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郑芝龙脸色好了些,郑芝虎又问道:“大哥,咱们下面往哪里走?”
郑芝龙气闷的哼了一声道:“不知道!现在连在哪儿都弄不清楚,怎么走?反正咱们刚才是一路向南跑的,再回过头去向西北便是了。”
郑芝虎好奇道:“咱们不应该直接向北然后去找补给么?”
同样从别的船上过来的郑芝凤笑道:“咱们要去的是印度,向北不就跑到了南洋诸番了?那有什么用?至于补给,这海上不有的是船?”
听到郑芝凤的这般说法,郑芝虎就知道这家伙想要干什么了。
现在自己兄弟们是大明水师,可以前可是正儿八经的海盗出身,在海上不打劫还能称之为海盗?
西方蛮子们往大明去的船那么多,随便弄几艘打劫一下再毁尸灭迹,谁知道是自己兄弟们干的?
茫茫大海,能掩盖掉一切不应该出现于人间的罪恶。
觉得这事儿靠谱的郑芝虎干脆应道:“那成,这事儿就由我去办。”
郑芝龙哼了一声道:“办个屁吧你,现在先把尾舰上的兄弟们捞起来再说,能救多少是多少。”
话是这么说,可是就连郑芝龙自己都不抱多大的希望——这回龙吸水太他娘的凶残了,现在连尾舰在哪儿都不知道,只能靠着海面上漂浮起来的漂浮物还有尸体来确认大概的位置。
最后的结果其实跟郑芝龙预料的差不多,整艘船都被拍到海里去的尾舰上根本就没有活下来。
一千一百二十名士卒加上三百名水手,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
连尸首都只打捞到了几百具,剩下的连影子都没找到一个。
其实打捞不打捞的,意义并不是很大。在海上不同于陆地,在陆地上找到了尸首,还可以火化后把骨灰带回去。
可是在海上呢?
如果说一定要带回去安葬的话,基本上都已经腐烂发臭,更容易滋生出瘟疫。
所以说不管是从哪方面的原因考虑,这些尸首一样是要再葬到大海里面去。
除非不远处就有陆地,能够及时的火化。
郑芝龙想了想,还是算逑吧,就算自己一直向北航行,估计也要四五天的时间才能够看到陆地。
而这时候的天气热成死狗一般,这些兄弟们的尸首到时候还有一个能看的?
等到太阳西行,已经快要没入海平面的时候,整个海面都被染成了金色,看起来无比的壮阔。
谁又能想到,在几个时辰以前,这片海面上有一艘一千余人的大船沉没,无一人生还?
天地之威,乃至于斯,不可说,不可测,一念生,一念死。
搜寻尾舰的手下也回来向郑芝龙复命了,除了打捞上来七百六十九具尸首外,其他的一无所得。
或者说还有些船的木板,剩下的就再也没有了。
一把将脑袋上顶着的头盔摘下,郑芝龙深深的叹了口气后吩咐道:“准备白帛,将兄弟们的尸首裹起来,本督去去就来。”
这些兄弟们都是要海葬的,现在打捞上来,最后还是要沉入大海。
只是这船上还有三个藩王,所以这葬礼,还需要向三位藩王请示一番。
毕竟这些兄弟们也算是为了这三个藩王才死的。
到了朱聿键所在的船舱之后,郑芝龙就把事情简单的跟朱聿键三人说了,然后才请示道:“如今这些兄弟们的尸首已经打捞了上来,该如何处置,还要请三位王爷示下。”
如果说从爵位上来看,唐王朱聿键和秦王朱存机无疑才是最高的那两个,至于庆王朱倬纮,虽然也是一字王,却和唐王、庆王没办法比。
可是唐王朱聿键的爵位既高,辈份又是秦王和庆王的王叔,所以三人之中,就是以唐王朱聿键为首。
听完郑芝龙所说的话之后,朱聿键道:“这些将士们毕竟是为了国事,不知道能不能都打捞上来,带回去再安葬?”
郑芝龙拱手道:“回禀王爷,如今天气又热,离着陆地最快也要四五天的距离,实在是没办法带回去安葬。另外那些找不到的兄弟们,也确实是找不到了。”
朱聿键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依着郑将军的意思去办罢,本王也去送送将士们。”
朱聿键没有直接去甲板上,反而是命小太监们准备好了笔墨,挥毫写下了一篇祭文之后,才带着朱存机和朱倬纮来到了甲板之上。
此时旗舰甲板上的士卒们正忙着摘下这几百具尸首上面的身份牌,同时再用白布将尸首裹起来。
葬礼很简单。
没有三牲祭祀,只有礼炮送行。九艘福船的弦窗打开,加在一起足足有二百余门火炮便依次响起。
为英灵送行。
然后就是简单到甚至于可以说是简陋却不失郑重的礼仪过后,将这七百六十九具尸首沉入大海。
朱聿键打开祭文,连小太监都没有用,自己就直接读了起来:“维大明崇祯二年七月十五,大明海外先遣军海上遇龙吸水而覆船一艘,将士一千四百人遇难,大明唐王朱聿键并秦王朱存机、庆王朱倬纮,及海军诸将士共祭之于海上,曰:
呜呼!
远征海外,拓我疆土。跸路褴褛,以启海上。
开国之业,其惟多艰。先遇狂风,罹之国难。
大风泱泱,大潮滂滂。碧血千秋,懿范未央。
骨化为铁,丰碑为冢。激励后昆,拓土开疆。
南海风云,雨疾雷鸣,大明英魂,永镇万邦。
怀者来归,青山葳蕤,悼我英灵,懔懔怀霜。
在天为干,在地为坤,永志不忘,民族昆仑。
苍天阴晦而垂泪,四海环顾而素然。
今昭告英灵,胡不归来兮?
此心不泯,牲醴为仪,神其有知,鉴我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