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俄当皇帝 第130节

俄布”可能占到了市场总量的三分之一,以至于不少俄商都会特意教中国人怎么辨别莫斯科产的“俄布”和日本以次充好鱼目混珠的杂牌“俄布”。

“俄油”更不用多说,俄国的煤油一向价格优势明显。但是由于1905年巴库油田突发大火,毁去了40%的油井和炼油厂,因此“俄油”在中国的市场占比一路从最高的大约50%下滑到20%。

差不多等尼古拉又茗了几口茶后,杜尔诺沃才逐渐从思考中抽身。

“陛下,您认为提高工人的劳动效率会极大地损害他们的心智,以至于极端情绪提升?”

“是的,流水线让工人变成了真正的人肉机器。”

“那么为什么不从调解劳资矛盾着手?据我所知,斯托雷平大臣也同样希望可以借用这股愤怒的民意来制约野蛮发展的垄断资本。”

杜尔诺沃的见解非常透彻,一下子就看到了矛盾的关键在于工人漫无止境的工作强度提升远超工人所能获得的物质和精神回报。

“你说得对,那么还请看一下这份受到工人欢迎的宣传单。”

杜尔诺沃再次接过沙皇手中的这份刊物发现这是一份布尔什维克写给流水线工人的地下刊物。

1903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分裂为了自始至终主张暴力革命的布尔什维克和主张进行议会选举和经济改良的孟什维克。

布尔什维克在给工人们的宣传单上呼吁工人必须享有八小时工作制、每周不超过40小时的工作时间、更多的假日并且必须是带薪假、工人工资必须提高、工人必须拥有足够多的退休金、工人的工作环境必须得到改善、工人必须拥有良好的宿舍和疗养院……

“按照布尔什维克们的主张,俄国工人的日薪大概要上涨100%-300%才能配得上他们的工作强度,如果再算上工作时间减少和更多的假期,还要给工人的配套制度与设施建设……嗯,差不多俄国现在市面上的工业制成品的成本应该要多400%-500%以上吧。”

“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但是即使不需要给工人做到如此之多的优惠,即使是些许的让步不也可以缓解工人的不满吗?”

“对,斯托雷平不正是打算这么做的吗?在兼顾企业盈利、市场中商品的竞争力的情况下。”

斯托雷平觉得目前可以设置最低工资标准、最高10小时工作制来调节不满。

“但是……这样够吗?”

尼古拉拿斯托雷平对工人们的优惠和受到工人欢迎的布尔什维克们的主张进行对比,这显然是天差地别。

如果要明白俄国工人为什么有那么多戾气,可以进行一个不太严谨的类比:在富士康拿二分之一的工资干12个小时的流水线,下班只能吃饭睡觉看报纸,不能看智能手机或者电视。

“……”

杜尔诺沃陷入了沉默中,他虽然对人心向背和国际局势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但他对于经济学和社会学上的一些理论和观点还不能完全跟得上尼古拉的看法。

“你说得没错,工人们确实会因为得到政府的些许让利而暂时满足,然后呢?假设1907年斯托雷平赢得大选,那么大选之后工人们的每次新要求都要得到实现吗?”

“那个时候还可以通过宣传……”

“宣传什么呢?”

“……”

杜尔诺沃想说的是通过宣传来分散或者转移工人们的不满情绪,但这样不就又回到他最开始反对的煽动民族主义上了?

“你觉得可以煽动对资本的不满吗?那么接下来呢,在民主选举的情况下,我们能不能驾驭仇恨资本乃至仇恨富人、有产者的民意?这些受到资本主义剥削的底层民众是喜欢彻底让他们获得解放的布尔什维克?还是磨磨蹭蹭,只能让步一点点,还与资本勾勾搭搭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政府?”

谈到这里,尼古拉的侧重点已经图穷匕见了:我既要建立罗曼诺夫王朝与资产阶级的合作,我还要借助资本家们高效的剥削以最快速度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来强大俄国,那么这些前提条件就已经死死地限制住能让工人们获利的上限了。

因为工业带来的利润还是在于商品经济,做商品买卖的底层逻辑是物美价廉、薄利多销,只有把商品卖出去了才能积累资金。

而在市场经济下的消费者没那么大善心会买你高出几倍价格的商品给所谓的无产阶级同胞进行福利建设,那么控制商品的价格除了又快又多的生产之外,人工成本和工人待遇显然就不可能像当下俄国工人那样畅想得那样有什么八小时工作制和高工资标准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美国工人由于美国劳动力紧张所以他们的议价权远高于俄国工人,而俄国工人的背后,还有大把大把生活比工人还贫困的俄国农民正眼巴巴地求资本家剥削而不得。

无比充分的人力资源让大企业也很少愿意给工人提高那么多收入待遇,还不如再进一批农民来当新工人压榨。

“虽然这无疑是痛苦的决定,但除了再苦一苦百姓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其实尼古拉说谎了,他很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苦一苦百姓,而是这一代人,恐怕还要加上这些工人的下一代,把这些劳工的生命当作燃料熊熊燃烧,俄罗斯帝国的其他一小撮资产阶级和中产阶级过上“幸福”生活之余,俄国的工业、经济、军队才能随之强大。

至于这些人的孙子辈——假如他们有孙子的话,或许也能逐渐享受到普及的现代生活,但他们祖孙三代创造的社会财富,恐怕大部分仍然在阶级社会的金字塔尖上。

那么尼古拉该怎么跟这些人说这些残酷的现实?

直接跟他们说:你们这辈子没戏了,你们的儿子也只能当苦工,只能在工厂里昏天黑地地干活,努力给老板的财政报表上刷新一个好看的数字?还是把血汗钱都交给政府去维护他们一辈子用不上的摩天大楼、飞机坦克和上百万军队?

还是告诉苦于剥削的底层民众:你们之所以生活困难,是因为商品卖不出去,是因为德国、奥匈帝国这些仇视俄国的“邪恶国家”阻挠了俄国的经济发展,我们必须用俄罗斯的剑为俄罗斯的商品开拓市场?

答案很明显了,煽动民族主义显然是件坏事,但在种种条件限制下,这也是拥抱资本主义的俄罗斯帝国不得不选择的唯一答案。

第二十二章,斯托雷平的“新思维”

勉强说服了杜尔诺沃后,重新安静下来的皇帝办公室内尼古拉打开了一本已经翻了十年多有些不成样子的老旧笔记本。

1914。

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个写得大大的年份。

今年是1906年,算一下还有八年不到的时间,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尼古拉还不能很确定在历史已经改变的情况下,世界大战一定会爆发吗?

尼古拉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记忆中只有两件事还记得清楚,一是斐迪南大公在萨拉热窝遇刺,二是世界大战是在1914年发生的。

所以尼古拉姑且就把1914年作为关键性的时间节点进行规划。

在1894年的时候,尼古拉对时间规划的概念还十分懵懂,等到1904年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知道该怎么做了——钱,换而言之资本、财富,没有资本就不能维持工业化、现代化,也不能进行军队的革新、扩编。

所以要不计一切代价地积累资本。

这个“不计一切代价”,“代价”当然不是尼古拉自己,就是俄国那些在工厂里舍命工作的工人、为生计不断奔波的农民、为了更好的生活努力的市民、为了利润愿意出售吊死自己绳索的资本家。

尼古拉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让俄罗斯人愿意为了这样那样的利益在客观上增进俄国的总体国力而不是内讧或者分裂。

以最宏观的角度上看,尼古拉自我感觉是走在正确的方向上,至于是否有主观上的偏差,俄国经济统计的数据不会骗人,圣彼得堡大街上逐渐有人开起的小汽车也不会骗人。

“请让斯托雷平来我这儿。”

独自思考了一会儿后,尼古拉拨动了黄色电话让秘书处把斯托雷平叫来。

“陛下。”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斯托雷平身穿一身整洁干净的男式西服轻叩沙皇办公室的大门,进门后微微欠身便坐在一旁安静等待尼古拉的发话。

与雷厉风行,看上去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热情直爽的维特相比,斯托雷平的行为举止更加慢条斯理,鲜少有情绪上的波动,好像冰山似的理性人,但实际上二人对速度、效率的要求相差无几。

“你现在的工作做到哪一步了?”

“第一步基本已经完成了。”

斯托雷平简洁地概述了他当内务大臣一年多时间以来的工作成果。

首先是地方自治机构成功在欧俄五十省建立了;

其次确立了地方议会以各行各业的技术专家、社会精英为“人民代表”进行统筹决策而地方政府负责执行决策的地方管理模式;

最后将各省各行各业的精英通过各种各样的委员会、代表大会分门别类地与各个中央政府部门进行对接,让中央和地方的技术精英们可以及时进行沟通。

按照尼古拉的理解,这种外界称为“维特-斯托雷平体制”的新模式,基本延续了过去技术官僚们一如既往的治理思想,即“专家治国”的统治模式。

好处显而易见,专业人干专业事,效率最大化。

坏处则要看从什么方面来考量,比如说:精英与专家的标准很难量化;专家之间也有分歧,做最终决定的人懂不懂;专家本身也只是懂得多一点的普通人,他们也会出

错;把民众排除在真正的决策之外,怎么把民众驯服;如果专家是学阀利益集团,怎么辨别是为了满足自己利益还是服务国家利益。

斯托雷平的方案在解决了一些问题的同时引申出了新的问题,这也是唯物辩证法所言事物不断运动、变化、发展的过程。

“那么接下来的第二步是什么?”

尼古拉虽然听得只能说大概懂了,但他也明白没有什么可以统治万世的不变真理,现在斯托雷平这套能用而且用起来效果很好,这就够了。

“下一步还请陛下过目这份备忘录。”

斯托雷平是有备而来的,他从公文包中抽出了一份中等厚度的小册子交给尼古拉看。

《君主制国家体制》,这是小册子的标题。

“这是我以及其他一些忠君爱国的理论学者们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

尼古拉没搭话,只是点头致意后耐心读了起来。

19世纪是俄国各种思想异常活跃的世纪。世纪之初有以十二月党人为代表的贵族革命家及其知识分子对农奴制和君主专制制度提出强烈质疑,接踵而至的是斯拉夫派和西方派之间的激烈争论,在50年代克里米亚战败后还出现了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思潮。到六七十年代,民粹主义知识分子异军突起,形成影响重大的社会思潮,同时,外来的马克思主义也进入俄国,并于80年代形成潮流。

在浩如烟海的思想卷宗之中,这些思想家们都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前置条件,那就是所有人都认为俄罗斯的君主专制制度已经到头了。

但现实却十分的“诡异”,俄国的专制时代在1897年结束了,可当下沙皇尼古拉二世和维特、斯托雷平及其所属的技术官僚们联手缔造的俄罗斯新体制却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流派的思想家们设想过的情况。

也正因为现在的体制既不是左派的思想,也不是右派的思想,所以斯托雷平本人正在缔造出一种新的思想。

而斯托雷平的思想显然比较侧重于斯拉夫派和保守主义,他认为现代俄国必须建立在俄罗斯历史文化遗产的基础之上,不能盲目吸收西方文化;如果对来自西方的各种因素进行生搬硬套,只能导致社会的不适应,给俄罗斯国家和社会造成灾难性后果。

在继承许多斯拉夫派思想因素的同时,斯托雷平还认为俄罗斯当下的自由主义思想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议会选举和民主政治可以顾及所有各阶层人民的利益,维护社会的统一。

所以斯托雷平归纳了斯拉夫派和西方派的思想后,搞出了一种西方化的斯拉夫派思想,即“新三位一体”。

当前俄国保守主义者们笃信的三位一体是沙皇尼古拉一世发扬光大的一种理论。

专制性:专制沙皇是俄罗斯人民的小爸爸。

正教性:东正教是俄罗斯民族的精神源泉。

民族性:俄罗斯民族是俄罗斯帝国的唯一统治民族。

而斯托雷平版本的新三位一体大概是这样的——

沙皇:赐予人民自由权利的慈爱沙皇尼古拉二世是俄罗斯帝国的象征,正因为有沙皇才有了如今的俄罗斯帝国。

祖国:立宪的自由的俄罗斯帝国是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这一亿多公民们共同组成的祖国。

人民:所有俄罗斯帝国的公民,或者说沙皇的臣民组成了这个和谐共存的多民族大家庭。

至此,在长达一个世纪的漫长思想交融中,斯托雷平至少探索出了一种全新的俄罗斯保守主义意识形态,以超越阶级、民族和宗教的对沙皇的忠诚作为国家精神象征来维系帝国的统一,把俄国目前的疆域视为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共同的祖国边界,所有俄罗斯帝国境内的民族都是“大俄罗斯族”的一份子。

换而言之,斯托雷平煽动的民族主义是一种国族概念,类似于朝鲜族、俄罗斯族都是中华民族一份子。

“很好,我看不出有什么可以指摘的点。”

尼古拉很满意地点点头,他甚至觉得就算这种意识形态拿到21世纪的某些国家中也可以得到不少人的共鸣。

“那么既然陛下您认可了我的计划,接下来我打算暂时放下手头的部分工作来全身心投入建设政党和进行选举活动的预热。”

斯托雷平指名道姓地说,他希望可以借助陛下的支持,把原本分崩离析的右翼政党“俄罗斯人民同盟”借壳上市,重新组建出一个新保守主义政党。

“完全可以,我非常支持你的工作。”

尼古拉和斯托雷平的计划稳步向前推进了,但是谁也没想到,因为一件“愚蠢”的自由主义者挑起的事件,很快令1906年的俄国社会舆论陷入了几乎一边倒的大讨论中。

第二十三章,犹太人与正义

1906年3月的某日,几位从法国游学归来的莫斯科大学教授抵达了敖

德萨港,在依旧冷风凌冽的清晨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城市旅馆。

敖德萨港在19世纪末接连修建了几条通往乌克兰各地的铁路之后吞吐量迅速攀升,当下也是全俄数一数二的商业港。也正因为商业繁忙,敖德萨市到处都是新动工的建筑工地,整座城市朝气蓬勃。

敖德萨的出租车隶属于俄国西南出租车股份有限公司,专门经营乌克兰几个大城市的出租车队。这些新兴的出租车公司都是紧跟着欧洲潮流走的的新鲜事物,当下也只有生活无忧的达官贵人们能打辆出租车享受行人羡慕、好奇的目光。

能在莫斯科大学做教授,一年的薪水差不多也有个好几万卢布,因此这些知识分子们出手阔绰惹得出租车司机殷勤至极。

或许是因为现在俄国的发展势头正旺,令这些教授们印象中的敖德萨市已经换了面貌,因此落脚后他们还兴致勃勃地出门逛逛。

他们住的宾馆在敖德萨市里算是高档的那类,所以出了门之后就是商业大街,几个人走着走着就逛到市中心,这里是市政厅和法院这类行政部门的所在地。

“呜呜呜……呜呜呜……”

走着走着,他们发现有个穿黑衣的老太太坐在市法院的大楼台阶上哭。

其中一位教授于心不忍,于是上前询问,发现这位老太太眼睛都瞎了。

“冤啊!我的儿子冤啊!”

首节 上一节 130/239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