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量出来了，三十亩地总共收了一百八十七石麦子，真真的亩产六石呀。
打摆子不光是他，所有来沣水村帮忙的姑爷、外甥、亲戚都面色涨红，看着打场上的麦子，目露金光！
“爹，这麦种您得给俺留点。”桩子瞪着眼睛说道。
刘老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麦种可以给你，但是有条件。”
“俺知道，黄土地，黑土地，种地就用史大力。”
“哎，还有一个条件，你得拿麦子来换，一斤半麦子换一斤麦种，不是你爹我贪财，上次开会公子说了，这是死命令。”
桩子喜笑颜开：“好说，好说，一斤半麦子换一斤麦种，已经是俺赚了，过两天俺就把新麦子给您拉过来。”
“一会去马管事那里签保密协议，麦种拉回去之后别乱说，等明年收了麦子，让别人看到真真的产量才能说，别人找你要麦种，不能白给，最少一斤半换一斤，马管事会带人去查的，被发现咯，你以后就种不了高产麦了，到时候爹也保不了你！”刘老汉殷切嘱咐。
桩子拍着胸脯道：“放心吧爹，就是您不说，这好事也得瞒着。”
大唐的百姓是朴实的，也是封闭的，他们往往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看不到真实的产量，即便是官府拿着大喇叭去村里面吆喝，宣传麦种亩产六石，免费发放。
他们只会乐呵呵听完你白活，领了麦种回家立刻会磨成白面，蒸成白面馍，吃的时候还不忘骂你。
亩产六石？真有亩产六石的粮食，还用老子吭哧吭哧卖力种地，养活你们这一群夯货？
沣水村的亲戚们，就是李德奖立的宣传样板，等他们拉着麦种回去，冬天种下，来年收获的时候，他们村子的人看到真实的产量，自然会趋之若鹜，这高产麦子不就推广开了。
至于剩下的麦子，除了沣水村自留的麦种，剩下的李德奖得全部拉走，老爹那边还有封地呢。
第84章 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粮价暴跌
张老栓嘴上全是大燎泡，眼角全是眼屎，挤在官道上排队卖粮其他庄户，也好不到哪去，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了，前几天麦子还是一贯多一石，这才几天的功夫，麦子的价格就降到了一石十文钱。
就这粮庄还挑三拣四，麦子里面有一点麦秆都不要，粮庄胡老板长气的很，说什么爱卖不卖，不卖就等着麦子在家生虫吧。
农家一年的花销全指着粮食呢，张老栓前几天卖了二十六石麦子，收了三十贯的白条，等粮庄把麦子处理了之后才能拿到钱。
卖了二十六石，家里还剩下六十石呢，十文钱一石，六十石就是六百文钱，牡丹琉璃碗只能买仨，两对都凑不起来。
他好歹趁着粮价高卖了三十贯钱，还能拿着钱给大孙子说一门亲事，隔壁张老五就惨了，他总觉得粮价会涨，一粒粮食没卖，现在全砸手里了。
他三个儿子可都没媳妇呢，全指着今天粮食说亲呢，这下全完了，出门的时候还听见他婆娘正哭着上吊呢。
丰收本来是一件喜悦的事情，但官道上却愁容一片，百姓们看着车上如小山的粮食，欲哭无泪。
“爷爷，我饿了！”
大孙的声音在张老栓的耳边响起，他看了一眼半天没有前进一点的车队，一咬牙一跺脚道：“算了，这粮食不卖了，大孙，咱们回家吃饭。”
......
崔家别院，愁云惨淡。
“完了！”郑家长安话事人郑经抖着厚厚一叠协议道：“三百万两银子打水漂了。”
“要不然，咱们咬着牙把小麦给收了，这样还能少赔一点。”长着四方阔口的卢潇恨恨道。
“不妥！”崔文摇头：“你们收了三百万石粮食，我收了四百万石粮食，交了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定金，想要拿货还得交五百六十万两银子，咱们哪来的那么多现银？”
“哎~！”郑经捶着大腿道：“谁能想到今年关中大熟，河北大熟，河南大熟，山东也大熟，粮价跌到十文钱一石，自盘古开天辟地都闻所未闻呀！”
卢潇斜躺在柱子上道：“别抱怨了，快想想办法吧，七百万两银子，家里面怪罪下来，够咱们喝一壶的。”
郑经忽然挺直了腰板道：“要不咱们现在从粮庄收麦子？只要大唐交易所凑不齐麦子，咱们就能反败为胜。”
崔文再次摇头：“咱们多少钱收？”
“自然是按市价收。”
“你别忘了，麦子只要不破六百文，李德奖就有的赚，他到时候提价，咱们怎么办？”
“哎~，这可如何是好？”
郑经一声哀嚎，毫无形象地躺在了地上。崔文扶着额头，卢潇倚在柱子上，双眼无神。
就在内堂陷入沉默的时候，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生得一双狭长丹凤眼，神情倨傲的年轻人走进内院，此人正是在诗会上败于程处默之手的王彦。
王彦快步走进内堂，进内堂的时候还不忘对着跪在门口的方掌柜三人，一人一大脚丫子。
郑经坐起来看到来人是王彦，不是王峥，于是开口问道：“王彦，你怎么来了？你叔呢？”
王彦微微躬身行礼，跪坐在案几后道：“家叔命我来处理此事。”
郑经又躺了下去：“你一个小孩子会什么。”
王彦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崔文，崔文便把几人刚刚的对话又说了一遍，王彦认真听完后笑道：“我不明白，咱们为何要和李德奖在小麦上纠缠呢？”
崔文眼睛一亮，卢潇若有所思，只有郑经大呼道：“不在麦子上下功夫，还特么在小米上下功夫呀？”
“李德奖能在长安混地风生水起，最重要的一点，他的父亲是李靖。”王彦说话带着一丝也有的傲慢。
崔文连忙接话：“你是说，咱们从李靖身上下手？”
“嗯！”王彦啜了一口茶汤，眉头微蹙，他很不喜欢油腻腻的茶汤，他喝了一口清水，漱口之后才开口：“商贾之道永远上不了大雅之堂，李靖快回来了，如果在皇帝为李靖举办的庆功宴上，咱们联手弹劾李靖和李德奖，你们猜结果会怎么样？”
郑经又支棱起来了，他激动道：“李靖立下灭国之功，皇帝本就在封赏一事上就很为难，如果咱们上本弹劾，皇帝肯定会借此发难，李靖想要保全功劳，只能找咱们合作，到那时，这李德奖还不是咱们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卢潇忽然开口道：“除了李靖，还有其他三位国公呢？”
王彦笑道：“咱们在朝堂上帮他们几次，他们还会纠结那点银子吗？”
卢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朝堂之中有八成是世家出身的官员，这是一股很庞大的力量，银子在世家友谊面前不值一提。
他又问：“咱们这些小麦期货里面有西市交易所一百六十万石，怎么处理？”
王彦嗤笑道：“一群商贾而已，把陆桥一赶下去，扶持一个新的大掌柜不就好了？咱们给点甜头，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敢和陆桥一作对的人。”
崔文接话道：“我觉得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找个由头把西市交易所封了，不愁他们不妥协。”
“不行！”王彦果断否决：“有些规则咱们还是要遵守的，如果咱们封了西市交易所，以后谁还敢和咱们做买卖？”
郑经一拍桌子道：“好，就这么干了，我回去宴请御史台的同僚。”
三人扯着三位掌柜走了，这时修养了一个多月的周师爷，拄着拐杖从后面走了出来，他问道：“公子，明明您也想到了这个法子，为何不说出来？”
崔文笑道：“崔家已经在朝堂上栽了一次了，此时需要蛰伏，弹劾一位刚刚立下灭国之功的将军，岂会是他们想的那么容易？”
“皇帝会不高兴？”
“如果是现在弹劾皇帝会高兴，他会把奏折留中不发，等李靖回来把这些奏折拿给李靖看，让李靖看完，该怎么赏赐还怎么赏赐，这叫恩出于上。”
“如果是庆功宴上当面弹劾，不是逼李靖，而是逼皇帝，施恩的机会被他们搅和了，你说皇帝会不会高兴？”
“那公子刚刚.....”
崔文笑容莫名：“呵呵，他们不上前作死，咱们家怎么收银子？”
第85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
“李德奖，你这个混账行子，竟然攒怼朕的女儿与你私定终身，朕要把你流放岭南！”
御书房里，暴怒的李世民把手里的《西厢记》扔在了地上，大口喘气了良久之后，又把《西厢记》捡了起来，接着往下看。
原因无他，故事太新颖了，是大唐没有过的，更重要的是，这本书的大反派姓崔，二反派姓郑。
超前的爱情小说，在大唐无疑是轰动性的，李德奖总共给了襄城十本西厢记，李世民拿走了一本，剩下九本全被勋贵家的小娘子给抢走了。
勋贵家的小娘子们谁没几个闺中密友呢，密友拜访的时候，自然要把珍藏的《西厢记》拿出来分享。
一时间‘因月底联诗句，成就了怨女旷夫。显得有志的状元能，无情的郑恒苦。’的轻喃声在勋贵家的内宅回荡。
无数未出阁的小娘子潸然泪下，为张生和崔莺莺曲折的爱情故事哭泣，也为自己的婚姻而感到悲伤。
李承乾这位红娘是称职的，在接到李怀仁带过来的书籍后，他直接转送襄城。清河对这些爱情故事不感兴趣，她只顾得面前的零食。
程黑子有日子没进宫了，她只能来襄城这里打打秋风。襄城和长乐迫不及待地撕开了油纸包装，露出里面崭新的书籍。
洁白的封皮上一男一女在花海之中相互依偎，两只蝴蝶围绕他们翩翩起舞，画面的上方写着‘梁山伯与祝英台’七个大字，书名之下是作者的署名，李德奖。
襄城掀过封皮，轻声念道：“当三月春光明媚的时候，满眼的树木，都已经翳翳向荣，那翠绿的柳树枝条，拖起丈来长的嫩叶穗子，正借着拂人衣袂的柔风，轻轻的在长空中扇动......”
竟然是白话，看惯了文言文的襄城眼睛一亮，这白话读起来比晦涩难懂的文言文顺畅多了。长乐拿起一本书籍，坐在一旁也开始翻看起来。
御花园的亭子里陷入宁静，只剩下微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和清河大口嚼薯条的咔嚓声。
......
翌日！
从昨天开始陆桥一的嘴巴就没合上过，小麦十文钱一石，即便是从最远的山东收小麦运到长安，成本也不过一百文钱。
两百万石小麦净赚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这生意做的，陶朱公在世也得给磕一个。
他心里不由惊叹李德奖的神鬼手段，心里同时也升起浓郁的好奇，小公爷是怎么知道粮价要暴跌的？
不过念头刚刚升起又被他按了下去，这种未卜先知的事情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西市交易所的掌柜陆陆续续走进内堂，赵勇笑声洪亮，用力拍着一人的后背道：“老张呀，一会去平康坊潇洒，哥哥付账，哈哈哈！”
名叫老张的掌柜懊恼无比，谁能想到这才四五天的功夫，小麦的价格就跌到了十文钱一石。大唐建国以来，乃至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在整个粮食交易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低的粮价。
跟着陆桥一坚持到现在的人自然喜形于色，没有和陆桥一一起搞期货的人，有些脸上尽现懊恼之色，有些人眼中尽是浓郁的嫉妒，有些人羡慕之余，还有一些庆幸，庆幸陆桥一赢了，西市交易所也不会分崩离析了。
唯独沈灵甫依旧摇着纸扇面色如常，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人已经齐了，陆桥一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此次小麦期货交易，本人占了一百万石小麦，我打算把这次的收益分给大家。”
此话一落，下面顿时一片哗然，他们大多数人并没有参与此次的小麦期货交易，他们再眼红，这钱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他们本以为陆桥一召他们来，是为了奚落他们一番，可万万没有想到，陆桥一叫他们来竟然是分红的。
和沈灵甫坐在一排的人依旧沉默不语，但他们的目光却落在了沈灵甫的身上。沈灵甫缓缓抱拳道：“敢问大掌柜，这收益要怎么分？”
陆桥一没有正面回答沈灵甫的问题，而是淡淡说道：“我曾听一位大师说过这么一句话，真理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在下深以为然，我虽然被大家推举为大掌柜，但一些大事上大家从来都是各自为政。”
“比如这次的小麦期货，如果咱们齐心协力，赚得绝不是这点银子，我陆某人也是借这次机会向大家展现本人的眼光。”
“银子按照各自的份额分给大家，但大家以后得听我的，我向大家保证，西市交易所肯定会更上一个台阶。”
“如果没什么疑议，大家就把协议签了吧！”陆桥一把一叠协议拿了出来，伺候的牙人立刻把协议一张张分发给没有参加此次小麦期货交易的掌柜。
赵勇和十几位参与此次小麦期货交易的掌柜站起来说道：“诸位，咱们都是一家人，如果你们以后全听陆老大的，我们这次的收益，也愿意分给你们。”
没有陆桥一的帮助，赵勇他们不可能在西市立足，几人可以说是与陆桥一荣辱与共，陆桥一在西市交易所立足越稳，他们获得的收益就会越高，反正小麦期货的收益跟捡的没什么区别。
沈灵甫仔细研读了一遍协议，每年享受分红，却丧失了决策权，这些墙头草真把协议签了，那西市交易所真成了陆桥一的一言堂。
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陆桥一这招不错，依靠小麦期货大获全胜的威望，以利诱人，这些墙头草还真经受不住眼前现银的诱惑。
但沈灵甫岂会让他得逞，他站起来说道：“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陆桥一面色如常，他早就预想到沈灵甫会出来捣乱，心里也已经有了对策。
“陆大掌柜手里两百万石小麦期货，有一半是崔、王、卢、郑四家购买的，他们可是传承千年的世家，你们觉得这钱是那么好拿吗？”
所有人齐刷刷陷入了沉默，他们虽然小有家财，但在世家面前就是一只蚂蚁，世家想收拾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们能走到现在，一直牢守一个底线，就是从不做有命拿钱没命花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