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审安,自己亲自经历在侧,而且还事涉文武之争,搞不好就是一场大乱的这种牛逼,自己能吹一辈子!
就在众人准备散去之时,却又从大门处进来一个锦衣卫的校尉,冷声道:“今天的事儿,都烂在肚子里。否则……”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转身便出去了。
锦衣卫校尉说话的份量可是比班头说话的份量大了无数倍,在场之人除了王宗光,余者都是抹了一把冷汗,暗道一声侥幸。
若是没有班头的那句话,自己等人此时可能已经议论开了,等到这锦衣卫的校尉进来之时恰好听到,那后果当真是不敢设想了。
一众衙役们的心中怎么想,王宗光不清楚,也懒得去想了。
扶起腿有些发软的大舅哥,王宗光道:“大哥,咱们先回家,商量下小莲的后事儿。”
等到出了顺天府大堂,望着一起帮衬着前来的一众叔伯兄弟和婶子大娘,王宗光先是躬身施了一礼,接着开口道:“劳烦大家伙儿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王家也会得到惩处,等小莲的后事儿半完后,我就要回到卫所里面去,到时候让大舅哥请大家伙儿吃酒谢礼。”
见众人纷纷推说不用,王宗光却是接着道:“只是今天的事儿,牵扯甚广,大家伙儿回去后也不要议论,宗光在这里先谢过大家了。”
说完,王宗光又是躬身一礼。
等回到了王家庄,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回到家中,看着空荡荡的家中,再不见往日自己回来时高兴得给自己张罗好酒好菜的妻子,王宗光也是悲从心来。
依次落座之后,王宗光便直接开口道:“各位叔伯兄弟,婶子大娘,还有大哥,按道理说,小莲的事儿已经讨回了一个公道,小子也应该将她风光大葬。
可是事情不由人,你们也知道小子在卫所当差,所以小子的意思是一切从简,东西不能少,但是也不必停尸七天了,五七纸小子也未必能回来烧了。”
王宗光的话音刚落,此时刚刚赶过来,依着辈份王宗光还要喊一声太叔公的族中长辈正好在进屋时听到,抡起拐杖便向着王宗光抽了过去。
王宗光自己也是心中有愧,不躲不闪地硬受了一杖后才拱手道:“麻烦太叔公了,太叔公息怒。”
留着山羊胡子的太叔公既是心疼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傻小子怎么不躲开,却又心中有气,翘着山羊胡子道:“你还有脸喊我太叔公?我可当不起!”
见王宗光一个劲儿的给自己赔着不是,太叔公心中的气也散了一些,却接着道:“我问你,小莲这孩子进门后,伺候公婆,等你爹娘去了后将他们送到南北坑里,礼数可曾缺过一点儿?”
王宗光眼中泪光更盛,哽咽着道:“爹娘在时,小莲每日里晨昏定省,照顾公婆,不曾缺过半儿的礼数。”
太叔公气咻咻地嗯了一声,接着道:“那我再问你,早先你在家中时就不说了,自打你去了卫所当差,小莲每日里谨守门户,可曾给我们王家丢过一点儿人?”
王宗光沉声道:“不曾。”
太叔光却又一拐杖抡了过去,怒道:“那你就想一切从简?要是这么说,你直接把小莲埋坑里去行不行?”
骂完王宗光,太叔公又拱手对着王刘氏的大哥,也就是之前抬着王刘氏去告状的刘大郎道:“让您看笑话了,不过您放心,但凡这小畜牲还认我这个太叔公,咱们就不能让小莲这孩子受委屈!”
原来却是太叔公一进门之时就听到了王宗光的一番话,再看看刘大郎的面色也是如水一般的阴沉,便担心刘家不满。
这种事儿在那个死者为大的年代,别说是一切从简了,就算是在葬礼上有了半点儿的缺少,这也是会再添一条人命的大事儿。
自己家闺女嫁到你家了,现在人死了,不风光大葬就算了,还想简简单单的就给埋了?
没有这个理儿!
后果轻一点儿的,就是两家人从此结仇,老死不相往来,若是碰上脾气火爆一些的,搞不好就是两族一场械斗。
而一旦发生两族械斗这种事儿,各自收不住火之后,出人命也就成了很平常的事儿了。
所以太叔公才一边责打王宗光,又一边给刘家大郎道歉分说,其实也是一番对王宗光的爱护之意。
只是刘家大郎接下来的表现却是完全地出乎了太叔公的意料,先是躬身施了一礼之后,才接着道:“太叔公,俺刘大与宗光份属兄弟,所以俺也叫您一声太叔公。虽然咱们以前没见过,但是俺听宗光兄弟提到过您,说您是个明事理的好长辈。”
待太叔公谦逊地应了之后,刘大郎又接着拱手道:“其实小莲的后事儿,俺的意思也是跟宗光兄弟一般,一切从简。宗光兄弟不能守五七,便以三天当天七。
今晚请了婶子大娘们帮忙给小莲净身,然后明天便准备丧事,后天直接发丧就行。
然后等到三天后,宗光兄弟便以三天当五七,给小莲烧去些纸钱就行。”
好嘛,就算是一切从简,还能简成这样儿?太叔公自觉得自己活了这几十年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儿。
刘大郎眼见太叔公一脸焦急地要开口解释,知道他老人家担心自己说的是反话,当下便再次拱手道:“太叔公放心,俺刘家绝不会因此事责怪宗光兄弟半分,以后仍然是一家人。”
太叔公却急道:“这又如何使得?如此失礼,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刘大虽然憨厚,却不是傻子。
因为自己妹子的事儿,马上要起的动乱有多大,自己便是再怎么缺心眼也能想得到,这世间又有哪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有这般的待遇?
再怎么大的葬礼,再如何风光大葬,能比得过自己家的妹子?
刘大拱手道:“太叔公,这里面的事儿挺多,小子也不太方便跟您解释,只是小子说的话都是真心的,绝无半分虚假,刘大也愿意以人头担保,刘家不会因为这个有一星半点儿的意见。”
太叔公叹了一口气道:“哎,只是委屈了小莲这孩子。”
叹息完,太叔公却是对王宗光喝道:“混帐东西,还不谢过你大哥!”
王宗光干脆噗通一声向着刘家大郎跪倒在地,拱手道:“大哥,一切都怪小弟,是小弟没有照顾好小莲。
大哥放心,小弟此后一定上进,若是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也决不会亏了小莲,她永远都是小弟的妻子,小弟此生,也绝不再续娶。”
刘家大郎却是赶忙扶起了王宗光,骂道:“这才是混账话!小莲去了,却也不希望你这个样子。
你以后该娶妻的还是要娶,只要你还记得小莲,便在将来过继个孩子到她名下便好。”
王宗光一行人当下便商量起来王刘氏的丧葬之事,打算第二天便准备丧事。
如果没有崇祯皇帝今天的一番话,没有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王宗光自觉无论如何也应当替自己的妻子守够了五七之后再回卫所。
只是如今,王宗光满脸子却都是一句从军营里教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一句诗:“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王宗光的心里怎么想,崇祯皇帝不知道。
但是此时崇祯皇帝在宫中,面对着眼前一众算是自己心腹之人,也是头疼不已。
文臣之中有着温体仕和施凤来,倪元璐,外加一众阉党之人。
武将勋贵系死的人数就少得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