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泉荡挥手,吊桥在吱呀声中被放了下去。
吕文焕拍马走向吊桥。
军中朝鲁、呼和鲁两个元军看着,眼神有些异样,但终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不是不愿让人跟着吕文焕进去,而是不敢。现在稍有异动,便有可能被城头上的宋军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吕文焕还是向着元朝的。
吕文焕只身匹马过了吊桥。
城门也被打开。
待他进城,便又立马关了。吊桥也被收了上去。
苏泉荡人已是到得城下,见着吕文焕,拱手道:“晚辈苏泉荡见过吕将军。”
吕文焕连忙下马,道:“苏元帅折煞吕某了。吕某叛国之人,怎敢当得苏元帅这般礼待。”
苏泉荡却道:“吕将军有所不知,我朝皇上都曾说过,若是他死守襄阳六年不见援军,也会投元。”
吕文焕微微动容,不禁问道:“为何?”
苏泉荡道:“因为那样腐朽的朝廷,实在不值得效忠。吕将军若继续拼死,那便是愚忠了,只会牵连城内百姓。”
吕文焕低头,沉默不语。
只这刻,心里头却是有惊涛骇浪泛起。原本的些许挣扎,在这刻也尽皆散去。
他没有想到,素未谋面的大宋皇帝,竟会这般理解他当时的无奈。
苏泉荡瞧着吕文焕这样,笑容更浓,又问:“敢问吕将军怎的忽然率军杀出元营了?”
他刚刚当然是故意捡这些好话说。
因为他知道,不管吕文焕是否是真心前来投诚,这些话都必然会让吕文焕有所触动。他不信吕文焕的秉性会变得那么快。
原本坚守襄阳六年的将领,怎的可能对大宋没有丝毫留念?
而他心里,当然也是希望吕文焕真正投宋的。
大概,皇上也很乐意见到这幕。
吕文焕抬起头,叹息道:“苏帅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苏泉荡道:“自然是真话。”
吕文焕便又道:“在长林,我被苏帅军中的热气球打得损兵折将,元皇帝忽必烈已然对我起疑心了,派了丞相耶律铸到军中,名为监军,实是夺了我的军权。这让吕某寒心,再加之这些年在元朝之中也并不那么深得信任,又见之故国欣欣向荣,是以,吕某才撇开这张面皮不要,率军前来投诚。”
苏泉荡轻轻点头,只又问:“可如此,吕将军在元朝的亲友如何?以往的那些部下又如何?”
吕文焕苦笑,“或许……这便是吕某该要付出的代价吧!我们苟活了这么多年,已是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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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6.文焕投诚(下)
苏泉荡为之触动,但也为之叹息,“只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吕文焕看向天空,万里蔚蓝,缓缓道:“死吕某全家,不过五口,累吕某全族,也不过数十百。而战事能早结束一日,便能免千千万同胞沙场阵亡、颠沛流离。这代价,说大,其实并不大……”
“舍小家而成大家……”
苏泉荡闻言怔怔出神,然后对着吕文焕深深躬身,“吕将军大义,泉荡佩服。”
文起等将领也在旁边躬身。
吕文焕虽为元朝效力十余年,但这番话却是感人肺腑,极能引起他们这些将领共鸣。
紧接着,苏泉荡便对文起道:“文军长,你去让将士们将城门打开,让吕将军大军进城来吧!”
因为吕文焕这番话,他选择了相信吕文焕。
“慢。”
只这时,吕文焕却抬手道:“苏元帅,还是我去率领大军入城吧!”
苏泉荡颇有些疑惑。
吕文焕声音变得极低,又道:“这些军卒,都是耶律铸让我率来诈降的。”
“这……”
苏泉荡和文起等将都是色变。
苏泉荡道:“那吕将军你为何……”
吕文焕微笑道:“吕某终是大宋的人。苏帅让人做好准备吧,这些骑兵便当做是吕某的投诚之礼了,只希望苏帅能够救下我在营中的那些弟兄。他们都是在襄阳时便跟着我的人,这些年虽效命于元朝,但内心深处,始终都还是牵挂着朝廷的。”
说着,他对着苏泉荡深深躬身了下去。
苏泉荡沉默不语。
文起和马飛等将不敢怠慢,连忙下去部署。
苏泉荡对吕文焕道:“我开城门放他们进来便是,吕将军何必亲自出去?”
吕文焕道:“我不去,他们不会轻易进城的。”
苏泉荡又道:“只如此,吕将军你岂不是会身陷险境?”
吕文焕道:“吕某从军至今,历经大小战事上百场,早对生死看淡了。人在沙场,生死……不过是听天由命而已。”
苏泉荡又是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