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俄当皇帝 第48节

“不论是大臣们还是我等文官,都是为了陛下及其政府奉献的心愿而努力的。”

杜尔诺沃如此说道。

尼古拉点头,他不在意逾越规矩的这件事,毕竟他自己就在破坏祖宗之法。

“我听说你先前在法国游学,还对法国大革命颇有了解?”

“当时我已经在内务部的警察厅工作,于1884年受命,赴欧洲各国考察警察系统和监视叛乱分子的方法。”

杜尔诺沃简单谈起了他在欧洲考察的经历。

“不仅仅是1789年法国大革命,1830年七月革命、1848年巴黎革命、柏林革命和维也纳革命的案卷我都有所掌握。”

“所以在你看起来,要怎么才能应对革命?”

就在杜尔诺沃侃侃而谈的时候,尼古拉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他一句。

“忠诚的下级军官和强大的反革命意志,以及可靠的情报和财力系统,这是面对一场大革命必须的准备。”

杜尔诺沃被打断也没有猝不及防,很自然地就将自己的理论功底展现了出来。

这赢得了尼古拉的赞赏。

“所以你的建言信我看过了,你认为我现在表现出的改革倾向预示着未来俄国将会面临动荡?”

杜尔诺沃在他的奏折中引用了法国历史学家托克维尔说过的一个论断:“革命的发生并不一定就是因为人们的处境越来越差。更普遍的情况是,一向毫无怨言似乎也心甘情愿地忍受着最难以忍受的法律的人民,一旦压迫减轻,他们就试图全部摆脱……事实告诉我们,一个反动政府来说最危险的时刻也就是它开始改革的时刻。”

面对尼古拉的问询,杜尔诺沃没有犹豫,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陛下,我并非是为了指摘或者阻止您的政策,但是以我所学,能让陛下更好把握一个真正的反革命者如何才能应对一场滔天巨浪。”

第二十九章,杜尔诺沃的“隆中对”

惊涛骇浪,这是杜尔诺沃对未来的消极预言。

尼古拉则从穿越者的角度已经提前得知了另一条道路的结果,不改,一样会迎来整个俄国的翻天覆地。

“你似乎对未来的看法很消极?杜尔诺沃。”

尼古拉原本斜靠在木椅的靠背上翘着二郎腿,有些休闲的模样。

此刻他也认真了起来,正坐直视这名年轻的、自诩为反革命专家的杜尔诺沃。

“改革会成为革命的催化剂,陛下。”

这个论断让尼古拉点头,不就是布尔什维克嘛……

可是俄国一旦想要成为工业化强国,怎么可能没有工人呢?

一旦工人群体的规模上升,呼唤着赤色旗帜的革命政党显然也就应运而生了。

“你不必劝我改革之轻重缓急,这个我已经有所定数,现在眼下更为紧迫的是来自外界,特别是民间的政治活动,他们也有自己的改革主张,你怎么看?”

虽然尼古拉二世作为沙皇,某种程度上以俄国的专

制传统,亦可称之为俄罗斯民族的君父,但不是所有人都听从小爸爸的指挥,越是受到教育的人越是有自己的头脑和自由的思考。

尼古拉现在手头上就有许许多多来自俄罗斯帝国社会各界的或是开明或是拘谨或是保守亦有激进的请愿书。

尼古拉二世上位伊始的几项关于俄国政府的变动似乎被理解成了一种延续亚历山大二世改革精神的再进一步,这一点尼古拉也是哭笑不得。

但如今在民间流传的消息就是如此,虽然俄国存在舆论管制、书报审查,但以19世纪的标准来看,俄国的统治力也是极其落后的,所以除了半官方和准官方的保守主义报刊喉舌外,一些自由主义的报刊依旧在俄国社会影响力很大。

“陛下您是指那些不安分的知识分子们?”

杜尔诺沃瞄到了尼古拉桌上压在咖啡杯下面的一份《俄罗斯新闻报》,他的头版上就用加粗大字写着“为改革大厦加冕!”的宣传口号。

1863年开始发行的《俄罗斯新闻报》,这份刊物被视为莫斯科自由主义的知识分子和地方自治机构活动家的重要阵地。

“是的,他们的动静可不小。”

由于很大尼古拉并没有如同莫斯科总督谢尔盖力荐地那样直接取缔在今年一月份率先请愿的特维尔省地方自治会,导致这种暧昧的态度被自由主义者们当作了更加大胆宣传的契机。

“尽管知识分子在我国庞大人口中的人数不算多,但他们的嗓门却总是让许多大臣们感到自己举世皆敌而手足无措。”

杜尔诺沃一下子开了个地图炮。

“您说得对。”

尼古拉想了想,是这个理。

“自由派的知识分子要求彻底的改革,要求一种理想化的进步感,要求通过参与社会的全面改造得到理想实现的机会,但这些都是乌托邦式的目标,从来没有一个政府能真正满足这些要求。”

杜尔诺沃的真知灼见让尼古拉不禁拍手。

“您的想法很独特,而且让我茅塞顿开。”

尼古拉的鼓励让杜尔诺沃的发言也大胆了起来。

“那么,假如陛下想要改革,就必须为这些天真的自由主义者提供不同意见表达的机会。我想先皇亚历山大二世的时代,少数持自由主义立场的知识分子演变成激进革命者就是因为知识分子的政治抱负在无法容纳异见的俄国政治现实中只能通过非法的反体制活动来争取实现。”

“你是指议会和立宪?就像这些人在报纸、请愿书上说的那样?”

“当然不是这样的,陛下。”

杜尔诺沃再次低头,他也担心这个建议会被尼古拉认为是变相的自由派劝谏。

“知识分子的目标总是不着边际和乌托邦式的,而我们的目标则是具体的。”

“我们的目标?嗯,你说得对。”

尼古拉点头,他的目标确实是清晰的:发展工业、强化财政、振兴农村,最终让俄罗斯帝国进入现代化。

“既然我们的目标是明确的,那么我们的制度和改革就应该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前进的。如此,我们的制度和改革应该做到什么模样也是清晰的了。最后,哪些人能够在新的制度和改革中受益、满足他们切实的经济利益,那些人就是我们的支持者。”

杜尔诺沃的推断简单明了,甚至让尼古拉品出了“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的味道。

“那么反过来,自由主义者呢?他们自诩为人民的代表,却根本不了解所谓的‘人民’,一旦由他们开启了改革,只会让俄国陷入更大的动乱之中,接着他们会被自己鼓舞、发动起来的人民送上断头台,就像菲利普路易一样。”

菲利普路易,路易十六的亲戚,妄图通过鼓吹解放思想、支持平民主义来夺取最高权力,法国大革命爆发后,他改名菲利普平等,试图取悦革命党人,但最后在革命浪潮中被押上断头台,全家抄没。

“所以你认为应该开设一个提供政治异见的议会,但这个议会不能让这些自由主义者和知识分子们掌控?”

“陛下英明。”

之后尼古拉兴致勃勃地与杜尔诺沃聊了其他的话题,收获颇多。

“嗯……我们今天的会面让我很有收获。”

说了约莫快两个小时,口干舌燥的尼古拉站起身,杜尔诺沃也跟着站了起来,二人握手,尼古拉亲切地、甚至有些高兴地对彼得·杜尔诺沃说道。

“您一定要在内务部发挥更大的作用,或者您想要什么职务呢?”

“普列维阁下的工作与我的专长有许多相似,我希望可以的话,能由陛下推荐一二。”

“很好,另外你是怎么把奏折送到我这里来的?”

尼古拉很好奇这一点,他还没有查过杜尔诺沃的背景,或许他的家族有什么显赫的过去。

“不,这没什么,

我对秘书行贿而已。”

杜尔诺沃轻描淡写地说道。

好吧,高端的政治技巧在于最朴素的方式实现。

第三十张,三点嘞!饮茶先!

与杜尔诺沃的交谈堪称是尼古拉思绪中的一盏明灯。

深入研究革命历史的“反革命专家”彼得·杜尔诺沃三言两语就把如今气势汹汹的自由主义运动斥为“得不到人民支持的跳梁小丑”,“不要被他们虚假的舆论攻势吓倒”。

但是光国外的案例还不够,杜尔诺沃又谈及俄国国内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先皇亚历山大二世在改革中表现的摇摆不定同样会招致不满,这一点与路易十六的首鼠两端有所相同,但好在先皇最后依旧下定决心,遗憾的是没有能够防备那些可恶的革命恐怖分子。”

杜尔诺沃以一位法国大革命和改革的研究者告诫尼古拉,改革之前瞻前顾后、左右比较这是可行的,但是一旦决定改革并公之于众,就不能继续摇摆了。

“陛下,您做对的决策是对的,做错的决策也是对的,只有不做决策和决策摇摆是错的。您必须要让支持者们坚信并且是以破除万难的心气去做出决定,只有这样才能建立政治信誉,让臣民愿意相信陛下,否则就会招致先皇遇到的窘境。”

“我明白了。”

直到那天夜里,尼古拉的脑海中依旧在回放杜尔诺沃每一句与他说过的话。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尼基。”

在昏暗的夜里,沙皇夫妇二人正躺在亚历山大宫中的寝室,皇后亚历山德拉的俄语只能以“会说”来形容,所以尼古拉有时还是会用亚历山德拉更熟悉的法语交流。

“明天我们去划船,我在想坐什么颜色的小船。”

现在毕竟是度假时间,纵使尼古拉已经得到了不少启发,不过在夏季,俄国政府一样会放暑假,所以这些费心事还要再等等。

这是由于欧洲传统的农耕习俗,六月这个时候是收获的季节。

亚历山大宫位于皇村的中心,周边是风景宜人的园林和人工湖泊,气势上不如俄国的其他宫殿群那般雄伟,但胜在悠闲自然。

“如果我掉水里了怎么办?”

亚历山德拉的问题让尼古拉莞尔一笑,多么经典的世界性话题!

“我会游泳,当然是我来救你,女士。”

尼古拉一边说着一边握着亚历山德拉的手亲吻起来。

“你最近和妈妈的关系怎么样?”

掉水里的话题尼古拉不想多谈,要是亚历山德拉还追问她和玛丽娅一起掉进水里,尼古拉就要头疼了。

“……不算坏……还行,玛丽娅把她曾经用的婴儿床送给我了。”

皇后亚历山德拉的怀孕让她成为了圣彼得堡宫廷中的宠儿,一位善于生育帝王子嗣的皇后以当时的人眼光来看终究是得宠的。

亚历山德拉作为一名从巴黎流亡至伦敦的法国贵族,从小就生活在异国他乡的目光之中长大,所以通常举止比较拘谨,但一来皇后样貌动人,二来她是个时尚的法国人,因此廷臣只是觉得她有些高傲,但不会显得傲慢。

“那就好,我不希望宫廷里的长舌妇对你产生影响。”

“嗯,没事,就是宫廷大臣向我拐弯抹角提醒花钱太多。”

亚历山德拉依偎在尼古拉的胸前,皇帝的一只胳膊保住皇后的臂膀,淡淡的身体乳的芬芳回绕在他的鼻尖上。

“关于这一点,维特也向我抱怨了。”

“哼,那个粗鲁的德国人……”

维特的父亲是一位波罗的海德意志贵族,所以维特确实有日耳曼人的血统。

皇后亚历山德拉跟维特首相打过几个照面,不过后者一贯作风豪放,对皇后的礼节也经常缺乏,因此亚历山德拉对他印象不算很好。

“他拿着预算表惊讶地对我说,宫廷的开支远比我父亲那会儿多得多。”

“尼基!”

亚历山德拉先是用手指戳着尼古拉的胸膛,然后又用委屈地语气说道。

“我明年就不会花那么多钱了。”

“别跟我妈怄气,爸爸生前为她筹集了不少珠宝,所以你比不过很正常……不过妈妈是个和善的人,你跟她相处好的话,她也不会刻意跟你比较。”

“你怎么老是向着你妈妈。”

皇后假装生气地用双手推着尼古拉的胸膛。

“安心,美丽的奈奈才是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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