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信心满满的说：“皇上，二位王爷。长城蓟州段固若金汤。十五万京营兵外加四万蓟州兵只要固守，三万鞑靼骑兵绝对打不进来。”
杨博当了五年蓟辽总督。在任上耗费精力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修缮蓟州段长城。
他对蓟州的防御有着充足的自信。
朱载圳提出了自己的担忧：“鞑靼骑兵最大的优势是机动性强，速度快。如果他们见蓟州防备森严，转而向西进攻宣府呢？”
杨博道：“宣府边军有五万。足以守到我们分兵增援。”
嘉靖帝拍板，制定了战略：“坖儿，你这趟去蓟州，一定要固守长城。切不可与俺答做殊死之战！只要能守住长城，击退鞑靼，朕就算你大功一件。”
裕王嘴上说：“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其实却把嘉靖帝的叮嘱当成了耳旁风。
昨日检阅完强大的京营，他就感觉自己天下无敌了！简直就是卫青、霍去病再世。
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如何全歼那三万鞑靼骑兵，活捉俺答汗。
他完全是想多了。
议事结束。朱载圳失落的走向钟粹宫，去给卢贵妃请安。
朱载圳有些怅然若失。本来他主战，是为了统帅京营北定鞑靼。可是到头来却为裕王做了嫁衣裳。
不过他心知肚明，裕王的统兵权，是拿朱翊釴的命换的。
朱载圳来到了钟粹宫门口。他看到了一副令他吃惊的画面。
一向高高在上的卢贵妃，跟所有人都趾高气昂的卢贵妃，现在跟他的侧妃香香一起，并排坐在钟粹宫的门槛上，边吃着西瓜边看宫女们放风筝。
香香边吃着手里的瓜边说：“贵妃娘娘，风筝线要是断了，是不是可以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卢贵妃放下了手里的瓜：“傻孩子，风筝没了线，就再也收不回来。飞的越远，就离你越远。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在宫廷之中，要长保富贵。就要有一根线，拴住你的男人。”
卢贵妃认为自己的那根线，是儿子朱载圳。若不是儿子争气，她现在恐怕还在冷宫里刷恭桶、洗脏衣服呢。
朱载圳走了过来。卢贵妃站起身：“香香，我跟圳儿单独说几句话。你先去跟宫女们放风筝。”
香香乖巧的走了。
卢贵妃凝视着香香的背影：“香香这孩子，真是惹人疼。你那个正妃芳晴，长得倒是好看。说话也得体大方。可我总觉得跟她隔着一层。”
朱载圳欲言又止。
卢贵妃看穿了儿子的心思：“你想问，朱翊釴是不是我派人杀的，对吗？”
朱载圳沉默不言。
卢贵妃道：“跟自己的儿子，我没什么好撒谎的。
告诉你，我是想派人杀了朱翊釴来着。谁让裕王府姓李的那个小贱人派人来断你的子孙根？
可是，裕王府防范很严。我派出去的人没有得手。朱翊釴被一颗枣核噎死，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他们裕王府自己的人干的。姓李的小贱人怀着身孕，巴不得朱翊釴死了，她生个儿子好当世子。
第二种可能，的确是意外。朱载坖为了对付你，连那么下作的法子都想出来了，老天降下惩罚，让他断子绝孙。”
卢贵妃早就告诉了朱载圳，李妃指使林芝铃断他子孙根的事。
朱载圳听说这事儿时，身体某个部位不由自主的一紧。他有一次馋林芝铃修长的身体，差点召幸她......要真是幸了，后果不堪射想。
朱载圳道：“不是母妃您派人干的就好。朱翊釴始终是我的亲侄子啊。”
卢贵妃道：“帝王家，亲兄弟都可以手足相残。何况是叔侄？你读过那么多书，难道不知道成祖爷跟朱允炆；英宗爷跟景泰帝的故事？
他死了也好！等他长大了，你还得多防着一个人。”
卢贵妃的话语尽显冷酷无情。可她说的是事实。
且说数日后，嘉靖帝为裕王举行了隆重的出征仪式。裕王领着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前往蓟州。
朱载圳每日都在关注兵部的邸报。裕王虽是他的政敌，可他却盼着裕王能够打一场胜仗，重挫鞑靼人的锐气。消除朝野上下的“恐鞑症”。
蓟州镇，征虏大将军行辕。
裕王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柄宝剑，用剑柄在地图上一通瞎指：“这里，这里，啊，还有这里，都部署好了嘛？”
一众武将个个一头雾水。
杨博哭笑不得，只能敷衍道：“都部署好了。”
临出发前，李妃叮嘱过裕王，要统兵打胜仗，先要在军中立威。立威最好的办法就是惩治将领，杀一儆百。
裕王凝视着十几位都督、指挥使，片刻后他开口道：“梁指挥使。”
梁指挥使起身：“末将在。”
裕王问：“你的人马现在部署在哪里啊？”
梁指挥使答道：“已经部署到了青山岭。”
裕王又问：“蒙都司的人马部署在哪里啊？”
蒙都司答道：“已经部署到了赤峡峪。”
裕王忽然走到了一名将领面前：“姚指挥使，你的人马呢？”
姚指挥使答道：“正在赶往太平寨。大概今日傍晚就能在太平寨完成布防。”
裕王面色一变：“孤之前不是有军令嘛？各部兵马限今日午时之前，部署到各预定的防御地点。
违背军令者，斩！
梁指挥使，从现在起，由你代替姚指挥使指挥他的人马。
姚指挥使，朝廷会照顾好你的夫人和三个孩子。拉下去，砍了吧！”
杨博闻言，连忙劝阻：“王爷，大战之前先斩大将，是会影响军心士气的！”
姚指挥使解释：“王爷，太平寨在蓟镇的最北方。我的人马不可能在午时前赶到啊！我冤枉啊！”
裕王面色一变：“孤是朝廷的征虏大将军。孤要斩违令的将领，杨博你无权干涉！
来啊，还不快拉下去砍了！”
两名士兵驾起姚指挥使就往外走。姚指挥使急得大喊：“王爷，我在宁夏负过伤！我在宣府流过血！我为皇上立过战功！我为皇上立过战功......啊！”
随着一声哀嚎，倒霉的姚指挥使人头落地，成了裕王立威的牺牲品。
第160章 白玩了？不行
这日清晨，朱载圳来到了兵部查看蓟州方面传回的塘报。
大明的官方报纸雏形分为两种，一是邸报，偏重政务；二是塘报，偏重军务。
朱载圳来到兵部大堂，问唐顺之：“唐先生，最新的塘报到了嘛。”
唐顺之拿出塘报：“到了。裕王他真是......王爷您自己看看吧。”
朱载圳翻开看完，失声喊道：“临阵斩大将？？这是兵家大忌！更别提是因为屁大点的事儿斩大将了！我三哥是怎么想的？”
唐顺之叹了声：“唉。裕王明摆着是急于立威。可立威没他这种立法儿的。”
朱载圳之前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这预感越来越强烈，直冲脑瓜顶。
朱载圳道：“唐先生。假如说，京营、蓟镇边军全部葬送在了蓟州。京城还有多少兵力守卫？”
唐顺之摇头：“王爷多虑了。说句不敬的话，就算此次蓟州保卫战的统帅是头猪，也不会将十九万大军全部葬送。
毕竟鞑靼不是倾巢而出，只有区区三万而已。”
朱载圳道：“我只是做个假设。凡事要往最坏打算。”
唐顺之掰着手指说道：“锦衣卫还有五千人。其中的两千名大汉将军，乃是精挑细选的皇宫禁卫。绝对称得上是精兵。
十二卫亲军，名义上有八万人。但吃空饷的陋习已经持续了百年。实际员额恐怕只有三万，战力低下。
皇上之所以下大气力编练三大营，就是因为十二卫亲军不堪用。
至于御马监的四卫军，员额倒有两万，全部都是勋贵子弟充任。已经成了皇上赏赐的一个头衔。守城完全指望不上。”
朱载圳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现在能够守御京城的，只有三四万人？还大部分战力低下？”
唐顺之道：“是这样。”
朱载圳叮嘱道：“让赵士祯抓紧生产手榴弹吧。手榴弹用来守城是极好的。咱们得有备无患。”
鞑靼人来了！
五日之后，蓟州城以北百里处。三万鞑靼骑兵已经安营扎寨。
俺答汗眉头紧蹙，盯着地图。三娘子站在他身旁。
俺答汗道：“真是弄巧成拙了。我带三万骑兵南下，只是想摆个姿态，让明国在通贡互市的事情上做出让步。
没想到明国动了真格的。把十五万最精锐的京营兵调来了蓟州。”
锦衣卫在鞑靼部中安插了一堆探子。同样的，鞑靼部在长城以南亦有许多探子。
双方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三娘子问：“大汗，我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强攻蓟州。第二，转向西进攻宣府。”
俺答汗道：“还有第三种选择。先派出使者，与在蓟州的明军统帅谈判。
或许，他们的强硬是装出来的。就像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俺答汗这回是严重低估了蓟州城里那位统帅的决心了。人家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活捉你俺答汗。
吉仁泰是个倒霉的人。
上回他见裕王，被剁了五根手指。这一回，俺答汗又派他前往蓟州谈判。
没办法，谁让吉仁泰是俺答汗最信任的明国通呢？
两日后，吉仁泰来到了蓟州城内的征虏大将军行辕。
征虏大将军可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封号。大明历史上受封征虏大将军的，有徐达、李文忠、蓝玉......随便拎出一个来就是战功赫赫的名将。
吉仁泰站在行辕中，心想：明国的征虏大将军应该是个五大三粗的悍将吧？
就在此时，裕王在杨博和一众将领的簇拥下来到了行辕。
裕王坐到了主位上。吉仁泰见到他，哭的心都有了：完犊子了！蓟州的统帅怎么是他？这回......该不会把我另一只手的手指也全都剁了吧？
裕王威仪非凡。他一拍桌子：“俺答带着三万兵马，来蓟州附近耀武扬威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与我大明开战嘛？
告诉你，蓟州城固若金汤，又有数十万精兵把守。他要战便战吧！孤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吉仁泰始终代表着鞑靼部，不能在裕王跟前服软。他镇定的说：“我大汗此番前来蓟州，是讨要之前说好的通贡互市的货物！”
裕王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你此番是孤身前来蓟州嘛？”
吉仁泰答道：“带了两名随员。怎么了？”
裕王道：“那就好。有人把你的脑袋送回去。来啊，把这个狂妄的鞑靼人拖下去砍了！再把人头给他的随从，带回去给俺答汗！
他的人头就是大明的态度。”
连一向强硬的主战派杨博都看不下去了：“王爷，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