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如今当着自己的面，秦川问话问的竟然如此直接，这般率真的模样让王异竟然都稍稍的愣了一下。
“难道大人只能想到此处不成？”
王异隔着面纱，脸上浮现出些许轻笑，不过秦川自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听完其所说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还未等王异继续开口，秦川面色如常的抬眼看向那一身白衣的女子，淡然道。
“那看来丞相心中仍有一些顾虑，想要借他人之口告知我些许麻烦事啊……”
秦川稍作停顿便参破了曹操的安排，无疑是让王异都愣在了原地，不过待王异回过神来，秦川却仍是一脸闲适的坐在原地并无丝毫沾沾自喜的模样，如此年纪能够这般稳重，实在是让王异多了几分肯定。
看此人不再说话，秦川也不愿继续点破，只是在心里暗暗地想这曹操未曾告诉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自己已经通过一场酒宴，意识到如今丞相府之中尚且也有派系之分，换句话说如今曹操虽然能以霸权执掌校士府，但是暗地里却是要制衡自己两个儿子，与汉室之间的平衡。
但是现如今曹操突然派人前来，而且大有一副打算待在自己身旁的架势，更是让秦川一时之间头皮有些发麻。
“这曹操究竟办不办事儿啊！身边无论哪一个问题都如同定时炸弹一般棘手，现在竟然还有事情瞒着我！”
曹操官署之内，自然是两位公子的夺嫡之争，尽管如今曹操身体还算硬朗，但长久处理国事对精力的摧残自然不言而喻。
刚过壮年，曹操发须皆有些灰白，加上这些年头风之患愈演愈烈，时不时便要卧床休息，更是让不少人都嗅到了这个苗头。
至于那汉室与曹操之间更是麻烦，若要将两位公子相争比作两个孩子在争宠的话，那曹操与汉室之间无疑就是流血的战争。
但是这战争毕竟只能处于暗面，曹操如今尚且需要汉室稳固，为自己提供一个稳定的后方，但汉室也需要曹操替他稳固时局，借曹操之手重现大汉天下。
此间之事，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秦川有些头痛，现如今这女子突然现身，分明是曹操还有事情瞒着自己，自然是让秦川心中抗拒颇大。
“素来听闻丞相在南方寻了个少年，有经天纬地之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王异自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秦川，自打秦川入许都以来，王异一直都在暗中观察能够这让曹操都赞不绝口的少年，但嘴上的恭维还是信口拈来。
可王异这么一番话，明显让秦川意识到了些许，不假思索的看向王异冷声道。
“你读过书？”
这个年代，身为女子能够读书那可是莫大的殊荣，就连寻常汉子都未曾有过接受教育的权利，更不用说被世道轻视的女子。
但这个女子出现在自己身前之时，秦川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女子的温婉，与其相谈之间满满的都是棋逢对手的意味，更是让秦川心头有些警惕。
“我出自雍凉王氏，虽说不是男儿身但也是书香世家，自然需要读书。”
秦川那极为灵敏的嗅觉，无疑是王异极为满意，仅仅能够从自己的言辞与谈吐之间听出自己并不是胸无点墨之人，更是让一向不对人展露笑颜的王异脸上多了几分喜色。
按照王异所料，接下来秦川绝对会因为自己这番话而大肆吹捧，毕竟能读书的女子世间实在少见，但秦川却做出了自己出乎意料的举动。
只见秦川转头看向赵云，面容极为不爽的开口道。
“真是麻烦，子龙，明日你让府中门馆去街上买几个侍女回来，原本以为就两个大老爷们府中不需有人侍奉，现在却来了个麻烦事……”
赵云对刚刚他们二人的交锋可谓是丝毫没有看明白，但听得秦川嘱咐自然是点头，随后仍是一脸懵逼的坐在原地。
而听得这话的王异可谓是气的七窍生烟，自己雍凉王氏虽算不上什么世家大族，且如今有些失势，但能将自己被称作麻烦，着实是让王异有些气冲天灵的感觉。
不过随着稍歇时候，王异的脸上却是重新露出了冷静之色，面露些许玩味的轻笑起来。
“大人真是好手段，竟然想用这种法子逼走我……”
这银铃一般的笑声听得秦川双眼微微一眯，尽管自己这设计实在是有些下作，但论起表演，秦川自诩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绝不是能能被寻常女流看出来的。
“这般迅速的便能冷静下来，看来此女不简单啊。”
秦川压下心头感慨，纵然计谋被人识破，仍是一副安然之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看来能被丞相派来试探我的，果然不是什么寻常女子……”
“还请姑娘把斗笠取下吧，子龙乃是我贴身护卫，与我有过命之交，无须遮遮掩掩的。”
秦川知晓这女子不是寻常货色，便换上了正常的姿态与其接触，而当王异将都上斗笠拿下，这容貌看的秦川都是呆在了当场。
王异黑发如同泉涌，双目冷凝看向秦川之时仿若散着点点冷光一般，皮肤白净如雪，让人看得都是冷气森森，但其眉宇嘴角之间，却又多了不似寻常女子的一分轻挑。
“妾身王异，见过校士府指挥使！”
王异似乎对秦川惊异于自己容貌之事完全不放在心上，更像是早已习惯他人目光一般，落落大方的对着秦川做了一常礼。
秦川对王异这名字自然也知晓几分，王异在史书之中与其夫婿赵昂在凉州冀城抵挡马超数年，曾以九条计策拒马超与益州，后其夫婿、儿子于城破之时皆被马超所杀。
这般奇女子，在史书之中素以‘贞烈’二字而闻名，现如今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让秦川都不免有些觉得这时代实在是有些奇妙。
“曹操将此女送来，看来并不是让我醉心于温柔乡之间，而是活脱脱的送来了一个政客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凉州惨状
秦川想到此处，脸上更是苦笑连连，自己本就不是那种愿意担当大任之人，可曹操的此番手笔，明显是逼着秦川将心思全都放在政务之上。
这王异被曹操送来，自然是有监视之嫌，但经由秦川刚刚与王异的一番接触，秦川却是嗅到了这曹操究竟在期盼什么。
曹操自知秦川在军略之上颇有造诣，对此自然没有多做指教，但如今秦川既然已经入了许都，那么无疑就要参与到许都之中的各种权谋之间。
秦川虽能在军事之上当得一个阴狠毒辣的名头，但对于朝中形式而言，就以此番被设伏之后的种种举止，曹操便知道秦川心中却并非一个阴狠之人。
两军于沙场之上，之间关系乃是生死仇敌，就如同牌桌之上双方摆明了身份，无非见招拆招罢了。
可身处朝堂之中，人心难测，这偌大的朝堂就如同黑暗之中的丛林，谁也不知道这暗处究竟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只消你稍有懈怠，便会如同野兽一般上来将你撕碎！
曹操所为的，不过是在秦川尚且未曾定性之时，将秦川培养成一个军略、政务的全才！
……
“还真是个好老板，见人所长又主动补人所短，知道我骨子里并非是个心狠之人，特意差遣了这么一幢大佛送到我身边提醒……”
“得亏曹操乃是一方雄主，要是曹丕即位，将此女送来我倒真的以为自己是那司马懿了。”
秦川所吐槽的自然是曹丕即位后给司马懿送女人的事情，不过曹操不是曹丕，生性旷达的曹操自诩能够掌控群臣，自然也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不过在曹操手底下干活，秦川却觉得颇为划算，毕竟这老板不像刘备与孙权，识人之才却能主动在不足之处予以弥补，不过这也与秦川尚且年轻有着莫大关系。
“你刚刚说你乃是雍凉王氏之后，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许都？”
“如今潼关以外，羌族与西凉马氏、韩遂等人狼狈为奸，若非没有什么变故，想来你应该不会离开家乡吧……”
虽然心中感慨万分，可秦川仍是将自己心头最大的疑惑抛了出来。
赵昂此人乃是曹操颇为赏识的将领，更是王异的夫婿，按道理说王异若是已经与赵昂成婚，决然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许都的理由。
但是王异此刻偏偏在此，那秦川心中下意识的便得了一个结论：
凉州出事！而且出的事情极为惨烈！
待秦川问完，王异尽管面色如常，可身为女子情绪定然不像男子那般坚毅，霎时间眼眶就有些微红。
可看到王异这般模样，秦川并未从中察觉到丝毫的感伤，反而是滔天的仇恨与怨毒！
“回大人的话，此时此刻的凉州，在西凉马氏一族与韩遂所率领的羌族蛮夷，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西凉与羌族接界，又有马氏镇守，平日里一向老死不相往来。”
“可马腾父子与韩遂等人听闻丞相在南方战局受阻，迟迟不得返回，便与羌族联手大肆进攻，期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听着王异那愤懑的描述，秦川自然是见识过战场那般惨烈，心境上却并无多少改变。
但真正让他有些动容的是，寻常兵马作战，无非就是取得杀伤，劫掠之前或许还能见到，但自打曹操大败袁绍之后，便严令军中士卒攻下城池之后不得劫掠，否则便是死罪！
可西凉马氏乃是汉人，竟然为了争夺地盘联合羌族入侵汉土，原本马腾便是凉州刺史，本意乃抵抗羌族入侵，可现如今却与羌族狼狈为奸劫掠汉土，秦川听闻这事儿都隐隐觉得这马腾是不是疯了！
“妾身离城之前，乃是与羌道令大婚之时，可马超却突然率兵攻城劫掠，城中众将无人能挡，便让那马超冲入城中大肆屠杀起来。”
“我与夫婿本就还未成婚，听闻此事特意前去，可马超却趁我夫婿不备，率兵攻杀，又将前来赴宴之人杀了个七七八八……”
“妾身当时惊惶，念及夫婿临死之前嘱托，这才换了一身平民衣物，以黄泥抹脸一路逃向关内，将西凉作乱之事告知丞相！”
王异说话之时，目光一直斜着不知看望何方，纵然贝齿紧咬唇间，眼眶通红但却硬生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这凉州凄惨的景象，听得秦川心头也一阵酸楚，正当大婚之时被人打搅，夫婿及亲朋尽数死在欢宴之上，这般凄惨怎能轻易忘却？
可秦川心中却迟迟有一事不解，这马超在书中素来有‘锦马超’之名，可在王异的描述里却是颇有些丧尽天良、不忠不孝得意味，但当着王异在前，秦川却着实不敢去问。
在旁沉默许久的赵云，听得王异一番话却是偏着头露出些许嗤笑。
“我当初跟随公孙将军之时，速来听闻将军感叹西凉‘锦马超’之名。”
“末将当初还有些感慨，羌族素来不立君臣，不分长幼，强则仗势欺人，弱则为人附落，在这种环境之中马超竟然能将羌族打服，能得如此名头实在不易……”
“可现如今听了姑娘所说，却真真正正的见识到了这马超是个什么货色！”
经由赵云的一番提醒，秦川这才想起来马超虽然作战属实是勇猛过人，但这品行着实是卑劣的过了头。
马超与曹操对峙之时，曹操不过稍动离间之策，马超便不由分说剁了韩遂一条胳膊，后来马氏认怂，打算入许都向曹操认罪割地，但此刻马超于后方闹了叛乱，马腾以及入许都家人尽数响应，最后尽数被曹操枭首！
投降张鲁之后，只因张鲁帐下有些将领猜测马超是异族，待得刘备一入川蜀，马超便忙不迭的丢了麾下将领，带着堂弟马岱便投奔了刘备，将手下庞德众人尽数丢在了汉中！
而等曹操入主汉中，庞德果断投奔曹操，再也不愿去川蜀寻旧主，无非是因为马超太过无情无义，犯不上自己这般愚忠；
如此不忠不义，也怪不得赵云一向视品行大过天的忠勇之人会这般不屑。
秦川沉默了半晌，终于是确定了曹操究竟要递给自己什么口信，这才问道。
“那丞相的意思是，希望我先帮你平了西凉的马超、韩遂，还是先将汉室与丞相之间的矛盾抹除了再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校士府
秦川所问的自然不是王异的意思，而是差遣王异到自己身旁，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曹操的意思。
事要一件件的办，秦川自然也不喜欢那诸事尽数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总要在其中找到有所权重的一侧，这样才更方便自己动手。
王异被曹操差遣到秦川身旁，自然也带着曹操的意思，秦川此刻刚刚接到继任之责，自然得先老实本分一些再说。
“既然大人这般问了，妾身的回答想必大人已然知道……”
“不过丞相临行之前曾有所叮嘱，还请大人莫要因为年轻太过好高骛远，首要之事乃是先将校士府重新整治一番再说。”
让秦川诧异的是，王异再次看出了自己话中的背后之意，而且看王异虽然对曹操的布置有所怨念，但身为受马氏荼毒的女子，似乎也并无太多怨言。
“倒是深明大义，可见是个奇女子啊。”
秦川在心中暗自称奇，但脸上却是摆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
“这倒也是，此番南下虽然北方实力未曾有所折损，但劳民伤财自不必提，就算丞相有心剿灭西凉贼众，也得先看看自己眼下能动用多少力量才是。”
秦川捻着自己的手指不咸不淡的开口，但心中却是暗暗思索着曹操所叮嘱的‘整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鼎鼎大名的校士府，在没曹操差人统御之后就逐渐没落了不成？
对此秦川自然没什么答案，不过有了曹操此番话，秦川也敲定主意，明天还是先去看看情况为好，省的到时候开府之日，让来贺之人瞧笑话。
“子龙，明日随我去上一趟，我倒要瞧瞧这曹操手下的校士府究竟养了些什么货色。”
“这是自然。”
赵云这几日腿上伤势也养的七七八八，虽然如今走路尚且需要拐杖，但就以他一身器宇轩昂，充充门面自然无虞。
可等秦川刚刚说完，那一直侍立在前的王异反倒面色变得诡异起来，似乎有话要说一般。
“姑娘有话要讲？”
能被史书赠以贞烈之名的女子变得这般情急，秦川自然也颇为好奇这王异究竟想说什么，略带笑意的开口问道。
“不知大人需要让妾身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