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一旁曹丕和程昱二人看到此情此景，均是缄默不语，不忍打搅这番难以言状的情谊。
若是平常时候，以程昱那淡漠的性子，绝对会觉得秦川此举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好让这些军中将士能够更为舍身忘死，为自己驱驰而已。
但这一月有余与秦川的接触，程昱也知道秦川并非这种惺惺作态之人！
虽然秦川平日里用计狠辣无情，甚至隐隐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但秦川归根结底仍是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后生。
程昱虽时常感慨时光无常，但其谁年轻之时又不是一腔热血，虽然此举显得有些愚蠢，但年轻人的热血，谁又忍心泼上一盆凉水？
随着一人一人的离去，原本此刻城郭之上颇为豪华的曹军阵容突然只剩下了曹仁、牛金两名提的上名的将领，让人更是觉得物是人非。
但有了秦川刚刚的举动，剩下被秦川安排镇守南郡、江陵的人看向秦川的眼神之中纷纷多了几分敬意！
若秦川有任何差遣，就算舍去他们一己性命，他们也断然要为秦川成了计策！
所谓的，无非就是秦川的尊重。
……
“问天，你也莫要惆怅。”
“这些军中武将多数均是出身于田亩之间，并未读过多少书，但问天今后要是能在丞相身旁大放异彩，再如今日一般与敌军相会阵前，必然会有再见之日！”
程昱知道，无论何等年纪之人总是害怕离别，更何况在这天下大乱之时，一时的离别说不定便是永别。
可生逢乱世不是他们能选，若是条件允许，谁不想安稳度日？
“不错，军师祭酒年纪与我相仿，这般年纪便能有如此成就，想必回到许都之后，父亲定然另有重用！”
“待得他日父亲再要远征，集结兵马之时再把酒言欢，岂不是一桩美事？”
曹丕虽然性格阴刻了些，但人非草木，自然知晓刚刚秦川所说乃是真情实感，赶忙顺着程昱的话继续劝慰着说道。
随着二人安抚了一番，秦川原本有些澎湃的心潮此刻也重新回归平静，平复了心中浪潮之后，秦川眼中这才恢复了之前的沉稳。
“二位说的是，这周瑜如今陈兵江陵城下，怕是不出变故便不会轻举妄动……”
“但若是就这般僵持之下，难保其麾下会有江陵觉察到些许由头……”
秦川此刻说出这话，其背后的担心自然不言而喻。
一旁的程昱听到秦川的担忧，沉思片刻这才试探着开口。
“这却是个问题，我军如今城中虽然有兵马，但这些人均是之前从乌林周遭退回的士卒，长途跋涉之下，恐怕这一两日的休息难有成效……”
“此刻，却是要想办法给那周瑜添上一把火，让其能够继续忌惮我军另有布置才是！”
曹丕虽并不过于通晓军事，但看秦川、程昱二人煞有其事的模样，也只得装出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说道。
“说是这么说，可如何该填上这么一把火？”
“总不能，再让先生当着这下方江东兵马，痛骂那周瑜一通吧？如此的话难道不会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弄巧成拙？”
虽然曹丕并不知晓军士，但身为曹操子嗣，大小便被曹操培养，自然在人心之上的造诣比常人多了不止一筹。
两军作战，比的不光是士卒数目、将领能力高低，更多的反而是彼此互相试探出对方意图。
自己意图太过明显，对方自然会有防范，更高一层之人甚至可以顺势而为，遂了你的意图再另有布置，最终让你败的不清不楚！
程昱和曹丕二人说完自己见解之后也并未商量出个结果，均是莫衷一是的叹了口气，并不能想到一个好的破局之法。
但经由二人提醒了一番的秦川，此刻眼中光芒却是重新亮起。
“添一把火是吗……倒也简单！”
随着秦川嘴角露出些许兴奋笑容，程昱也意识到秦川怕是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赶忙看着秦川下一步举动。
谁知秦川竟然又和当初一般，以一副市井流氓的举动，大大咧咧的侧坐在这城郭之上大笑出声。
“周公瑾，我等你攻城等的可是心急不已，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瞻前顾后啊？”
“也罢，当初那乌林一场大火，烧的你江东损兵折将，你不愿承担攻城损失我也理解你之难处……”
秦川的阵阵朗笑，传到此刻的江东兵马耳中无异于是调侃，正所谓骂人不揭短，但这秦川却故意就要揭开周瑜那尚未痊愈的伤疤，露出那深可见骨的伤痕！
见到秦川又在挑衅，虽然程普一干老将坐得住，可此刻周瑜麾下不光有老将，更有像甘宁、凌统这等年轻的将领。
被一个比自己年少之人如此调侃，这些人虽然久经沙场，难免有些沉不住气。
“任由他叫嚣，他越发着急，就证明这城中必然有埋伏，等着就是……”
但有了之前程普的提醒，此刻的周瑜反倒是文若泰山，无论秦川如何羞辱自己，就是不曾动弹，如同小丑一般的看着城郭之上的秦川。
“罢了罢了，既然都督不愿攻城，那我让都督方便行事。”
“此刻我将城门大开，若是都督想要与我决一死战，便只管率军冲入城中即可，看看究竟是你江东士卒凶悍，还是我北方兵马骁勇！”
待秦川话音散去，那被周瑜一直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江陵城门在江东众人目瞪口呆之下缓缓打开！
第七十四章 声东击西
“都督，这……”
“都督，人家城门都开了，这还不动手？”
……
秦川此举，无异于是在江东众人早已烧的滚烫的热油之中丢下了一颗小小的火星！
此刻大军围城，对方坚守不出只等自己来攻，但如今竟然将城门大开，就算是兵仙韩信再世，也绝对没这个胆子去赌！
秦川此举，无异于就是在告诉周瑜一个信息。
你敢入城，那便全军覆没！
随着周瑜额头之上缓缓落下一道冷汗，此刻周瑜身旁那些江东老将也不知这站在城郭之上的年轻后生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而如今江东兵马之中请战之声愈演愈烈，纵然此刻周瑜以及数位在江东颇有人望的将领在前，都隐隐有些压不住这份怒意！
此番变故，均是因为这秦川举动太过嚣张！
“此人竟然真的这么有把握，要将我等尽数设伏剿灭在这城中不成？”
“若是没有这般把握，他又怎敢将这江陵重镇的城门洞开，如同就是在等我周瑜麾下大军接管一般！”
要说之前秦川一番举动，不过是让周瑜心头生怒而已。
但如今这城门一开，摆明了就是这曹军之中的后生看不起自己，纵然你如今陈兵城外上万人，但只要敢入城，必定逃不出去！
“都督！如此不能忍啊！”
“对方已然将城门打开，如今乃是攻城良机，战机转瞬即逝，都督不可错失！”
“这曹军欺人太甚，若是如此都不敢攻城，我等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有何面目回见主公？”
……
一石激起千层浪，秦川的这般嚣张之举，在心理上对江东士卒的轻视感可谓是最为折磨的一点。
原本军中只有闲言碎语，但随着一人说出这话，这种情绪便形同浪潮一般在江东士卒的每一个人的心中散播开来！
甚至于最后，就连江东的将领都有些愤愤不平！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随着江东士卒的不满，周瑜在军中的声望此刻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
放着这么大的一座城池不去取，却就是要站在城外干看着，试问天下有哪家兵马，愿意听从这般的主帅？
……
听着下方原本是闲言碎语，但随着时间流逝声势愈发浩大的议论，秦川此刻从城郭之上可谓是笑的前仰后合。
而期初因为秦川下令打开城门而被吓得一脸煞白的程昱、曹丕二人看着下方那极为荒诞，隐隐已经有些兵变意味的江东兵马，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感想。
“先生这般计谋，实在是可怕……”
此刻曹仁也站在曹丕身后，对于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他可是尽落眼中。
曹仁已经被秦川委以重任，到时候秦川只要一旦离开荆州，那么曹仁便会顺理成章的成为这荆州最高将领。
而此时此刻秦川尚且还掌控着荆州兵马，曹仁心中又对秦川的诸多布置奉若神明，现如今秦川用计，此刻曹仁自然是借着最后的机会吸收精华。
毕竟等秦川一走，这荆州的局面就要由自己来定夺！
“军师此举看似平常，但无论从何处去想却又极为合理……”
“这周瑜刚经历了赤壁一场大火，在军师算无遗策之下，处处受阻，自然理所应当认为这城中必有埋伏！”
“但军师此番反其道而行之，借着如今颇为宝贵的机会，顺势在周瑜迟疑之间将城中各将送走，此番心机简直如同鬼神一般！”
秦川此番用计，在场之人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而曹仁此刻设身处地的将自己放在周瑜的位置之上，竟然有些惊恐的发现自己若真的是周瑜，恐怕如今的做法怕是会和周瑜一模一样！
既然自己稍有动作都会被秦川提前料算，那只能按兵不动！
纵然自己被麾下兵士骂的狗血淋头，在军中声望一落千丈，但为了麾下士卒得以保全，周瑜必须要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末将倒是有些心疼这周瑜了……”
想到此处，曹仁打心底的一句话无疑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但此刻看向曹仁的众将理解了曹仁话语之中的意思之后，纷纷都沉默着点起了头。
缓缓一声叹息之后，曹仁看向那显得有些消瘦的背影，心中隐隐也生出了些许害怕。
“如若今后真的有与军师祭酒相会于阵前的时候，恐怕我曹子孝会不战而逃吧……”
……
自打秦川下令城门大开之后，周瑜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如今周瑜麾下，多数是一些听闻曹操南犯，经由孙权临时抽调的新兵。
此番周瑜身为战时大都督，每次动用兵马均未曾有过战果，加上赤壁一场大火之后，其麾下兵马损失将近半数，此番种种让其麾下兵士心中多有不满，但碍于周瑜身份和将领施压，只得隐忍不发。
但现如今秦川两次嚣张之举，加上后来竟然大开城门让周瑜进攻，周瑜都一副畏缩不前的神情，无异于是将这般矛盾推到了明面之上！
白日之间江东兵马已经初现哗变之情，周瑜自然要率先处理，为此甚至斩了几个叫嚣之声最大的部将，在以性命相威胁的情况之下，这才堪堪将哗变的危机消了去。
但周瑜也清楚，若是自己未尝得过一胜用来安抚军心，那么这份危机将会一直伴随自己，直至再次爆发的一天！。
这次爆发周瑜能够靠着自己尚且还在的威严强行镇压，但下一次呢？
……
“都督，夜里风寒，您伤体未愈，还是早些歇息吧……”
随着周瑜镇压了白日的军中哗变，随后便下令全军后退十里，就地驻扎等待变数。
而夜间周瑜站在山头之上，看着下方那闪着点点火光的江陵大城，眼中隐隐闪过些许寒芒。
“甘宁！”
“都督？”
“召集军中将领，帅帐议事！”
随着周瑜冰寒的声音传来，那前来叮嘱周瑜的甘宁也不自主的愣在了原地。
“这秦川白日辱我太甚，本都督今日可谓是一一都忍过来了！”
“如今他率领重兵积压江陵城中，我倒要看看樊城、襄阳他派谁去守！”
周瑜厉声之下，胸中一口气竟是有些提不上来，捂着自己的嘴巴便剧烈的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