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平常便秉承君子之风，从未有过事急从权的先例……”
“而如今主动发出书信求援，想必马腾、韩遂动向已经坐实，就是不知西凉入关的数座坚城能抵挡多久……”
纵然此刻曹操头疼的厉害，但思维仍是无比清晰。
现如今曹军与孙刘对峙与长江两畔，这般时机实在是极为尴尬。
虽说已经到了图穷匕见之时，可若是曹操后方不稳，纵然与孙刘激战于长江之上，曹操怕也是不能安心。
毕竟上次被人偷家，险些害的曹操无处可去，若非有荀彧、程昱等人苦苦相劝，怕是曹操早就因为被吕布偷袭而投了袁绍！
“若是这般看，荀彧怕是只需要让丞相班师震慑马腾、韩遂，只要此二贼知晓丞相已然回到许都，那么必然萌生退意。”
“西凉之地兵马虽然骁勇，但却不善于攻城，加上丞相出兵已有数月，朝廷之中怕也是流言四起，荀大人想必是难以镇压城中流言，这才希望丞相回去坐镇！”
虽不知北方情况，但秦川也只得以现如今已在掌握的信息分析着如今的局势。
“可此处战事将起，丞相如何动身？若是三军得知丞相不在，到时必定军心震动，要是这般如何对敌？”
程昱听到秦川这般分析，自然是第一个不同意，两军开战在即，自家主帅都不在此处，那成何体统？！
闻言，秦川也只能沉默了下来，自己身为谋士，只能将计策摆在曹操面前，任由曹操甄选。
但无论曹操作何选择，都必然要承担风险。
“等……”
曹操伸出手掌推开了一旁曹丕与曹植二人，喘着粗气的看着站于下方的秦川，纵然眼中带着疲倦，但仍是极为严厉的问道。
“问天，我且问你一句。”
“若是此战得胜之后，我军需要多少时日才能一统江东？”
“至于那刘备，是否能够将起擒到我军帐下？”
此刻曹操面露痛苦，看的秦川也隐隐有些心惊。
不过既然曹操问计于自己，秦川断然没有什么理由推诿，略微计算了一番，这才对着曹操毅然开口道。
“就算此战得胜，将如今江东明面之上数万兵马尽数沉在这长江之上，但若无两个月，在下不敢保证丞相能够一统江东全境……”
“至于那刘备，运气好或许能在此战之中将人抓来，但若孙刘一旦兵败，就以此人脚底抹油的功夫，怕是会第一时间投奔益州牧刘璋麾下……”
第三十八章 代为掌军
秦川一番话下来，程昱、曹丕、曹植三人均是一脸沉默，并未有任何异议。
若是按照双方兵力来对比，曹军如今自然是明面上胜算相当之大，可孙刘乃是联军，加之或许还有计策，其中变故在寻常人眼中自然无法量算。
至于彻底灭杀孙权，秦川期初以为此事并不算难，但这段时间自己也在这江畔百姓之中打听了一番，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感觉良好。
虽说周瑜带了江东五万兵马与曹操隔江而望，彼此互相对峙，但实际孙权如今手中兵力绝非仅仅只有这明面之上的五万人。
纵然孙权当初在曹操来袭之时，心中尚且有些迟疑不定，但当确定了要与曹操誓死一战之时，孙权反而是开始另外打起了算盘。
由于曹操来势汹汹，仓促之间孙权也只能给予周瑜五万兵马，所用无非是用来抵御曹操兵锋，赤壁一战若是能胜固然是好事，但若是败了，孙权手下其余兵力反倒可以再次派上用场。
若是曹军真的顺利将赤壁守军化作齑粉，入驻江东之后，陆路重镇柴桑，水路要道鄱阳湖、洞庭湖一带足以支撑周瑜再次布置防线，若是孙权真的有心拖延，深入吴地之内的曹军将会成为无根之萍，难以获得丝毫战果。
但如若周瑜打赢了此战，那么孙权手下剩余兵力可趁势追击拿下荆州，且在长江下游渡江而过兵锋直指淮南，拿下合肥重镇，以此窥伺徐州之地！
在孙权部署之下，不管曹操胜败，此战到底是战是和，孙权皆有底气与曹操继续周旋，可谓立于不败之地。
秦川纵然知晓此事，但如今曹操头风严重，秦川也只能注意语气，尽可能委婉的表示自己对于南征之事并不看好。
拿下赤壁，对孙权而言不过是境外作战，并非威胁江东根本的灭国之战，但若是曹操真的跨过长江入了吴地，那接下来必然会面对江东百姓的层层阻击！
而到了那时，后方早已沦陷，撤军不过是板上钉钉之事！
“呵……两月，没想到问天平日里足智多谋，结果竟然因为这等事情开始自欺欺人了……”
秦川原本就给了一个最为乐观的估计，但曹操听过之后却是低声笑了起来，言语之中尽是调侃。
曹操的一番嘲弄，让秦川也隐隐有些许不安，毕竟此战若是大胜，或许能够趁势荡平江东。
可如今经过近乎半月的对峙，虽然自己已经阻止了曹军之中颇多败像，可如今后方不稳，对出征之事可谓打击颇重！
“两月怕是难以做到，孤一声戎马，南征北战也算打了不少仗，这吴郡一州之地，怕是没有四个月绝对难以攻下……”
“而到了那个时候，站在那小皇帝身旁的，怕早已不是孤了！”
说到此处，曹操罕见的一阵咳嗽，让在场之人均是手足无措。
望着曹操那颇为佝偻的身形，秦川心中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豪气。
“丞相，此战精心准备之下，绝对不会败！”
“若丞相能够暂且压下对许都忧虑，依照之前定下计策将周瑜、刘备等人彻底击溃，那吴地便近在眼前！”
“此乃克复天下一统之良策，只要让孙刘束手，区区一个许都又何足道哉！”
曹操突然变得这般孱弱，让秦川下意识心中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如今曹操已经五十四岁，纵然年纪不小，但胸中尚且有着一统天下的野望。
自己费尽心机将曹军之中的种种败像一一克服，为的便是帮着曹操真正的一统山河！
众人虽然不知，可秦川心中却深深地知道，自打赤壁过后，曹操虽说损失了荆州的数万水军，可根基却未曾受损。
在曹操仅剩的十余年时间内，并非是曹操无力南下，而是因为曹操在如何处理自己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安排身后之事上已经燃尽了自己最后的一丝锐气！
英雄迟暮，说的不光是年老，更是心气被消磨殆尽！
秦川此番慷慨陈词，听得曹操也不禁有些呆滞。
曹操自打见到秦川之后，一直未曾见过秦川这般激动，情急之下竟然对着自己大声吵嚷。
“奉孝……此情此景与当初你力荐孤决战袁绍之时，何其相似……”
望着秦川身穿大氅，双目炯炯的模样，曹操罕见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官渡之战前夕，曹操四十五岁，费了两年时间彻底了结了袁氏余孽，但却因为官渡与袁绍的僵持，折损了麾下核心谋士郭嘉。
而今时今日，与当初自己即将和袁绍对决时何其相似，正是自己当初举棋不定之时，郭嘉力排众议建议曹操举全力与袁绍对决，这才使得曹操一统北方！
当时曹操自知胸怀何等魄力，宁可拼的个玉石俱焚，也断然要将袁绍剿灭。
可如今九载眨眼而过，再次得知自己后方被即将遇袭的音讯，曹操却有些害怕于再次经历当初在吕布手中失了兖州全境的惨痛。
那一次的失败，险些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不说，更是有自己彻底覆灭之嫌！
“孤……果然老了啊……”
恐于失去对汉庭的控制，彻底让自己心血散尽的曹操，此刻也被迫在心中承认，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豪情万丈的曹操了……
若是当年，曹操断然不会如此瞻前顾后。
“仲德，听孤军令……”
“孤明日亲率一万大军撤离江陵，随后北上径直返回许都！”
“黄盖纳降乃是明日，至明日黄盖来前，此消息务必封锁！”
曹操缓缓放下自己一直放在额头之上的手掌，说出了让秦川彻底目瞪口呆的决定。
为保许都安危，曹操竟然在大战之前选择主动离营返回！
“丞相！此事不可！”
“问天，孤已有决断，无需再劝！”
秦川下意识的想要阻止曹操北还，毕竟这一走，曹操怕是再也见不到这长江之上的吴郡之地了！
可曹操不由分说的阻止，让秦川彻底的断了念想，但接下来曹操所说的话，让在场其余人纷纷愣住。
“孤虽先走一步，但军中主帅之位不可空缺。”
“主帅之位暂由子桓提领，军中大事以军师祭酒为主，你们二人各执一半虎符！”
话音未落，曹操这才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将自己额上的白布扯下低吼道。
“纵然孤不在，此战也务须得胜！孤拿下的荆州，尺寸之地也决不能落入孙刘之手！”
第三十九章 临行
“问天、仲德，孤离营之后，军中事务就交由你们二人，这虎符虽说只有一半，但足以折服三军将士。”
两个时辰之后，曹操纵然脸上仍然有着些许倦色，但却披上了自己甲胄，立于大帐之中对着秦川与程昱二人吩咐了下来。
对于秦川执掌虎符一事，程昱倒是并未多想，毕竟自打秦川正式参与到谋士核心之后，计策之中皆是要比自己高出不止一筹，平心而论之下，自己除了勇武，在计谋之上怕是也比不过这年方不过二十余岁的小家伙。
程昱虽是寒门出身，自小便对权贵极为不屑，但对于有才之人向来是推崇备至，自然和秦川关系颇好。
反倒是秦川对曹操给予自己虎符之时颇为受宠若惊，自己不过入了曹操帐下不到半月就有这般对待，虽然事出紧急，但这般殊荣可不是谁人都有的。
秦川面色之上的迟疑，让曹操也罕见的露出了些许开怀。
“问天，你虽年少，但其风骨之中却不失有大将之风，只是年岁尚小缺乏历练而已。”
“今夜事态紧急，孤念在许都安危，早已是在此地待不下去，你要好生辅佐子桓，不求大胜，但求让三军无恙！”
曹操将虎符交予秦川之时，心中就已然做出了最坏的打算，自己虽说带走一万兵马，但剩余兵马却足以抵挡孙刘联军。
“丞相放心，荆州之地在下一定寸土不让，他周瑜、诸葛亮若有胆子来取，在下也绝不手软！”
秦川头一次被曹操这般信任，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报此大恩，只得极为僵硬的对着曹操做出拱手之状，结果却被曹操按下了手腕。
正当秦川不知曹操何意之时，曹操这才上前两步行至秦川跟前，低声开口道。
“莫要因为此物而这般僵硬，孤欣赏的便是你的通达灵活……”
“这荆襄之地虽然宝贵，但问天岂不闻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
曹操自然看出了秦川突然担此大任，其心中自然是压力颇重，但碍于自己即将返回许都，这才对着秦川提醒了一番。
“丞相意思是说，这荆襄之地也不必强占，只需保存军士即可？”
秦川对曹操的这般叮嘱也显得有些诧异，毕竟这荆襄乃是富裕之地，更是手握长江天险之所，只要荆州仍然在己方手里，那孙权就断然无法从水路进军！
“荆襄九郡，让给孙刘几郡倒也无妨……”
“但若是由问天来，这几郡之地，怕是不会让孙刘拿的轻松吧？”
曹操脸上的阴笑，看的秦川心头无疑是轻松许多，这才缓缓点头笑道。
“丞相放心，孙刘若是想在荆襄之所把手伸的太长，将其整只手斩下或有难度，但若要断其几指，怕也不是那么困难！”
觉察到秦川心头稍有松懈，曹操这才将轻松了许多，转过头与一旁的曹丕攀谈起来。
“子桓，你一直未曾领军，今日是难得机会，务必珍惜！”
“军中诸多事宜自己判断之后，务必要与问天、仲德二人商议后决定，至于将领，如今多数乃是父亲嫡系，尊敬之余莫要忘了威严！”
……
对于曹操对自家儿子的叮嘱，秦川听了自然没有什么反应，摸住自己手中质地坚硬的虎符，秦川却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幸运。
“能让威震天下的曹老板亲自将军中职权一半交给我，这事儿传出去怕是足以让我青史留名了……”
虽说话语之间颇有些沾沾自喜，但秦川此刻却觉得这虎符重量反倒远超其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