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