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与他夏侯妙才各掌一半军事，虽说先生与宗亲之间有着嫌隙，但好歹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要将关系闹得如此之僵？”
“依子龙看来，若是先生好意劝说一番，言辞不至于如此犀利，他夏侯渊也犯不着今日行此等之举……”
赵云历来是个不偏不倚之人，纵然对秦川好生敬佩，但秦川今日之举在赵云眼中的确是有些过分，他自然要多说两句。
而能把赵云逼到这个份上，秦川却并未引以为耻，反倒是偏着头看了赵云一眼，淡笑着问道：
“我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可今日殿中除了公明、儁乂二人，其他人与我素不相熟，若论军中地位，我自然比不过他夏侯妙才……”
“渭南如今虽已初定，可这陇右一地尚且不稳，今日退让半分，那日后这营中，我说话的分量哪里有身为宗亲的夏侯妙才来的重？”
如今曹营之中，宗亲将军与外姓将军的矛盾已经初现端倪，而那曹洪与秦川之间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日与曹洪起了矛盾，于秦川看来那不过是小打小闹，毕竟曹洪除了作战勇猛以外，论及谋略与军务，可谓是一无是处。
即便如此，这曹洪在军中除了宗亲以外，皆是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连他都尚且如此，更不必提如今曹操最为倚重的战将夏侯渊了！
“啧……这么一来公子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丞相临行之前，曾言军中之事以公子为主，但如今丞相走了这才三日，这夏侯渊便敢这般与公子唱反调，可却口口声声说以丞相之令为首，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原本以为丞相一走，这关中形势便会在公子计策之下日趋明朗，可是今日一看，着实是有些道阻且长的味道啊。”
王异闻言也是轻摇臻首，颇为无奈的感慨了两句，而她也清楚若不是自己任性，秦川怕是早就离了军中，与曹操一道回邺城自在逍遥去了，那里还有心情和这些莽夫较劲。
而夏侯渊今日这么一番阳奉阴违的表现，虽说是秦川刻意激出来的，但好歹仍有一月时间，与其将这份矛盾压下，等事后爆发，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来的迅速。
“这也不能怪丞相考虑不周，毕竟事出突然，丞相心中所想的皆是河间叛乱一事，自然没那个闲心多想……”
“不过，只是可惜了夏侯渊，一心一意想要遵曹操留下之命驱除刘雄，可却未必能够如他所愿喽。”
秦川倒是想的透彻，既然此刻矛盾已经激化，那秦川只需想着如何服众便是。
但即便如此，派兵出城一事终还是劳民伤财，虽说此刻城中粮草已经足以支持大军行动，但要是夏侯渊真的如秦川所料大举用兵，却是要白白耗费力气。
“先生就如此不看好夏侯渊征讨刘雄？”
“他刘雄不过是一伙山贼而已，碰巧有几分运气做大，但那夏侯渊在曹操麾下可是鲜有败绩，不至于败于一伙山贼之手吧……”
赵云就算反应再慢，也是看出了秦川并不看好夏侯渊对刘雄动手一事。
但夏侯渊的威名，赵云自然也清楚，此人自打追随曹操以来，用兵一向以快著称，善用奇袭而出其不意，素来有三日可行五百里、六日可赴千里之美名。
“他夏侯渊奇袭自然是好手，可刘雄这伙人那可是山贼，既为匪患，趋利避害终归是拿手……”
“而且我也让荆绥打听过，这刘雄贼的紧，麾下兵马六千，不占城池，只是劫了就跑，隐于山林，他夏侯渊若是想靠他那拿手的奇袭之法，占得一时便宜虽说无虞，但要想将刘雄斩尽杀绝，怕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秦川挑了挑眉，颇为懒散的向后一靠，摆明了此番并不看好夏侯渊。
而见他这么一番做派，在场众人也是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暗地里对夏侯渊长叹一声。
不过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秦川反而直接从自己的位置之上坐起，整理了一番身上衣服之余问道：
“子龙，你安排那人如今住在何处，今日正好有空，带我去见见。”
第三百五十一章 高陵求援
“啧，好歹也是关中本地之民，且还是左冯翎郑浑手足，子龙你让人家权且住在此处，是不是有些太有失考虑了……”
望着自己面前那颇有些凋敝的驿馆，秦川也是难得的头痛起来，颇为无奈的看向了自己身后的赵云感慨道。
这梁兴于蓝田作乱一事，正是在曹操出兵劝降驻守于安定的梁兴之时传来的消息，而这消息传出没过几日，高陵县便来人到了长安求援，祈求如今驻扎于长安的曹军出兵相救。
而前些时日，秦川一来在府中养病，寻常人皆是难以得见，这郑浑派来的求援之人便这般尴尬的吃了闭门羹，只能被赵云安置在了驿馆之中。
待等到秦川身体稍好，又碰上了曹操返回邺城一事，这位苦命人便就这么在这个连门匾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的驿馆之中被遗忘。
“这……当时先生正忙于其他事，子龙便只能自作主张将此人安置于此。”
“再说，这驿馆虽说破败了些，但终归不是那漏风漏雨之处，住上几日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赵云觉察到秦川那有些火辣辣的目光，自然极为尴尬的挠了挠头，而正在二人交谈之时，不知何处吹来的一道朔风终是将那摇摇欲坠标识着驿馆的门匾，咕咚一声从上方掉落！
瞅着自己面前荡起了一阵烟尘，秦川的面色愈发显得无语，而赵云自知理亏，只得在秦川身旁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唉，罢了……”
……
驿馆之中，从高陵被郑浑差来求援的冯骥也是坐立不安，心中想着梁兴之乱，而自己被左冯翎郑浑大人差到长安求援却被如此慢待，但奈何自己人微言轻，也只能是老老实实呆在此处不敢挪步。
冯骥此时正思索着要不要去军中求见一番，看看能否借得一支兵马前去高陵救援之时，自己这房门，却突然被人叩响！
“冯骥先生可在？”
伴随着一声显得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冯骥面露疑惑，当下便上前去开门，不过还未等他到了门前，紧闭的房门却突然直接被人推开。
随着秦川与赵云二人缓缓入内，冯骥自然瞧出了这站在秦川身后的英武之人便是那日亲自安排自己住所的人，赶忙上前相迎。
“将军，你可是让我好等啊！”
“如今高陵形势危急，小人却在此处枉费光阴，还请将军将小人引荐给丞相，容小人告知高陵情况为上……”
秦川看冯骥刺客可谓是如同热锅之上的蚂蚁一般急的跳脚，虽说面上不显，但还是看出此人虽说被慢待了些，但心心念念的结识主上，其性子却有几分可取之处。
但听着冯骥问的皆是曹操，秦川也不免要给他泼盆冷水，言语清冷的开口道：
“丞相已经领军回邺平乱，此刻并不在长安。”
“你若是有求于我军，若是不将高陵情况告知于我，我如何短明形势？”
秦川的淡然，让冯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这立于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究竟是何身份，但观赵云对待此人态度这般恭敬，让冯骥也是不由自主的谨言慎行了起来。
“不知大人是……”
随着冯骥小心翼翼的询问，立于秦川身后的赵云将眼光一斜，沉声说道：“先生如今是军中军师祭酒，曹丞相离城之前，曾下令让大人总管关中军政！”
秦川对赵云的恭维之言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虽说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太过傲气，但终归说的皆是事实。
还未等赵云继续开口，冯骥听得秦川名声之后却是做出了一个让秦川与赵云二人面面相觑之举……
只见冯骥听了秦川名头之后，瞪大双眼愣了片刻，但随即有些不太确定的低声问询道：
“大人便是在渭南驱逐了马超、韩遂和关中联军的那位？”
冯骥这谨小慎微的模样，看的秦川也是一阵哑然失笑，随意的摆了摆手这才自顾自的寻了个地方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冯骥说道：
“怎么，看着不像？”
待秦川这话说完，冯骥登时不顾两人目光，连忙双膝跪地对着秦川的方向重重的叩了两个响头。
大汉尊崇儒道，常人只跪君上与父母，但如今这冯骥不过刚刚见了秦川一面，便行如此大礼，无疑是让秦川与赵云二人陡然愣住。
还不曾等秦川开口，那冯骥抬起头时却是哭的极为凄惨，哭嚎着嚷嚷道：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在高陵县时常听我家大人提及大人名号，心向往之已久，今日终于有缘得见！”
“还请大人原谅小人刚刚的冒犯之举，尽早派兵救援我主，小人代我主和高陵县三千余户百姓，跪请大人相助！”
冯骥一边说话之时，脑袋仍是在地板上砰砰砰的叩了起来，浑身战栗之下，竟是有股秦川不答应便要叩头叩死在秦川面前的架势！
言辞这般恳切，让秦川下意识也猜到此刻高陵情况怕是不甚明朗，连忙主动上前将冯骥搀扶了起来催促道：
“你且将话说明白，高陵如今情况如何？”
冯骥虽说是左冯翎郑浑扈从，但好歹也是入许都见过世面的人，而在许都之中，那些权贵皆是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哪里会有秦川这般举止？
现如今秦川虽说身为军师祭酒，但明眼人皆知自郭奉孝以来，曹操一直将这军职虚置，再无任何人得以坐上此位……
仅靠这份殊荣，秦川如今在军中何等地位，便俨然是人尽皆知！
眼瞅着秦川催促，冯骥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将如今高陵情况说出：
“回大人，自打大人设计驱逐联军以来，梁兴逃亡蓝田之后便任由麾下兵马纵兵于各县劫掠！”
“半月之间，那梁兴便强征了五千户人家，逼着他们一同在蓝田周遭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仅仅是这般情况，就足以让寻常人听得头皮发麻，而秦川不过是眉头紧锁并未开口。
而赵云听到这情况早已是怒不可遏，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不顾身份揪住冯骥衣襟硬生生将此人给扯了起来！
“他梁兴行此天怒人怨之事，你们不派兵征讨，这官是怎么做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以财散敌
赵云历来是个眼睛容不得沙子的人，而此刻又听闻梁兴行此恶行却无人阻拦，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在他看来，梁兴纵然一时势大，但其根基早已被秦川毁伤殆尽，不过是一帮散兵游勇而已，若是早些阻拦，怎能让他能这般顺风顺水？
“将……将军，此事你有所不知……”
“梁兴败逃至蓝田之后，直接杀了蓝田县令，加上其麾下兵马凶悍，在关中凶名已久，自然无人敢拦。”
冯骥也是未尝想到之前一直慈眉善目的赵云竟然会突然化作猛虎，如同拎着一只鸡仔一般将自己扯了起来，心中恐惧之余也只能是哆哆嗦嗦的将情况细说了出来。
秦川对此则是一副沉默的模样，虽说这梁兴势大，但若是没有充足军备的兵马，单单靠城中百姓，自然是难以抵挡。
如今的曹军将士，皆是曹操在无数场杀伐之中砥砺出的兵马，连他们都尚且会战意涣散，更不必提仓促组织出的百姓。
赵云一脸怨毒的瞪了冯骥一眼，自然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当下便如同丢垃圾一般的将冯骥给放了下来。
“先生，请你予子龙一支兵马，我愿为先生斩杀恶贼梁兴，以平此乱！”
气不过的赵云如今也是不假思索，极为郑重的对着秦川躬身抱拳，恳请秦川放权抽调兵马让自己尽快出发平了此乱。
秦川对此却是冷哼一声，看向赵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冷意，蛮横的迅驰起来：
“糊涂！梁兴离去之时兵马虽说不多，但好歹也有几千，就算我予你兵马，长途奔袭之下，你又有几分把握可以诛灭梁兴？”
“我知你嫉恶如仇，但我就如此轻易让你动身，兵败事小，若是你有个闪失，那不是让我后悔一生？”
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骂的赵云当下也是冷静了不少，长叹一声松开了自己紧握的双手。
安抚好了赵云，秦川对此刻高陵的情况大抵也了解了个大差不差，继而继续问道：
“如今高陵情况如何，城中可有兵马？”
秦川不合年纪的处变不惊，让冯骥愈发的对秦川多了几分拘谨，迟疑了许久，这才极为难堪的继续说道：
“如今高陵情况尚好，各地被劫掠的县令此刻都于高陵据守，左冯翎大人尚且还能稳住局势……”
“至于城中兵马，唯有几百守城兵士和左冯翎大人临时征调的八百民兵，实在是人手不足，所以左冯翎大人这才让小人来长安求援！”
听了冯骥说了这么多，秦川终于还是等到了一份好消息，只要高陵未曾陷落，那么自己便有了把握。
可至于求援，秦川却是在心中思索了片刻，虽说自己与夏侯渊一同掌军，但想要瞒着夏侯渊抽调兵马，实在是有些难办。
更何况若是将注意力悉数放在救援之上，冯骥若是以逸待劳，就算曹军势大，终归也会落得个相持的地步。
要是他梁兴再聪明一些，听闻曹军前来救援，带着手下兵士一逃了之，那此番兴兵便是劳民伤财，竹篮打水一场空！
左右为难之下，秦川却是不再将心思放在单纯调兵一事之上，而是问起了一件与战事毫不相关的事情之上：
“我且问你，高陵当地财政产收如何？城中可有余财？”
随着秦川这么一问，冯骥不由自主的便回错了意，以为秦川虽说年轻，但难免沾染了那许都之中官员的市侩，不见好处便不愿发兵。
可奈何如今高陵情况实在是危急，冯骥就算心底极为不满，但还是喃喃道：
“左冯翎在高陵当地爱民如子，城中百姓闻大人之名皆是敬佩不已，加上朝廷赏赐，自然有几分余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