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以为足下和我性子相仿，不愿过多插手丞相身旁之事……”
“可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我有些另眼相待了。”
贾诩言语之中让秦川也听不出是讥讽还是奉承，迟疑片刻后秦川只得是粲然一笑，叹息道：“贾诩先生说笑了，人生在世，若是没有几分执念，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秦川这么一副虚心认错、屡教不改的模样让一向云淡风轻的贾诩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干咳了一声，这才说起了正事。
“既然如此，此时我也不便多提，依你如今在丞相跟前的地位，想必无论说了什么，丞相对你的意见都会多加斟酌……”
“此次我留下与你相商的是，乃是眼前战事，依我所见，韩遂前来求和一事，我以为还是让丞相先应下为好。”
贾诩当初与秦川的谋划本就不谋而合，他们二人深知联军之中利益并非一致，就算其声势浩大，但那不过也是明面之上的优势而已。
现如今联军之中的联合之势，在秦川的布局之下几近分崩离析，韩遂差人送来降书便是最好的证明。
在贾诩眼中，既然韩遂有意想要求和，不妨就先答应了他们，而后再伺机剿灭即可，而他留于此处的目的，便是不信依照秦川之智，怎能看不出这面前局势的最优之解。
秦川对贾诩的见解无疑也是极为重视，听过了贾诩所说，秦川也是只得笑着应了下来：
“正如贾诩先生所说，我起初也有这般想法，而当着丞相这般开口，无非也是想逼迫丞相应下彻底剿灭马超势力的手段而已……”
“若非如此，我自然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对于秦川心中执着之事，贾诩自然也不便多谈，但如今既然已经在知道秦川与他所想一致，便也知会秦川一声，事后他会亲自面见曹操一次，说明后续布局。
而听到这话，秦川也只得是笑着应了下来，如若这战事计策皆有自己所出，虽说一时不显，但终有功高盖主的风险留存。
更何况，他们如今所逢迎的还是这天下最为喜怒无常之人，无论言行与谋划，自然是要慎之又慎……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贾诩先生了。”
见到秦川这般轻易地就答应了下来，贾诩也是短暂一愣，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的此番举动怕是也被秦川料算在内……
否则的话，如此功劳，以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性子，岂会如此轻易地拱手让予自己？
“呵……你这番顺水人情倒是做得天衣无缝，借我之口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既落了我贾文和一个人情，又免了丞相猜忌，果然是少年才俊啊。”
“小家伙，你这人情，我记在心中了。”
虽然这般被秦川稍稍算计了一番，不过贾诩心中却并未有些许气恼，反倒是看向秦川的表情愈发的欣赏起来。
贾诩因为当年策划宛城之事，历来极为忌讳对曹操献计，毕竟若是功劳太高，难免会在蒙恩之后，让曹操想起自己当初算计其长子曹昂一事……
不过此番西进之中，贾诩并未献出多少良策，而今日这么领了秦川一个人情，倒也并不违背自己心中所愿。
简单和贾诩商量出了一个结果之后，秦川的帐中终于是只留下自己一人。
不过还未等秦川消停个片刻，一道倩影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一脸茫然的秦川便是厉声喝问道：
“今日你在帅帐之中，就因剿灭马超一事与丞相叫板了？”
王异纵然如同平日里面对外人一般的冷脸，但其双颊之上的红晕便是暴露了听闻这番消息之时心中的不安。
马超在自己即将大婚之时，屠尽了雍凉王氏满门，自然是王异心中之痛，更是恨不得杀马超而后快。
但刚刚听说一向将诸事都不放在心中的秦川，竟然硬着脖子与这位雄主叫板，岂能让一向在秦川身旁侍奉的王异不慌？
“不过是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算不上什么叫板……”
“不过你这段时日不是应该在照顾哪位西凉巾帼吗，难不成就是因为这等小事才风风火火的来寻我不成？”
第三百二十六章如同败家之犬一般
秦川虽口口声声说并不是为了王异如此作为，但不管是其言行还是举止，皆是让王异心中一暖，而现如今这般淡然的神情，更是让王异心中一软。
虽说自己与秦川说明仇隙一事已经过了几近一年的光景，可是此番出征，秦川所谋所做皆是要将联军逼入死地，无疑是为了填补王异心中仇隙之万一。
而现如今秦川仅凭一人之口，便在众人面前逼的曹操有所退让，王异虽年长秦川数岁，但这份心意，足以让王异颇为受用。
“自然……自然不是。”
“只是那位姑娘已经一日一夜不吃不喝，口口声声说要见你，若非如此，我又怎会来打扰？”
王异态度虽这般强硬，但脸上的红霞却明显暴露了自己的心绪。
不过这话落到秦川耳中，却是引来他的些许轻笑，全然不在意的应了两句：
“才一日一夜而已，又饿不死人……”
“要是她真的能如此决然，到时候就让子龙打晕他，趁她昏睡之时给她灌下吃食，只要让她活着就够了。”
虽说赵云将这马云禄绑来，的确是出乎秦川预料，但是对于这等女子，秦川心中也没有丝毫动容，想闹便随她去闹。
马云禄虽是凉州女子，但生的也是貌美，可秦川对这等女子却毫不动容，自然是让王异心中暗喜。
但即便如此，王异却还是自顾自的坐在了秦川身旁，颦眉对着跟前的秦川问了起来。
“那你为何要将她留在营中，虽说是战俘，但终归是女子，难道公子你就这般心狠手辣，任由这位西凉巾帼被营中军士欺侮不成？”
虽然言语之中名为欺侮，但秦川私下却让赵云特意带了数人，整日围在马云禄帐外，美其名曰是严禁其逃跑，但王异自然知道此举不过是秦川对外的说辞而已。
毕竟如此女将，曹营上下人人都想见见她究竟有何等本事，能够接连挫败丞相麾下大将，若是没有秦川阻拦，恐怕这马云禄营房，此刻早已成为了曹营的一处观光景点。
但即便如此，身为战俘被束足在营帐之中，马云禄对此早已是多有不满，若非赵云整日皆在营外看护，这曹营之中，还真的未必有能阻拦这马云禄的人。
“欺侮？我留着她可并非是只为了羞辱她而已，而是静候一场大戏罢了。”
秦川放下手中竹简，眼中寒芒频现，突然之间显露出的冷然让一旁的王异都为之侧目。
“马超虽为西凉的一头猛虎，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介小人而已……”
“此番联军被挫败，西凉军虽有所折损，但终归不曾伤及根本，我留着她，无非是想要让她亲眼看着马超在全无理智之下的众叛亲离，让她瞧瞧，她这口中所称的兄长，究竟是个什么货色罢了！”
秦川那阴冷的笑声，无疑让王异听得都颇为不寒而栗，自打在许都遇到秦川之后，王异便面前的男子向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践，若他今时今日这般去说，想必马超日后下场必然不会好看。
不过这短暂的同情，随即也被心中那份大仇得报的快意所冲淡，毕竟马超与王异两人之间仇深似海，在这名女子心中，马超下场越惨，王异便愈发觉得开怀。
“公子既然这般说了，那妾身便在公子身旁好生的做个见证好了……”
……
随着韩遂送来和书一事的消息在曹操有意的透露之下，不消两日光景，这般振奋人心的消息便已然传遍了曹军上下。
此番曹操亲征，一月之前还是极为凶险的景况，而就在秦川的手段之下，短短的一月光景，便逼的联军那边求和，足可见得秦川此番温水煮青蛙的手段何等狠辣。
而在秦川有意卖给贾诩一个人情，由他去怂恿曹操接受和谈之后，秦川却特意去寻了一次曹操，建议可以先晾上联军几天，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如今联军上下已然尽落下风，即便韩遂差人送来了和书，但在秦川未曾授意之下，在河西之地的徐晃与荆绥二人仍是时不时继续对联军后方进行袭扰。
曹操的沉默，加上徐晃与荆绥一部不断的压力，自是让韩遂急的跳脚，在不胜其扰之下，韩遂终是顶不住这份压力，与联军各部首领商量了数日，重新又送来了一份和书。
而这次，其上所书的价码，让一向在属下面前喜怒不显于色的曹操看的都合不拢嘴。
……
“哈哈……看来这韩遂是真的被逼的无路可走，竟然联合关中诸将送子乞和，真是让孤不知说他什么好……”
不过数日的沉默，韩遂似乎也自知上次求和的诚意不够，这次竟然联合关中诸将愿意以自己的子嗣做人质，只求双方罢兵，可见联军之中已然是被逼到了份上。
而这份消息，曹操并未大肆宣扬，反倒是唯独让秦川、程昱、荀攸以及贾诩等一众谋士得知，毕竟韩遂能拉的下这张脸，已然是到了退无可退的程度，要是再这么逼迫下去，搞得人尽皆知、颜面尽失之下，难免会适得其反。
“作乱时气势汹汹，如今却如同败家之犬一般，实在是可笑……”
程昱听得这个消息，本经阴刻的性子此刻也是显露无疑，其态度摆明了对韩遂等人多有不屑。
而荀攸、贾诩等人对此也是表示既然事已至此，便不宜在继续逼迫，建议曹操就此答应下来，趁着寒冬未止，后勤尚且稳固之时尽快了解战事，省的日后生变。
他们二人之意，自然颇为符合曹操心意，待曹操亲手将答书书写方毕，正欣赏自己的字迹之时，这一纸答书，却是硬生生被站在一旁一直不做言语的秦川给抢了过去。
对秦川这般僭越之举，在场众人早已是见怪不怪，而曹操之前也曾听闻秦川曾用一纸书信，气的江东周瑜吐血暴毙而亡，还以为秦川想要动笔添上两句之时，却看到秦川拿过笔墨，对着曹操颇为满意的书信，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涂抹了起来。
这般怪异之举，不光让程昱等人齐齐呆住，就连曹操脸上的笑意，也彻底凝固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大戏将起
“启禀将军！曹营那边有书信送来！”
当夜，经由秦川亲笔“修改”的回信便经由信使之手送到了联军仓促修建的营寨之中。
这第一封和书送到曹营之时，韩遂这边一直未曾收到回信，对此关中诸将以及韩遂更是对此惴惴不安，生怕曹操此刻占尽优势，不愿答应议和之事。
而现如今曹操的回信在韩遂千呼万盼之中终于送到了自己手上，无疑是让韩遂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是落了地。
正当韩遂本人结果回信，满心欢喜的想要看看曹操究竟做了何等答复之时，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封涂涂改改，在关键字眼之上都被浓墨涂抹的天书！
而未曾被涂抹的地方，皆是曹操对韩遂的敬称，和一些颇为热切的拉拢之言，看的韩遂整个人都云里雾里，不知曹操此番究竟是何意。
正巧此时，夜间巡营的马超带着庞德这才姗姗来迟，由于此前后方一直被徐晃、荆绥二人率兵攻袭，联军这边也只得被迫回缩，军心不稳之下，也只能由马超亲自出面前去巡营。
而等到马超入帅帐之后，下意识的便问起曹操那边是否答应罢兵言和一事，却突然间觉察到此刻韩遂正捧着一卷竹简支支吾吾的模样，当即便一把从韩遂手中抢了过来！
马超本就连日劳累，心中颇为烦闷，加上前些日子马云禄又不知去向，心中悲痛不得抒发之时，正巧看到曹操言辞这般热切的拉拢韩遂，一时间也是热血上涌，不过脑子一般的将竹简直接砸到了韩遂的脸上！
“好你个韩遂！没想到你竟然和曹操暗通款曲，今日被我瞧见避之不及竟然还有意涂抹！”
“若非我正巧碰见，竟还看不出你竟然包藏祸心！”
为了报仇，马超自诩也算是委曲求全，压抑着自己心中想要找曹操报仇的渴求，一门心思的为韩遂稳固着已然一碰即碎的军心。
而现如今碰到秦川这有心布置的离间之法，血气上涌之余，若非手中兵刃不在，恐怕早就在韩遂身上留下了个窟窿！
“孟起，你必然是误会了！”
“这信我拆开之时便是如此，并无半分涂改痕迹……”
联军之中本就连日不顺，马超心中早已是郁结已久，此刻又逢这档子事，其心中早已是失了理智，当即便要上前收拾韩遂。
而一旁的庞德见状不由分说便硬生生将马超拦了下来，不管如何，马超一部与韩遂本就是唇齿相依的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他又岂能不明白？
“少将军！此事不可轻易定论，小心中了曹操的离间之计啊！”
“哪有什么离间之计，当日在城关之下我就觉得不对，若非是他韩遂与那曹贼早有勾结，我起码有三次能够斩下曹操人头！”
“今日这曹贼之信若非碰巧被我看到，你我恐怕已然落入算计还不自知！”
马超此刻纵然是想杀韩遂而后快，但在庞德的全力阻拦之下，盛怒之下的马超也是难以有所作为，硬生生的被庞德勒死的双臂给拉了开来。
韩遂自知有苦难言，也是连忙从帅案之后走出，隔着老远对着马超略微欠身，若是寻常时候他韩遂身为长辈这般如此，必然会让马超动容……
可难就难在，此刻的马超已经气的如同疯魔一般！
“孟起，此事的确非你所见，待我明日与那曹操当面对质，你只需在旁听着，便可洗脱我身上嫌疑……”
“若是我真敢与那曹贼有所勾结，孟起你只管杀了我韩遂便是！”
纵然韩遂此刻言之凿凿，但看着怒目圆睁的马超，韩遂心中也是惊惧不已，趁着庞德费尽力气将马超控制住之时，灰溜溜的逃离了此地。
而庞德为求控制住马超，此刻也是费劲了浑身气力，感觉韩遂走远之后，庞德这才气喘吁吁的将马超松开。
“庞德！你究竟是何居心！”
“你我险些被奸人所害，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脱离了庞德的阻拦，如今七分惊怒、三分悲痛的马超，早已是到了失控边缘，指着庞德的鼻子便骂了起来。
而庞德也知道马超如今早已是气的怒火中烧，无论自己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能顺着马超的话往下说道：
“少将军，若是他韩遂真有歹意，明日阵前他与曹操相会之时，少将军觉得不对，大可将其当场斩杀……”
“只是此时此刻，要是让军中将士看到少将军这般姿态，少将军连日的苦心，岂不是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