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尼古拉坚持要求下，俄国陆军炮兵总局经过讨论于1899年末开始计划在图拉兵工厂生产一款俄国国产的马克沁重机枪。经过两年对进口马克沁的仿造和争取马克沁机枪的生产许可，第一款国产马克沁机枪终于在1902年的5月诞生了。
按照发明的年份命名为1902式机枪，射击原理、造型与马克沁机枪基本一致，子弹采取与俄军目前列装的莫辛纳甘1891式步枪一样的钝圆头形弹头。
整个1902年的6月份，图拉兵工厂一共生产了17挺。按照陆军军费的拨款，计划到1903年末的时候可以交付2000挺机枪。
虽然俄国已经具备了生产机枪的能力，可机枪该怎么用、谁来用成了一个问题。
“目前我的想法是把机枪列装到团属机枪连，因为这些农民出身的士兵对机枪的养护、管理根本是一窍不通。”
文盲士兵的另一个劣势出现了，除了技战术训练很吃力外，这些士兵对如何运用有技术含量的武器都可以说极度缺乏认知，这导致可以操作机枪的士兵数量少之又少。
尼古拉沙大公对怎么运用机枪也懵懵懂懂，这些经验可能只有经过实战用人命交学费后才能摸索出一套具体的战术。
至于机枪的架设点、防御工事的修筑条例、铁
丝网该布置在战壕前多远分几层，这些尼古拉也两眼一抹黑，他只能让俄军尽可能补上物质条件，至于训练和战术层面的东西，只能靠俄军自己摸索了。
第三十五章，1902年的技术成果
看完了军队演习和最新列装的机枪之后，尼古拉还参观了俄军炮兵队的射击演示。
目前俄国陆军装备的多数野战炮是采购自德国克虏伯的1877型87mm野战炮，看型号就知道在日新月异的欧洲军备竞赛中已经落后了。
现在欧洲最优秀的野战炮是法国施耐德公司于1897年研制成功的75mm口径速射炮，射程、射速、弹重均属于一流水准。
俄国作为法国的军事同盟，也拿到了75mm速射炮的生产授权并于1902年成功仿制出俄国国产的75mm野战炮并将其命名为1902型野战炮。
这款火炮对俄国军方来说同样爱不释手，但先前由于军费卡死了所以只是小规模列装了部分军队，如今有了拨款后陆军部计划在未来五年里让1902型野战炮全面列装部队。
在一组熟练炮兵操作下，这款今年问世的新式野战炮以每分钟12发的速度往8.5公里外的目标发射7公斤多的炮弹，惹得参观的俄军将领们也赞叹不已。
五秒开一次炮让尼古拉也觉得很快，可他等到发射结束完绕着火炮上下审视一圈后提了个问题：“75mm的火炮足够了吗？有没有口径更大的？”
“口径更大的重型火炮不利于军队的机动性，而且炮弹的运输也让后勤的压力倍增。”
尼古拉沙大公和法国陆军进行交流后一样十分喜爱这种轻型的速射炮，认为陆军带着这样的炮跑得快又能一次性发射无数炮弹，进攻迅猛无比。
尼古拉知道大炮是战争之神，可多粗的大炮是最好的？
这个问题让他也摸不着头脑，所以只是询问随队的炮兵总局工程师前几年他要求研制的150mm口径重型野战炮有没有下文。
“因为新的重型野战炮要采取类似1902型野战炮的弹性管退设计，所以先前的许多草案只能推翻重来了，这还要花不少时间。”
炮兵总局的设计师们一开始搞的还是架退炮，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合时宜了，所以只能推倒再来，于是估计还要花一两年功夫。
“陛下，我国供炮管生产的特种钢材至少70%进口自德国，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提高多少产能。”
另一名炮兵工程师则认为，受限于俄国工业的落后，野战炮的军队采购计划只能延期。
除了野战炮外，在1899年的时候尼古拉还让炮兵总局开发了一种曲射的迷你火炮。
说是迫击炮，其实长得跟臼炮差不多，因为尼古拉作为甲方也不懂所以俄国炮兵设计师们给整了个150mm口径的迫击炮，可以把50公斤的弹头发射到750米开外。
可这款迫击炮怎么用，也没人知道。
俄军的将领们不少都尸位素餐，一问他们懂什么军事理论，可能就会复读一句：“子弹是懦夫，刺刀是好汉。”
这些虫豸将领严重迟滞了俄军的军事理论发展，但还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世袭贵族，所以一时半会儿还剔除不掉。
再加上现在的欧洲军队还没有大规模挖战壕的习惯，所以对曲射火力的需求还没体现出来，于是炮兵总局设计的1900型150mm迫击炮只是象征性地采购了20门。
除了机枪、野战炮、迫击炮之外，工兵铲和铁丝网在俄军的军备设计和采购中都有准备，这两种东西倒是很快被陆军融入了现有的防御战术里。
只不过受限于薄弱的财政和弱小的军事工业，所以很多先进装备即使俄国有技术储备，也很难快速转化为实际战斗力。
这次陆军部组织的军事演习，估计也有向沙皇尼古拉二世展示近年来的成果和哭穷的目的。
没钱啊，没钱。
尼古拉大感无奈，只是对尼古拉沙大公说：“有没有可能，优先列装一批军队，让一部分陆军拥有最好的战斗力。”
“……可以是可以，但是一小撮精锐在如今各国的大规模动员体制下是否能抵御得了数量占优的敌军？我很不看好。”
“先至少保证30-40万陆军有战斗力吧。”
“是，陛下。”
短暂沟通后，尼古拉结束了一天的军事演习检阅回到了圣彼得堡。
除了俄国陆军的技术储备之外，在圣彼得堡的工业区中，同样有沙皇赞助的技术储备企业。
大约是在8月初的时候，尼古拉参观了位于圣彼得堡的“彼得堡-波罗的海”机械制造厂。
这个工厂是俄国第一家生产汽车的工厂，跟许多俄国企业一样，用的都是外国技术引进国内然后积极仿造。目前的“彼-波”工厂生产的是得到德国戴姆勒
公司许可的“梅赛德斯35马力”汽车，使用的是威廉·迈巴赫改进的35马力发动机。
因为“彼得堡-波罗的海”的两个单词首字母是西里尔字母的P和B，所以下文称呼为PB工厂。
PB厂完全就是尼古拉的产业，因为俄国虽然有零星的优秀工程师搞过不少汽车方面的摸索，但基本全都没得到延续。这完全是因为俄国既没有汽车的市场，也缺乏配套汽车生产的上下游产业。
在1901年PB工厂生产了100俩汽车，一开始就跟欧洲其他的汽车制造商一样用的都是手工生产的方式，后来尼古拉来参观时感觉太慢了，于是跟生产车间的工程师们商量了一下。
PB工厂的工程师都是尼古拉从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优秀工程师中挖过来的拔尖生，所以基本搞懂甲方的要求后，这帮俄国的工程师们花了半年时间就搭出来了一套流水线的雏形。之所以说是雏形，这是因为流水线完全没应用在PB工厂上，俄国缺乏购买汽车的市场所以没有大规模生产的必要。
可流水线这套生产管理的模式不单单限制在汽车生产，所以得到工商部技术专家们的认可后，流水线生产和科学管理制度在逐渐俄国的各大制造业垄断组织中得到率先应用。
“我准备在圣彼得堡搞几条公交汽车路线，到时候你们要么自己设计要么去国外抄一些公共汽车的设计，35马力的内燃机你们反正也会制造了，接下来把技术做熟了再慢慢提高。”
PB工厂今年也没生产几辆私人汽车，因为除了政府订单外私人订单寥寥无几，都是圣彼得堡的上流社会看到沙皇开着PB工厂的汽车后跟风购买的。
鉴于这种情况，尼古拉也只能拿政府的公共交通服务订单拿过来先把PB厂的这些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们养活起来。私人汽车尼古拉估计以俄国不堪入目的道路基建水平短时间内是不要想了，将来俄国汽车的发展前景应该是卡车和公共汽车这类大型车辆。
除了PB汽车工厂之外，圣彼得堡还有一家至今没有生产任何成品的工厂：俄国第一航空公司。
说是航空公司，但飞机到现在也没什么影子，不过尼古拉倒是把俄国的“航空之父”尼古拉·叶戈罗维奇·茹科夫斯基给请过来了。
在圣彼得堡的工厂里，茹科夫斯基拿着尼古拉的赞助于1900年制造了世界上最早一批的风洞之一。
有了风洞后，茹科夫斯基就时不时窝在这里研究气动力学的数学公式，具体的原理尼古拉也搞不懂，所以只能耐心等这位俄国科学院的院士和他的学生们早点把科学技术应用到航空工业上。
后来像是西科斯基、图波列夫、波利卡尔波夫都或多或少享受到了俄国第一航空公司技术积累的成果，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第三十六章，政府和宫廷的矛盾
在8月中旬至10月的这段时间里尼古拉没有前往雅尔塔度过暑假，而且前往了俄国石油工业的重镇巴库视察。
遍及全欧洲的经济危机导致行业萧条让依赖于向欧洲出口煤油的俄国石油行业同样受到了重创，巴库油田的产量一度萎靡至仅有1900年巅峰产能的50%。
在行业寒冬里，石油业的垄断也已经基本成形了：国有企业“俄国石油总公司”，诺贝尔家族控股的“诺贝尔兄弟石油公司”以及法国罗斯柴尔德家族控制的“里海-黑海石油工商业公司”三分天下。
这个诺贝尔家族就是搞出来炸药奖的那个诺贝尔，在俄国发展石油业务的诺贝尔是发明炸药的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的儿子罗贝尔特·诺贝尔。
由于出口贸易减少，巴库的石油企业倒闭无数，原本诺贝尔石油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整合巴库石油业成为俄国石油的龙头企业，但是这个计划被俄国政府给截胡了。
时刻关注俄国石化工业发展的门捷列夫给沙皇尼古拉二世提了个建议，请求他让财政部拨款专门成立一家控制俄国石油行业的国有企业，避免能源命脉落入外资之手。
得到消息的尼古拉自然十分重视，于是在政府引导下俄国石油总公司于1901年成立了。
这件事让诺贝尔家族卯上了提意见的门捷列夫，致使他即便发明了元素周期表，也没有拿到诺贝尔化学奖。
俄国石油总公司在巴库、圣彼得堡和莫斯科均设立了与大学合作的化学实验室，目前这些国家化学实验室的研究方向是化学肥料。按后人的观点就是探索合成氨的工业生产，但是尼古拉自己初高中时候学的化学知识差不多全还给老师了，所以只能指望俄国这些化学家们能摸索出来吧。
等10月末尼古拉从高加索边疆返回圣彼得堡后正好迎接了访问俄国的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
在一系列前文有所提及的活动之后，维特在11月中旬的某
日准备觐见皇帝尼古拉二世，但在宫殿幽邃的走廊中他正好“碰巧”遇到了无所事事的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大公，也就是尼基的妹夫桑德罗。
“谢尔盖·尤里耶维奇。您今天来是准备觐见陛下吗？”
“是的，米哈伊洛维奇大公。”
桑德罗其实在政府中也担任了公职，是工商部下属的商贸海运和港口管理总局局长。这个职位还牵涉到海关的工作，所以就算不触犯法律，能过手的油腻也不少，但桑德罗还不满足于此，想要拿到工商部长的职务。只不过不论是皇帝还是文官都不觉得此人有能力履行调控工商业发展的重任。
所以桑德罗和维特的关系相当冷淡，但这次他却主动对大臣会议主席提起了一件事。
“是这样的，我的秘书告诉我，在敖德萨的港口也发现了港口工人的骚动，结果这些闹事工人的背后还是祖巴托夫搞出来的那套‘警察社会主义’。但是比起莫斯科的工人活动还要过分，所以我觉得祖巴托夫根本没有能力控制工人的活动。”
“这正是我担忧的，祖巴托夫搞的这套东西无一例外会把西方的那套思想灌输给我国单纯的工人们，还会疏离政府和企业家们的关系，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不打扰你的工作了。”
二人道别后桑德罗看着维特的背景直至消失在数扇门后才满意地点头离开。
维特在皇帝的办公室门前顿了顿等秘书通报大臣会议主席到了之后，两名高大的努比亚黑人卫兵扭开嵌着红宝石的门把手让维特进入。
尼古拉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之后处理公文，等到维特提着沉重的公文包走近后他点头说道：“维特，这次你这么着急来见我有什么事情吗？”
维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叹了一口气，然后提及了往事。
“陛下，请允许我先谈一些过往的事迹。”
“请说。”
“陛下您还记得最初您和我一同在西伯利亚铁路委员会工作的经历吗？”
“是的，当时我是主席，你是副主席，我还多次向你请教铁路工作的具体问题。”
“等到后来，为了调查1891年开始波及千万人的农村大饥荒，还是皇太子的陛下还与我一同前往俄国农村进行实地考察。”
“是，我是考察团团长，你是副团长，我们从里加一路考察到哈尔科夫，你还专门整理出版了调查报告，这是如今土地改革的重要前提。”
“再后来因为先皇的任命，我担任了交通部长的职务，陛下您觉得我的工作是否有所欠缺？”
“没有任何可以诟病的。你工作的两年中，俄国铁路网的运输效率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你制定的工作原则至今仍然是交通部的准则。”
“感谢陛下的赞誉，也正如您所提及的这样，我的微小工作致使先皇也厚爱于我，令我成为俄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财政大臣，那么在陛下您登基之前的两年工作中，您觉得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吗？”
“没有什么不好的，你在财政部的工作让俄国国库的充实程度是一个世纪中少有的丰盈。”
“最后，当先皇不幸驾崩，陛下也正如先皇那般信赖于我，令我荣升大臣会议主席之位。在我担任这份殊荣的七年时间中，我的工作是否有令陛下感到不悦的呢？”
“完全没有，你的工作令世界瞩目，俄国从来没有任何一段时期的发展速度能与过去的十年相比。”
大臣会议主席与沙皇的一问一答彼此说得都相当得语气平和，就好像是真的再叙旧，但实际上双方都明白，这是摊牌前的片刻宁静而已。
“陛下的赞许令我不胜荣幸，但我必须指出的一点是，无论我能够做出多么伟大的成就，这份殊荣的一切必要条件都是皇帝陛下您对我的完全信任，只有您给予我百分之一百的支持，才能让俄国政府以一种史无前例的效率奋进工作来让整个俄罗斯帝国也为之焕然一新。”
“你认为我对你的支持已经不再如前了吗？”
“不敢。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假如俄国的政府有两个自行其是的头脑，两条彼此互有间隙的道路，那么俄国到目前为止的进步无疑就会因为纷争的产生而迟缓下来。一旦俄国停顿下来，本就落后的俄罗斯民族就会在如今弱肉强食的世界民族竞赛中慢下脚步直至沦为二流国家。”
“谢尔盖·尤里耶维奇，那么你的道路是什么呢？”
话谈到这里已经图穷匕见了，二人的眼光对视。可见的是，双方都无比坚定地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其一，请陛下在远东不要偏离政府早已定下的和平原则，任何会提升局势紧张度的措施都会招致灾难性的战争爆发，俄国脆弱的经济必然无可救药。其二，请陛下放弃对祖巴托夫的支持，官方工人组织的活
动不会带来任何有益的结果，反而会令表里比兴的政府遭受到一切有产阶级的敌视。”
维特的这次摊牌也是到目前为止，俄国的改革已经进入到深水区的困难之一。
无论是陆军在远东的备战，还是祖巴托夫身处的暗探局，都是独立于文官政府的组织。因此俄国除了维特统领的政府官僚系统之外，还有另一套以尼古拉为中心运作的宫廷系统。
俄国的政府文官和根据皇帝命令自行其事的宫廷，两种系统在经济危机后的社会矛盾下也逐渐暴露出被掩盖的矛盾
到底谁才能掌控俄罗斯帝国这艘巨轮的方向舵？
俄国只有一位沙皇，那么必然只能有一道声音，一种政策。
第三十七章，呼之欲出的决裂
维特的谈判不意味着这是他和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决裂，恰恰正是因为维特相信尼古拉最后会接受自己的说服才把所有的话摊开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