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满脸的笑容,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自己威望的体现,也是擅用奇谋的效果,拿下如此雄关,兵不血刃,定然会传播四方,给他的脸上再次贴金。
“罪将裴仁基,携带众部将,投诚瓦岗,迎接魏公等入城。”裴仁基单膝跪地,施高规格军礼向李密叩拜。
李密上前几步,伸手扶起裴仁基,微笑道:“裴将军能够及时醒悟,脱离暴隋,就是迷途知返,何罪之有?日后抗击暴政,解民倒悬之苦,还需要裴将军父子,以及诸位将军们,同心协力,共谋大业。”
裴仁基站起身,感受到李密对他的重视和尊敬,心中还算知足,觉得魏公重视人杰,有明君潜质,投靠他也是不错的选择。
“请魏公及诸位将军入雄关,接受守军的将士!”
李密即将掌控数万朝廷精锐大军,心中高兴,拉住裴仁基笑道:“走,一起进去,这里的将士,还是由裴将军来统领,修整几日,即出兵伐洛阳。”
裴仁基父子听到要攻打洛阳,心情多少有些复杂,毕竟前几日,他们还是效忠洛阳的越王和朝廷,短短两日过去,他们就要倒戈,带兵去攻打洛阳了,局势所迫,造化弄人,不禁有些唏嘘乱世动荡与风云突变。
当柳崇礼抵达虎牢关外,听到裴仁基易帜投诚的消息,有些震惊,他心中细数李密这几年的传奇经历,多少有些不安,如此叱咤诸侯,俯视一方的霸主,枭雄人物,麾下肯定有一批智谋之士追随,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唐公的一封假大空的书信,能忽悠住李密吗?
一旦李密听不进去,识破唐公的阴谋,会不会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柳崇礼毕竟是士子,动刀动枪的胆量不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中七上八下,委实担心。
不过,他接了任务到来,若是临阵逃走,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回唐国公阵营了,甚至会遭到各方鄙视,所以,硬着头皮也只能往前行,只希望李密越来越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没准还真的会上当。
柳崇礼在虎牢关的西城门,自报来历与身份后,一名侍卫将他引入城,带往帅府。
忐忑施礼后,禀明来意,同时递交了李渊的亲笔信。
李密接过书信,认真查阅后,顿时大喜,唐国公李渊竟然如此识时务,推他为盟主,认他为诸侯老大,还要约他共谋大兴城,这倒是一件大好事。
一直以来,李密没有把那些寒门起兵的雄主放在心上,窦建德、杜伏威、梁师都、薛举等,他都没有在意,因为自从魏晋之后,天下阀门占据了社会的重要资源,能人志士多出身贵族、门阀,哪怕是没落的贵族,也要比寒门子弟有才学,知识渊博,得门阀拥护,就能得天下。
这是李密出身贵族门阀的心理认知,他自从得知李渊起兵南下后,就有些担忧,因为李渊是关陇贵族,能够得到许多旧贵的支持,成为他日后的强劲对手,此时李渊服软,推举他为盟主,让李密松一口气。
不过李密天生狡诈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于是假意不许,冷笑道:“口说无凭,本王怎知唐国公不是故意示弱,所图甚大?”
柳崇礼拱手道:“唐公仁义宽厚,却无图谋天下之心,只是碍于形势所迫,才不得不起兵,他年过五旬,却从没有得到过朝廷重视,自认为才能不够,但魏公您年纪轻轻,却功盖天下,万民敬仰,才能举世无双,拥兵数十万,占据数个粮草,兵强马壮,猛将如云,可称得上群雄之冠首,无人及左右,唐公又如何攀比,试问这盟主之位,舍魏公、能其谁?”
李密被对方一阵戴高帽,夸得四海唯一,有些飘飘然,大笑之后,又沉下脸,试探道:“唐国公为何要取大兴城,难道效仿那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成?”
柳崇礼摇头道:“唐公绝无窥探皇位之心,毕竟年过五十,身体多疾病,只想抱住家族而已,因为当时刘武周起兵,攻打雁门郡,四周义军增多,唐公武力镇压,只能顺水推舟,带着麾下关陇子弟回到西京,这样才能保住性命,唐公说了,如果魏公能平定中原,登基大宝,他便俯首称臣,只要魏公称帝后,依然封他唐国公之位便满足了。”
“原来是这样!”李密思忖一下,也觉得李渊没有什么大才,否则不会碌碌不为数十年了,暗想如果李渊真的胸无大志,那么柳崇礼所言,倒是符合实情,西京自己暂时不取,还是重点拿下洛阳,再接收大兴城不迟。
第六百二十章 此一时彼一时
李密让柳崇礼下去休息,当天夜里,召集了一些文臣武将,商讨下一步出兵洛阳事宜,并且把李渊派人推举他为盟主的消息公布出来。
“唐国公李渊,跟魏公都是出身李阀,有门阀士族的基础,虽然李渊此人,碌碌平庸这么多年,但是李阀的影响力巨大,一旦此人占据了西京,掌握关陇贵族人脉,还是非常有影响力的。”柴孝和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魏征道:“在下觉得,李渊未必如此好心,平白无故派使者来推举魏公做盟主,大有麻痹我瓦岗军的意图,他这是担心魏公放下洛阳,去跟他们抢夺关内,不能中计。”
李密询问道:“魏先生此话怎讲?”
魏征起身拱手道:“回魏公,关陇自西周起,就是龙兴之地,出国周、秦、汉、隋等大一统的朝代,可以说,千年历史,关陇之地却孕育了几个最有影响力的王朝,可称为天府之国,富庶险要,易守难攻,关内开阔,还能想西北发展,李渊这次出兵,本就怪异,他不调过头对抗刘武周,也不东击窦建德,西抢梁师都、薛举等地盘,却直接朝着西京而去,明显要抢着关内宝地,我们也该采取行动才是。”
房彦藻点头道:“魏先生所言极是,魏公,我们当舍弃洛阳,直接进兵大兴城,这是您当年给杨玄感拟定的中策,恰恰是此时我们应该考虑的上策。”
李密沉思片刻,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局势,跟数年前已经大不相同,杨广迁都洛阳后,经济、政治中心都移过来,朝廷中枢所在,精锐重兵也在洛阳城内,夺得东都,便是给杨广的心窝插上致命一刀,大隋也就名存实亡了,而去洛阳城内,有国库财宝,有朝廷大臣和家眷,有最可能继承大宝的越王杨侗,一旦被我们攻陷,到时候称帝,也不为过了。”
“另外,洛阳就在我们跟前,我军舍近求远,长途跋涉,军中的队伍多是齐鲁、河南之地的百姓,他们远离故土,进兵关陇,未必肯尽心作战。而且一旦洛阳朝廷待我们走之后,切断我们后路,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有可能被阻函谷关外,进退两难。”
李密所说也是实情,如今他自己为王,考虑的事情就多了,抉择时候,难免诸多顾虑。
先取洛阳,后打大兴,就是稳步推进的战略,不想冒进,折戟在途中,而且,李密有自己的担忧,那就是他刚掌握大权不久,对瓦岗寨的翟让、翟弘、黄君汉等人,还不够放心,一旦自己带兵去往关内,可能后方容易发生变故,没有人能驾驭了这么多支混杂义军。
思前想后,李密还是执意要打洛阳城。
魏征、房彦藻等人劝说不动,也都无奈接受事实,开始谋划进兵洛阳的路线和策略。
至于厅内武将们,战略目光有局限,虽能带兵打仗,但运筹帷幄的事,往往都是谋士做的,他们觉得,打洛阳、打大兴,似乎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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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带着数千亲兵,离开了江都,赶往洛阳。
虽然这次被破格提拔,任命河南招讨平乱大使,大将军职位,能够调动洛阳的兵力,抗击瓦岗军,权力大增,这是他值得兴奋之处,不过,王世充也有自己的烦恼,那就是途中听说了虎牢关被迫,李密越来越强,拥兵快三十万了,能否战胜瓦岗,他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富贵险中求!”王世充咬着牙,手中握着圣旨,眼神发狠,他很清楚,这是一次大好机遇,倘若能够把握住,自己从此就可以化身为龙。
洛阳是朝廷枢纽,天下中心,多少诸侯想要抢夺,王世充凭借手中的圣旨,就可以轻易调动城内雄兵,为己所用,培养自己的亲信,启用家族子弟,等到时机成熟,天下大乱时候,自己在洛阳趁机易帜,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通这些,王世充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不少,催马扬鞭,加速赶路,要趁着李密还没有发兵为主洛阳,先一步进入城内,接收兵权。
.........
涿郡,蓟城帅府。
萧依依接到了一封密函,上面的情报显示,李景将军得到圣旨,即将赶来涿郡,接替罗成的总管职务,掌管北方六郡。
“真让夫君给猜到了。”萧依依很清楚北方六郡,对她夫君的重要性,这是罗家的根据地,日后争霸天下的大本营,不能让别人到此插手,事实上,六郡的指挥系统,基本都是罗成父子提拔起来的亲信,早就不是朝廷任命的那些人了。
不过时间很紧,萧依依已经来不及派人送书信到西北请示罗昭云了,想到他临行前跟自己提及,不论是谁,都不能让他活着来到涿郡。
萧依依当机立断,前去找顾青霜,把行动的事交待清楚。
青霜面无表情道:“好,我会派人去处理,不留痕迹。”
“最好让人查不出是刺客所为。”萧依依叮嘱一句。
青霜道:“放心吧,让人扮作一批山贼出手,如今各地起祸乱,盗贼横行,难以避免。”
萧依依点头,除掉李景,嫁祸给山贼,倒是名正言顺,不会让朝廷起疑心。
“只是可惜了这位老将军。”青霜一叹,她多少请过李景之名,算是大隋的一位大将军,如今过了六十,征战一生,颇有威名。
萧依依无可奈何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他淌入这条浑水来,北方六郡,绝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染指,不管他还是谁,只要侵犯了罗家的利益,我们都要替夫君除去。”
青霜沉默下来,半晌,脸颊微红道:“是你们的夫君,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