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营帐外年轻人听得脸色阴沉无比,他转身就走,还没有走到驿站门口,一脸焦急的宗泰就迎上来埋怨道:“哎呦喂,我的陛下啊,老奴才转身一会儿就不见了您,吓死老奴了,您怎么穿成这样?”
拓跋焘脸上阴沉得都快要结冰了,喝道:“让随驾大臣们都过来见朕,还有万度归,立刻,马上!”
“是,是!”宗泰被拓跋焘要杀人的神色吓了一跳,急忙答应并派人去传召。
没过多久,驿站大堂内就挤满了朝廷大员们,万度归都只能站在靠大门的位置。
拓跋焘看着众臣沉声道:“朕想知道,此次南巡的花费你们之前是怎么打算的,从国库拿了多少钱财用于此次南巡的开支?”
随驾大臣都看向乐平王、骠骑大将军拓跋丕,他是皇帝的同父异母弟弟,其母是大慕容夫人。
拓跋丕站出来抱拳道:“陛下,从平城出来之前,有些大臣认为要从国库拿钱财出来用于沿途花费,但是多数宗室大臣和将军都反对,认为天下都是我拓跋家的,御驾和随行护驾兵马要走到哪儿就在哪儿就食,臣弟也认为应当如此,所以出发前就没有携带钱财,沿途花费用度都是各地官府承担!”
拓跋焘听得一怒,拍着案桌大喝道:“混账,朕乃一代帝王,富有四海,难道连一次南巡的花费都拿不出来?你们认为要让各地官府负担,他们却会让百姓们负担,百姓们已经交过赋税了,他们心里就会想凭什么还要交税!朕问你,若让你拿钱出来用于此次南巡的花费,你是否心甘情愿?”
“陛下恕罪,臣弟错了!”拓跋丕面露惧怕的跪在了地上。
第85章 油水足!
拓跋焘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拓跋丕,目光移动,在大堂内的众臣脸上一扫而过,沉声道:“国库的钱粮是用来做什么的?军费、官吏俸禄、朝廷各衙门日常开销、官吏们办差费、赈灾、兴修水利、清理河道等。给有功大臣和武将们的赏赐都是从朕的内库中拿的钱财,没从国库拿一个铜板,难道朕此次南巡就不属于外出公干?”
这时太史令张渊左右看了看,他站出来见礼后说道:“陛下,此事既然已经如此,陛下也不必动怒,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就是了,再说陛下也难得南巡,下一次巡视各州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陛下就让各地官吏们聊表忠心吧!”
这些话也没有让拓跋焘熄灭心中的怒气,他冷冷看着张渊道:“你说得轻松好听,你知道从平城到这里一路经过的各州郡百姓们有多少人在心里骂朕吗?你们若不信,现在派人往回走去查一查,看看有多少官府是在朕前脚刚走,后脚就开始给百姓们加赋税的!他们增加的赋税不但可以填补窟窿,腰包里还会塞得满满的,你们信不信?百姓们不会恨官府,他们只会在心里怨恨朕、骂朕是昏君,朕出来走一遭都要吃他们、喝他们的,他们不骂朕骂谁?”
整个大堂内的大臣武将们听得浑身凉飕飕的,纷纷下拜请罪:“臣等有罪!”
拓跋焘仍然阴沉着脸,目光移到了万度归的脸上,冷声道:“万度归,你又是怎么做的?你用来招待朕和随行官吏、大军兵马的花费是哪儿来的?是打算先用府库的钱粮,然后等朕走了就给百姓们加赋税啊?还是杀肥猪抢富户呢?”
万度归心中骇然,杀肥猪的事情都被皇帝知道了?这······也太可怕了吧?万度归吓得冷汗直流,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臣有罪,臣给陛下丢脸了,请陛下责罚!”
东郡公、太常卿崔浩站出来拱手道:“陛下息怒,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挽回!”
崔浩乃是皇帝身边第一谋士,皇帝每逢施政、决策之前都会问问崔浩的想法和意见,对崔浩一向倚重,他问道:“崔卿有何良策尽管直言!”
“陛下只需颁诏免除沿途经过的各州郡官府明年两成的赋税即可,不许各州郡再以任何理由向百姓增加赋税!各州郡官府此前若有打着陛下南巡名义增收赋税而颁布的政令一律宣布作废!对这些州郡官员既不褒奖,也不训斥,诏令的内容就能让他们自己明白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老臣北平王、太尉长孙嵩站出来赞同:“陛下,乃是老成谋国之言,老臣认为可行!”
拓跋焘权衡了一下,同意了:“那就这么办!都起来吧。万度归,你找那些富户摊派也不是办法,官府很多政令要颁布实施如果没有那些大族和富户们支持是很难执行下去的,你应该多学学治理地方,记得把富户们的钱还了,难道你不觉得这么做很丢份吗?”
“是是是,臣立刻还,立刻还,绝不给陛下惹麻烦!”万度归连忙答应。
次日清早,在赵俊生的指挥下,做饭的村妇和壮丁们四百余人先吃了饭,再把饭菜送到驿站处给御驾和随扈大军、官吏们就食。
赵俊生跟葛庆元商议了下,就雇佣这批村妇和壮丁继续为做饭,他们已经有了经验,如果在一处另行雇人又麻烦得多,请他们就不要再手把手的教了。
他让葛庆元准备了八十辆板车、马车,把这些人和炊具以最快的速度先行全部拉到下一个驿站——梁家驿,这个驿站距离睢阳城还有二十多里,天黑之前御驾大队人马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睢阳的,只能在梁家驿宿营。
所有人都要在葛乡驿周围吃早饭,赵俊生正想跟万度归大声招呼,然后找刘主薄要钱先行赶往梁家驿为大军兵马准备饭食。
“赵参军
,本官到处找你呢!”刘主薄看见赵俊生立即打招呼。
赵俊生走过去问道:“刘主薄找习惯所为何事?”
“你跟我来!”刘主薄把赵俊生带到一个营帐,打开十个木箱子,露出一箱子黄灿灿的金饼,“这里有一千金,先把从葛庆元那儿借的两百金还了,剩下的作为御驾随行人马的吃喝拉撒的花费,想必御驾也不会在梁军待很久,这些应该够了!快去吧,下午这么多人赶到梁家驿就要吃饭的,别准备不及时给耽误了,上面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赵俊生看着十箱子金饼,再看向刘主薄忍不住说道:“刘主薄,明明带了这么多金饼,你却还让我去找葛庆元借钱,恶人全都让我来做,你太也不厚道了吧!”
刘主薄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府库也不宽裕啊,带这些金饼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不上头发话了,不能向百姓摊派,就算是找富户们化缘也不行!”
赵俊生也懒得跟刘主薄计较,把借据还给了刘主薄。他找来一些兵士把这些装金饼的箱子抬到马车上,又派人把葛庆元找来。
“给,这是找你借的一百金,现在还给你!”赵俊生指着一个箱子说道。
葛庆元狐疑的打开箱子一看,果然是一百金,惊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本官说了会还给你,就一定会还给你的!行了,本官还要赶到梁家驿去,就不跟你闲扯了,告辞!”赵俊山说完就让兵士赶着马车加快速度走。
葛庆元看着快速飞奔离去的马车,喃喃自语道:“这个赵参军似乎跟别的官不一样!”
其实赵俊生此时坐在马车上心里美滋滋的,借据上写的是两百金,而实际上只借了一百金,那就是说他可以把剩下一百金揣进自己的腰包,这事只要葛庆元不说就没有任何人知道,而且以这种伙食标准,一千金花完之后,他至少可以把腰包里装入三百金!
“油水真多啊!”赵俊生颇为感慨。
进入梁郡的第三天上午,拓跋焘和随驾人马终于抵达了睢阳城。
城外百姓们排起了好几里长的队伍,夹道相迎,在从事邓通的组织下,不但有大量的百姓们出城迎接,而且还有锣鼓队、唢呐等一大批乐队在城门口奏乐。
护驾的羽林军和虎贲军有大部分留在了城外扎营,只有少部分跟着皇帝拓跋焘进了城,御驾在一个富商的宅院里下榻。
赵俊生安排好做饭任务之后准备回家看看,走到半道上看见一些衙役兵丁驱赶着一群乞丐,大约是不想让这些乞丐影响睢阳城的形象,毕竟皇帝在这里。
突然,乞丐中一人引起了赵俊生的注意,他仔细看了看,走过去叫道:“等等!”
驱赶乞丐们的衙役们看见赵俊生一身官服,都停了下来。
赵俊生走到一个乞丐面前,再看了一下,惊异道:“常兄,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原来这人就是原睢阳县令之子常威,常威一副漠然的表情看着赵俊生道:“姓赵的,你想报仇就动手吧,我如今已变成这副模样,也是生不如死!”
赵俊生看着常威这副模样,又想起他已经是一个实质上的废人,顿时心中一动,拉着他就走:“走,跟我走!”
“去哪儿啊?”常威烂命一条,也不害怕,任由赵俊生拉着往前走。
第86章 卖糕的,我都干了什么?
德胜楼。
一个雅间内,靠窗户的位置,常威已经梳洗干净,换上了一身朴素的新衣裳。
隔着一张摆满酒菜的方矮几的对面坐着赵俊生,他拿起酒壶给常威倒了一杯酒,问道:“常兄,你怎么落入得如此境地?虽然令尊已然仙去,但你们家应该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至于短短两个月就变成这样啊!”
“家父既不在睢阳县令的位置上,从前得罪过的一些人却是相继跳出来报复,有人落井下石,有人痛打落水狗,有人做局骗我输光了家产,如今就变成这幅模样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