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此刻心情烦闷，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便对着程昱抱怨了起来。
“二位，如今再去讨论此事已无意义，丞相听得黄盖投诚，已然是有些轻敌于江东，我等三人刚刚一同去劝都未曾有用，如今又能如何？”
贾诩听到二人争论，本来不愿说话但顾着自身职责，也只能劝两人莫要因为此时心声嫌隙。
如今随军的算得上有地位的只有他们三名谋士，若是他们三人再彼此闹出些许不善，其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荀彧现如今镇守许都、荀攸恪守邺城，此二人均为曹操心腹，在贾诩眼中如今能劝得动曹操的，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人了……
“或许我等劝不动丞相，但却不能这般放弃！”
秦川自然研究过贾诩为人，深知此人向来利己，只要不折损自身利益，那怕身旁之人死伤殆尽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可如今曹操若真的被周瑜这苦肉计给欺瞒了过去，到时十几艘塞满了已被沾满火油的干草小船冒着烈火撞上如今的曹军水寨，对曹军而言可谓是灭顶之灾！
见秦川这般坚持，贾诩也只能苦笑一声。
而那程昱难得见秦川如此情急，细思之下也觉得此事颇多蹊跷，皱眉看向秦川问道。
“问天，你且莫要隐瞒，老实告知老哥，你对着周瑜计策，确定程度有几成？”
此言一出，刚刚还一脸无奈的贾诩也看向了秦川，而盯着两人目光灼灼的架势，秦川也咬牙切齿的答道。
“若是之前尚且只有八分把握！但如今看了丞相反应，我已有了九分！”
“这定然是周瑜小儿设下的苦肉计，否则如何能将丞相蒙骗至此！”
秦川如今对曹操可谓是实打实的恨铁不成钢，不过若是将这事儿放在自己身上，这一路南下如此顺利，兵锋所指刘琮束手，现如今胜算颇大之时，敌军大将前来献降，若非自己一早知道后事，恐怕自己也会被算在里面！
“既然如此，我等且各回营房冷静一番，稍后再聚，看能否想想什么办法再劝丞相……”
“不错，丞相如今轻敌之心已是压不住了，若丞相真的一意孤行，我等务须提早为三军做下一步打算才是！”
经由秦川的一席话，三人此时也彻底冷静了下来，纷纷开始为下一步做打算。
而秦川沉默了半晌之后，这才垂着眼皮唇间微启道。
“二位，半个时辰后去我帐中一叙，在下总觉得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江东如今乃是孤注一掷，行事必然环环相扣，若仅仅让黄盖诈降而来，那其后必然还有动作！”
秦川虽并非什么圣人，可此战乃是自己头一次在曹操帐下跻身，必然要有个较为圆满之法。
更何况，此战事关一统天下之策，如今若不尽心竭力，怕是今后连后悔都来不及！
“好说，半个时辰之后，在下定然去问天帐中相会！”
“问天心系三军，我贾诩若是继续这般下去，怕是无颜在和二位同袍，到时定然到场！”
……
秦川回到营帐之后，第一时间便站在了帐中所画的地图之前苦思。
在秦川看来，江东要使火计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既然曹操那边已然没了指望，那秦川此刻当务之急便是需要敲定他江东有何把握能等得到那江面之上的一股东南风来！
就算到时候天时不在曹，他秦川也要竭尽所能与老天斗上一斗！
曹植看到秦川回到大帐便直接扑向了帐中地图，一时之间也看不透秦川究竟意欲何为。
而这位军师祭酒平日里行事堪称一个飞扬跳脱，有些许诡异之举早已在曹植眼中显得稀松平常，因而曹植也懒得去管。
正当曹植打算照旧研习诗文之时，却突然听到一直沉默的秦川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木直，这乌林周遭大泽唤作什么？为何我之前从未见过？”
曹植听到秦川问话，自然是无法安心看书，连忙走进秦川身旁看向了其点在地图之上的位置。
“此处乃是云梦泽，乃是荆襄之地最大的湖泽……”
“大人不是荆襄本地人吗？这如此出名之地，难不成大人认不出来？”
曹植听到秦川问了一个三岁孩童都知道的问题，一时之间竟不知这是调侃还是何意，但军师祭酒既然问了，如今身为秦川身旁侍从的曹植也只得老实回答。
“云梦泽……这不是只在书中有记载，现世原址早已干涸的地方吗？”
秦川也万万未曾想到过自己之前上学之时背的地理知识竟在此处用上了，而当他看到了这云梦泽周遭的湖泊，又回想起长江之上的气候，其脸色却不由自主的化作了一张白纸！
“乌林与大湖临近，白日与夜晚温差极大，最易形成湖陆风……”
“这湖陆风白日由湖风吹向陆地，夜间陆地风吹向胡泊，晴天持续时间越长，湖陆风便会愈发明显！”
秦川略感头痛的捂住自己的前额，努力回想起地理课上的所背的知识点，这才想明白了为何周瑜执意要用火攻！
“周瑜要等的，并非是一场东南风……”
“只要连续数个晴天，这夜间的湖风将会愈发声势浩大，到时长江之上的江风吹往乌林，云梦泽之中的湖风也一样会向乌林吹动！”
“到时这湖陆风，便会变成一场令人防不胜防的东南风！火计船一旦撞向水寨，火借风势蔓延之下曹军便是败局已定！”
念及此处，秦川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了曹军阵线在乌林之处被火风炙烤，数万曹军困于大火之内的景象。
“黄盖信上所说‘效命在近’，并未明言是那一日……”
“周瑜！你好深的算计！”
第二十七章 有备无患
“原来如此，我一直觉着这周瑜不过是略有才名，可今日听了问天一席话，此人如今已然成了我军大敌！”
“问天贤弟通晓地理，竟能仅仅从一封降书看出这般重要军情，实在是我军之福！”
参透了周瑜之计，半个时辰之后与贾诩、程昱二人会面之后，秦川也将自己预测之事告知了他们二人。
如今三人乃是曹操军中话语权最重的三名谋士，经由秦川一席话，其余二人听得也身子战栗，完全未曾料到会有这般严重后果。
“二位，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破局，至于那些奉承之言，等我军胜了再说吧……”
秦川此刻捏着眉心，颇有些头痛的苦笑了一声。
虽说秦川心中知晓他们二人都并非什么在乎名节之人，但在这个将品德看的极重的时代，这般吹捧倒是显得有些司空见惯。
若是闲暇之时听到这二人如此吹嘘自己，秦川或许还会高兴个一时片刻，但现如今事关危情，纵然二人再怎么吹嘘自己，秦川也是没那个心情笑的出声。
“这倒也是，可如今丞相已然决定纳降，此战僵持太久，怕是丞相都有些急于取胜了……”
“不错，当初征讨袁绍之时，丞相迟迟不胜就已经是心急如焚，那时为求胜机或许还听得进去谋士之言。”
“可如今一统天下之时近在咫尺，丞相怕是难以把持本心……”
程昱、郭嘉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曹操如今心思看的颇透，但在两人苦思之下，却仍旧没什么好的法子能够劝的曹操回心转意……
“二公所言虽然不错，可并非一语中地。”
秦川听着二人说话，眼中却难以掩盖的露出些许迟疑，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这帐中只有他们三人，木直又已被差遣出去，这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既然二位都是自己人，那么我便之言无妨，如今丞相已经五十有四，这般年纪如今已经算是高寿……”
“现如今我军胜利在望，更是一统之机频现，丞相如今怕是这军营之中最为心急之人！”
提到年岁，贾诩与程昱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眼中的惊骇自然掩盖不住。
寻常他们二人所思皆是战机、战略之事，但却从未以这般视角去思考问题，而秦川的一席话，却完全道出了这曹操为何如此心急。
曹操五十四岁，在天下大乱之时已经算是高寿。
虽说平日里曹操一样与往常一般慨当以慷，豪情万丈，可他身为一介雄主，岂能不知天命？
耗费近乎二十余年统一北方，在已知天命的年岁，曹操自然知道自己绝对再没有下一个二十年！
而如今自己手握雄兵二十万，龙盘虎踞荆襄之地，如今一统天下乃是最好的时机。
曹操，已经等不起了！
“问天要是这般说，倒也并不有所偏薄……”
“虽然不忍心承认，可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丞相的确是老了……”
二人有些黯然的叹息，听得秦川自然心中也有些许酸楚。
人生最大遗憾，莫过于红颜白头，英雄迟暮。
“虽说此番南下，丞相并非举一国之力，但也可谓是动了大本钱。”
“若一旦输了，军中损兵折将、辎重耗费反倒是小事，而更让人担心的反而是朝廷乃至一些仍旧忠于汉室的士族反扑！”
“丞相愿意接纳黄盖，自然心中也是有所怀疑，可自己在外带兵日久，若不尽快班师或是有所斩获，士族与朝廷的压力，无异于会让北方内乱频生……”
“所以丞相才不得不赌上一把！”
秦川这话，听得贾诩、程昱二人也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身为谋士，原本不应该思索如此之多，毕竟考虑太多，做事难免瞻前顾后。
更何况，秦川如今所说，皆是大不敬，若非在场都是自己人，否则这话一旦落入丞相耳中，必然会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那么问天贤弟，我们如今该当如何？”
“我军之中并无南方百姓，对南方天气也并不熟络，若非问天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怕是今日也无人能够参破周瑜算计！”
贾诩精于自保，自然不可能第一时间提曹操大军着想，而程昱乃是跟随曹操起家之人，自然心心念念的均是曹操的前途。
望着程昱那颇有忧心忡忡的模样，秦川思索片刻这才开口道。
“他周公瑾能借天气用计，我们自然也可以！”
“不过此事并非万无一失，我军对南方气候并不了解，周瑜如今已经占据先机，若不弄险，怕是三军都要葬送在这长江之畔！”
此刻秦川语气也极为严肃，听得贾诩也有些皱眉。
贾诩生平从不喜好弄险，可秦川如今对局势的判断可谓一针见血，纵然贾诩有所反对，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军既然先机已失，弄险自然理所应当。”
“不过该如何规划，烦请问天替我等一决！”
程昱听到秦川胸中有计策自然信息，赶忙请秦川赐教，而秦川沉默片刻，这才继续说道。
“如今我军战船尽数停泊与水寨，仓促之间怕是难以移动，但正所谓树挪死人挪活，这十多万大军，不可被这战船拖死！”
“仲德兄，烦请你联络如今你军中权力最高的熟络，以伐木造船为由，将如今乌林之后后十里树林尽数砍伐！”
秦川思路极为清晰，如今周瑜用策，为的就是借助两面湖陆风将大火弥漫曹军本阵，那么就务必要借乌林草木当做燃料！
曹操如今不听劝告，那么秦川也只能釜底抽薪，将这偌大水寨就地放弃，但求护住曹军主力！
“伐木？这是为何？我军如今木材储备已足，这般劳累将士会不会有些多此一举？”
贾诩听得这话也有些讶然，下意识的便提醒秦川莫要做这些无用之功，还是尽快保存曹军战力为上。
“伐木并非本意，乃是破敌之计。”
“而借着伐木之由，我军将士集体动身，我这才有机会将我军主力撤至云梦大泽之外！”
第二十八章 以退为进
“什么？撤军？”
“不知二位军师，这是丞相之名否？若无丞相军令，我曹仁如今身为三军主将，断然不可贸然动兵！”
贾诩与程昱虽对秦川之策不明就里，但看到秦川动策之后那稍稍心安的表情，也只能将注码都押在了秦川身上。
不过贾诩生性并不喜依仗他人，思前想后只得借着自己如今身份对着曹操再去劝说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