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有信心,也不至于会觉得自己和刘诸温不到两万禁军就能够战败威楚府和大理国都的那些大理禁军。
且不说威楚府内禁军就有数万之众,那大理国都之内,禁军更是要超过十万之众的。
刘诸温轻轻摇着扇子,却是回头对着传令兵说道:“去将降卒全部放了。让他们到城内作乱。”
传令兵没有多问,拍马而去。
张红伟脸上露出深深疑惑之色,“刘军长你这是何意?这些降卒岂会真正相助我等?”
他们俘虏秀山郡、善阐府的降卒才不过数日时间,这数日内虽不断派人在游说,但显然也不可能真正让他们臣服。
这毕竟是在大理境内,而不是宋朝国土。而且,现在的大理仍旧底蕴深厚,并未露出丝毫要被灭国的迹象。
任是哪个大理将军,也不可能就这般轻易选择臣服大宋的。
刘诸温却是轻笑,“张军长你觉得这些降卒不可能真正臣服我朝,但城头上那些人,会如此想么?”
张红伟眼神又向着城头落去,久久未语。
刘诸温又道:“这些降卒已经投过降,不可能再那般受到信任的。跟着我军劳累奔波赶来这威楚府,此时我军将他们放走,他们心里怕满是想着进城以后要如何配合威楚府守军挡住我等,以报兵败之仇。而在这样的心态下,若是城头上那些人因不信任他们,而不放他们入城,你觉得他们心中会如何想?”
张红伟微微沉吟,道:“当然是大失所望。甚至,有可能会真正归降于我军都说不定。”
然后却又不禁皱起眉头,“可若是城头上那些人放他们进城呢?”
“这便更好。”
刘诸温道:“他们不可能全然相信这些降卒的。过万降卒入城,难免被百般猜忌,到时候再有我等从中作梗,想不乱,都难。”
张红伟又是失神,然后喃喃感慨了句,“幸得刘军长你是咱们大宋的人。”
刘诸温失笑,不置可否。
军中被扣押的上万降卒在这样的夜色中脱离大军,跑向威楚府城门。
他们手中都无兵刃,但甲胄却是并未被扒下。
尚且还离着城门有段距离,军中就有怀有内气的人出声高喊:“我等乃是善阐府、秀山军,速速放我等进城。”
这让得城头本来打算放箭、抛雷的威楚府将士们微微怔住。
有穿着官袍的老人站在城头,眼神微凝。
这老人看起来怕已经有六七十岁年纪,须发微白,但气场很重,不怒自威。
这样的人往往都是身居高位之辈。
而这人,正是威楚府的总管邢元德。
邢元德也是根正苗红的大理老臣,虽然大理是八府四郡,但府的地位还要稍稍高过郡。邢元德在大理朝中的地位,较之赵良才也就还要稍胜几分。朝中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也就姜夔等寥寥数人而已。
他看向城下,有穿着银甲的将领走过来禀道:“总管大人,咱们是否放他们近城?”
邢元德只道:“等他们真正走近些再说。”
等得万余降卒汹涌到城门口,他从旁边亲卫手中拿过火把,向着城下扔去。
火把光芒照耀范围内,个个降卒都是手无兵刃,满脸期待地看着城头。
“革将军!”
邢元德旁侧将领低声惊呼,“总管大人,他们真正是秀山军的将士。这革将军,末将曾见过几面。”
降卒中的那些将领都站在最前头,这将领会看到熟人,并不意外。
而他嘴里的革将军,更是秀山军中万夫长。在大理军中,也算得上是号人物。
降卒身份,毋庸置疑。
但邢元德却是沉默不语。
他的确担忧。
虽然短短时间内,这些降卒不大可能真正降服宋朝,但这种事,谁又说得准?
而且他们若未臣服,宋军又怎会这般轻易放他们进城?
这不是白白让他们威楚府的力量更为壮大?
旁侧将领拱手,请示道:“总管大人,咱们快些将他们放进城来吧!”
“若是他们已经臣服宋朝呢?”邢元德声音有些低沉。
身形颇为魁梧的将领皱眉道:“这不大可能吧,宋军不过区区两万。他们难道会这般不知道取舍?”
邢元德又是沉默。
城下有人又是大喝:“为何还不放我等进城?”
降卒中,已是有人微微色变。特别是那些将领们,眼中更是露出复杂之色。
城头上袍泽为何这般犹豫,他们当然知道。这时候,内心的失望和愤怒是那般汹涌,压都压制不住。
他们为国家血战,最终迫不得已才投降。现在尚且还是满怀热血,可到头来,却是被自己的袍泽猜忌。
但这种时候,却又没人去深思刘诸温的深沉用心。
刘诸温让人放他们时,只说让他们去城内作乱,里应外合。此时,这些降将降卒们心中怕都还在嗤笑刘诸温真是天真。
这几日里,那些大宋说客不过是跟他们讲大宋皇帝如何仁义、大宋如何富饶而已,他们又没亲眼见到,怎会真正相信?
再者就是真正相信,他们的家在大理、根在大理,又岂会轻易臣服?
大宋禁军攻占秀山郡后而弃之,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是来打秋风的。谁还会愿意跟着大宋禁军回去宋国国土不成。
刚刚这声喝声中,俨然已经带着些许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