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宽脸色难看。
“太傅,没有你这么做事的!”
政客最擅长的就是妥协,因此政客之间,都是互相妥协,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事情就谈成了,除非一边倒,否则很少会死磕到底。
如今几位宰辅已经被李信逼得退后了十几步,而李信仍旧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愿意退,所以沈宽才会说他不讲规矩。
靖安侯爷不屑一笑,转头离开。
“诸公越过兵部插手禁军事宜,就是讲规矩了?”
“既然谈不拢,那便不要再谈了,静等明日天子决断就是,天子如果站在诸公那一边,本官卷铺盖走人,反之,就要劳烦诸公也去卷一卷铺盖了。”
说完,靖安侯爷负手离开。
几位宰辅站在永安门门口,脸色都不太好看,沈宽看着李信的背影,闷哼了一声:“此人做了十年宠臣,竟骄横至此!”
大都督姬林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沈相慎言,李太傅在太康一朝劳苦功高,论功勋无人能出其右,可不能说是宠臣。”
沈宽咬了咬牙:“他固然有功,但是居功自傲,鼻孔朝天,已经当朝要挟天子了!”
在承德朝就是宰辅的中书令公羊舒,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须,微微咳嗽了一声:“诸公,无论在这里如何大叫大嚷,也于事无补。”
他叹了口气:“太康九年初的时候,诸公都在朝,多少应该知道一点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就连先帝都没有拿他怎么样,咱们太轻率了。”
公羊舒在这些人里资历最老,他一说话,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姬林对着这位老宰辅拱了拱手,苦笑道:“公羊相公,还请您老人家出出主意罢。”
公羊舒缓缓开口:“老夫已经七十好几,再过几年就八十了,做不做官都不是如何要紧,但是诸公恐怕放不下手中名利。”
御史大夫严守拙微微低头:“请老兄赐教。”
公羊相公眨了眨眼睛,叹气道:“站在这里无用,依我看,我们还是去坤德宫,见一见太后娘娘比较好。”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毕竟我们四个辅臣,可比一个辅臣要让人放心的多。”
他话中的“一个辅臣”,就是指李信了,可以预见的是,如果天子成功亲政,几位辅臣被罢相罢官,那么这位太傅经过这件事,一定会成为朝堂上话语权最重的人,没有之一。
那时候,他就会成为唯一的一个辅臣。
到时候,臣权就会威胁到君权,这一定是为君不愿意看到的,而天子年幼,这个时候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太后娘娘了。
听到公羊舒这句话之后,几位宰辅以及辅臣,都是眼前一亮。
沈宽更是面露喜色。
“公羊兄说得对,四个辅臣,总比一个辅臣要好得多。”
“我等同去坤德宫,求见太后娘娘。”
说完,几位宰辅在永安门调头,朝着后宫方向走去,他们身份非同一般,都是平日随时可以见到皇帝的人,几个人结伴同行,宫里的宦官立刻层层通报,很快惊动了内侍监,内侍监的少监萧怀,一边派人去坤德宫通报,一边亲自领着几位宰辅,朝着坤德宫方向走去。
他们很顺利的见到了太后娘娘。
本来,元昭天子也在坤德宫里,与自己的母亲诉说朝堂之事,但是听闻几位宰辅过来,天子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在坤德宫,因此提前回避了。
几位宰辅,在坤德宫的正厅见到了谢太后,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们,都缓缓的跪了下来,口称太后。
谢太后才三十多岁年纪,她也没有同时见过这么多宰辅,顿时有些慌张的伸手虚扶。
“诸公快快请起。”
几位宰辅在太康朝的时候私下见皇帝一般都是不跪的,这时也只是走个过场,闻言纷纷站了起来。
谢太后勉强笑了笑。
“诸位宰辅,不在官署之中处理朝政,怎么结伴到哀家这里来了?”
沈宽是首相,也站在最前面,他对着谢太后拱手道:“回太后娘娘,臣等有大事,请太后娘娘做主。”
谢太后笑着说道:“诸位都是朝廷肱骨,国朝栋梁,朝廷大事莫不出自诸公,哀家一个妇人,如何能替诸公做主?”
“回太后娘娘。”
沈宽咬了咬牙。
“靖安侯李长安,借小事诬陷我等四位辅臣,意欲把持朝政!”
第862章 母子俩
既然是来告状,可能是要把屎盆子往别人脸上丢,沈宽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在谢太后面前提及尚书台与大都督府的错处,而是直接把问题,全部丢在了李信头上。
谢太后在此之前虽然没有怎么接触过朝政,但是她好歹主持后宫,母仪天下了十余年,还是颇为从容的,她对着沈宽笑了笑。
“哀家听说,是尚书台与大都督府给禁军的调令出了岔子,李太傅才大发雷霆,把尚书台与大都督府都告到了未央宫里。”
她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这朝堂上的事情,哀家也不懂,不过按哀家的意思,事情出了岔子,就慢慢商量着解决,诸公总不能让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代诸公去主掌朝政罢?”
沈宽低头道:“娘娘误会了,此事事体大小,咸决于陛下,但是陛下年幼,又是靖安侯的学生,恐怕难以决断,娘娘是陛下生母,臣等此来求见娘娘,是想向娘娘陈明其中利害,一切说清楚之后,不管如何决断,都是天子圣意,臣等无话可说。”
太后娘娘微微皱眉。
“那沈相不妨说来听听。”
沈宽长松了一口气,对着太后深深作揖。
“如娘娘所说,此事系出于我尚书台与大都督府失职,但是兵部也有罪过,靖安侯不分青红皂白,在兵部里揪出一个替罪羊,然后就把所有的罪过推在了尚书台与大都督府身上。”
沈宽能做到左相这个位置上,自然有他的能力,只三言两语,虽然事情还是那个事情,但是暗中的意思就已经完全偏向了他这边。
“按靖安侯的说法,兵部的失职是兵部右侍郎之过,那我尚书台与大都督府的失职,也尽可以推在加印的人身上,靖安侯直接把罪责推在整个尚书台与整个大都督府身上,而他这个兵部尚书却从其中摘了出去,于理不合。”
那份调令,是三个衙门一起犯的错,兵部的罪过是右侍郎钱笙担了,那么尚书台和大都督府,其实也可以退出一个替罪羊出来,毕竟大都督府有不知道多少参将,尚书台也有尚书台行走,完全可以找个替罪羊,把这口黑锅背过去。
一般来说,这是处理大部分事情的常用手段,把一个人推出去担责任,然后到此为止,不再追究上级。
是李信蛮不讲理,才硬生生把尚书台跟大都督府的“负责人”,推在了火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