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一把将面前杯盏扫落地上，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群臣噤声，皆不敢言。
只是他发泄过后，视线扫过堂下沉默的众臣，反而又恢复了平静。
虽然瘸腿之后情绪变得有些不稳定，但他终究是少年统业，稳坐江东多年之主。
此时脸色阴晴不定，思考着自己未来应当何去何从……
268.第264章 必须相信的谣言
在临邛乐不思家的刘禅，已经将灌钢法推到了“生铁浇淋法”，至此，【神工巧思】特性便再无反应了。
而锻造兵器的技法在“嵌钢”之后，也未再出现反应。
刘禅感觉应该是自己还差某些前置知识没有掌握，或者是再往后的锻冶技术，需要用到的知识不只是“锻冶类”，还要别的门类。
但就在这个时候，诸葛亮派人送来了筒袖铠的设计图，然后蒲元看过后讲解了一下铁扎甲的甲片这样排列的好处。
见太子对锻冶十分感兴趣，又兴致勃勃的介绍了现在是怎么做铁甲片的。
结果……
【已掌握“普通高炉炼铁”、“炒钢法”、“普通铁甲片”，领悟“冷锻铁甲片”】
对于突如其来的灵感，刘禅自己并没有突兀或不适应的感觉，更没有突然头疼什么的。
他只是很自然的联想到了现在能稳定产出的熟铁。
冷锻铁甲片就是把原本很厚的熟铁片，不烧炼，不灌钢，更不淬火，而是直接拿锤子硬砸成薄片……
如此冷锻之后，利用冷变形大大加强了熟铁的硬度，却仍不失熟铁的韧性。
刘禅有一段时间没提出过新点子了，蒲元还为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以为刘禅那层出不穷的灵感喷发终于暂时停止了。
毕竟在那种状态下的太子面前，他蒲元与之相比就好像一个资质低劣的学徒一般，实在太打击人了。
“……蒲元？我说的冷锻甲片你听明白了吧？走，你赶快找人试试。”刘禅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
而被拉扯着向外走的蒲元，此时已经麻木了。
省去了繁琐步骤的冷锻之法工艺很简单，不必像热锻一般有诸多正火、回火、淬火、退火等工序。
用于冷锻的甲片只需要前期炼成，退火调制之后，硬砸就完事了，反而不需要多高的个人技艺。
你只需要输出大力，剩下的交给奇迹。
就是有点费人，费胳膊。
找了几个力气大的铁匠，连带蒲元自己也亲自上阵，花费十数日之功，经历了一些失败品后终于摸清了冷锻用甲片的原始软硬度。
试作做出了太子描述的铁甲……的一小部分。
这块脑袋一般大小，被串接起来加了布衬的冷锻甲，分量格外的轻，轻到了蒲元十分质疑其防护能力的地步。
可锻冶大师的直觉又告诉他，太子的想法应该没错，这种感觉分外矛盾。
然而马上他就不矛盾了。
原本在太子手中一刀就能刺破普通玄铠的包钢刀，这次无论劈砍戳刺，都破不了甲……
刘禅抚摸着只有划痕的甲片，淡淡道：“换四石弩来。”
四石弩，已经算是强弩了。
蒲元麻木的神经再度被狠狠刺激了一下，有点要复苏。
命人将弩取来，刘禅于百步射击，命中，弩矢弹飞落地，而甲未破。
九十、八十……随着刘禅一点点将距离拉近，那冷锻甲依旧坚挺，周围铁匠们的表情也越来越诡异。
六十步的时候，弩矢终于破甲，铁匠们皆如之前的蒲元一般，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意思，六十步强弩不能破，那也太夸张了。
然而刘禅走近仔细观察了一下，对蒲元笑道：“这一发不算。”
蒲元不解，上前观察，却发现弩矢是正好射进了甲片间的孔中……这才穿过去的，甲片仍旧完好无损。
“……”年轻的锻冶大师默然无语，太子想出来的玩意一个比一个变态，每次都要掀翻他对“常识”的认知。
以至于不能用常识来衡量与太子有关的一切事物，这件事本身正在成为他新的常识……
四十步，弩矢才终于真正意义上的破甲了，但即使如此，冷锻甲也大大降低了弩矢的穿透力。
此后刘禅蒲元等人又以新材料，用现有的制甲手段做了一块试验品，结果即使是新材料的甲片，仍旧不如这块冷锻甲的防御性能好。
对此刘禅其实早有预料，在他领悟这种制甲方法之后，这种甲的来源也一并被他记起了。
这种甲片需要将厚度砸到原本的三分之一，所以为了对比方便，甲片上都会留一个部分不砸，这个部分最后看起来就像个瘊子，所以又叫“瘊子甲”。
后世北宋时期，装备在西夏军中，明明有着轻甲的重量，却还有不逊色于重甲的防护能力，一度令宋军格外头疼。
直到他们在战斗中发现了这种甲的唯一弱点——对“大锤”、“铁锏”等重武器的大力钝性攻击防护能力很差。
“只可惜，这个年代可没人用那些玩意……”刘禅拿着这块试作瘊子甲，低声喃喃道。
“太子说什么？”
刘禅笑道：“没什么，伱们做得不错，孤都一一记下了，回头一并赏赐。”
“太子说笑了，我等近来聆听太子教诲，所学之巨恐自行摸索百年亦不抵其一。”蒲元惭愧摇头，“我等寸功未建，还多有获益，岂敢受赏。”
刘禅倒没觉得他是客套，别说摸索百年了，这可都是几百年后的技术……不过赏还是要赏的。
“想法是一回事，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若无尔等尽心尽力，孤寻何人去铸兵制甲？莫要多言，安心受赏便是。”刘禅大手一挥，豪气道。
蒲元等人躬身谢恩。
……
血脉中的“火力不足恐惧症”爆发，以至于升级装备上瘾的刘禅，在天气转冷，渐渐进入冬天之后被迫停了下来。
十一月，他被老刘急召回了成都。
曹丕篡汉了，此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猜他应该要这么干是一回事，可等他真的干出来了，人们心中的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蜀中的消息有两个，一说献帝主动禅位于曹丕，一说曹丕暗害了献帝之后自行称帝。
但不管是哪个，曹丕已然篡汉都是事实。
尤其是老刘集团素以匡扶汉室为己任，确认消息之后，许多人一时都懵了。
国祚四百余载，雄主名将、名士大儒辈出的强汉……真的没了？
自老刘以降，高层们几乎全都沉浸在强烈的悲恸与愤恨之中。
但除了悲愤之外，作为合格的君主与臣子，更加需要思考的是今后的对策。
只有回归成都的刘禅，对此早有准备。
砰！
眼见老刘要开口，刘禅立刻一巴掌拍在面前案几上。
他愤而起身：“陛下素以复兴汉室为己任，还曾写下衣带诏，心中从不曾对奸佞屈服，今怎肯主动禅位！曹丕逆贼，竟敢噬主篡位，孤只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说罢刘禅起身走到中央，向刘备一抱拳道：“父王，请与儿臣一万精兵，儿这便率军北伐，为陛下报仇！不诛此贼，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一套义愤填膺、好似热血撞头的莽撞之言说完，根本不给老刘说话的机会，立刻回身面向众臣。
“曹贼胆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孤意已决，望诸位莫要出言相阻！”刘禅此刻表现的就像一个莽夫，好似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
却没人能看到，他满脸愤怒的表情背后，心中实则冷静异常，没有丁点怒意。
他最后话里的意思，其实是这件事必须这么定调，谁也别在这时候出来给我唱反调，否则我刘禅认识你，我手中兵器可不认得。
明知事情真相的刘禅，没有分毫犹豫的便选择了站在谣言一边，而且言之凿凿。
因为倘若献帝是自发禅让，那就意味着曹丕代汉走的流程是合乎法理的，大汉是走正常流程，将江山交到了曹丕手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老刘还匡扶个屁的汉室？
此前高举的大旗，立刻就会被动摇了，至少从法理上已经站不住脚。
老刘怎么想刘禅不清楚，但他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献帝到底是不是真心禅位，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他又怎肯让曹贼奸计得逞，动摇军心民意？
为了汉室三兴大业，献帝，必须已经被曹丕害死了！
269.第265章 各自备战，蓄势待发
对于刘禅的一番莽撞作态，几乎是从小教他到大的诸葛亮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脑中瞬息之间理清了所有关节，诸葛亮立刻起身拱手道：“太子所言极是！皇帝陛下诞姿圣德，屡遭厄运不造之艰而不屈。宁死亦不会将江山社稷交予曹贼！
“此必是曹丕已将陛下暗害，却隐而不发，以禅位之说欺瞒天下有识之士。我等皆与曹贼势不两立！然此时北伐太过仓促，还请太子息怒，从长计议。”
刘禅心中给诸葛叔点了个大大的赞，表面上看着就好像有点被说动了，但仍旧对不能立刻发兵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法正此时也起身道：“不错，我大汉国祚历经四百余载，陛下绝对宁死不会使神器更易！曹贼定是暗害陛下，后又寻一身形样貌与陛下相仿之人，假充皇帝行禅让之举，实在可笑！”
好家伙，法正比自己更狠，直接把后面的路都铺好了。
以后刘协就算被曹丕揪出来，威胁他亲口说禅位是出于真心，自己这边只要咬死他是个冒牌货就行了。
董和、黄权、伊籍、刘巴等等重臣，以及平日基本不发言的糜竺、许靖，此时皆出列称是。
老刘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大汉，真的完了。
他何尝不知道众人的意思。
假若献帝未死，而是真的最终屈服于曹丕的淫威，完成了禅让，不仅葬送了大汉国祚，也动摇了他高举的义旗。
任何想要匡汉兴刘的人，其合法性都要受到曹魏的攻击。
但哪怕事实真是那样，他走到今天，难道还能就此认命，割据一方，放弃心中的理想了吗？
当然不！若如此，他便不是那个会为了髀肉复生而痛哭的刘备了。
“诸位所言……有理！”刘备抬起头，目光重新坚定起来，“吾儿稍安勿躁，曹丕敢行此大逆之举，寡人与之势不两立！然荆益之地较之曹魏，终究力弱，干戈不可轻动。
“当务之急，先要择日为陛下发丧，使陛下得以安息。而后将曹贼恶行通告天下，广纳天下有识之士，积粮练兵，整修武备……东联孙吴，再徐图北伐。”
刘禅貌似此时才被劝住，躬身抱拳道：“父王英明，方才是儿一时冲动，险些误了大事。”
目的已经达到，当然见好就收，难道还真领着一万人自己去北伐不成，他刘禅的脑子又没被驴踢过……
“大王英明！”群臣躬身拱手。
计议已定，自有人去择定吉日，准备为刘协发丧。
规格必须要按照皇帝标准拉满，排场要大。
与此同时，通传各地官府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公布出来，广而告之，以纳有识之士共谋讨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