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谁让他做谋士的? 第9节

可他所行之策,却又有利于民,至少能让青徐来的流民存活。

啧,很烦。

……

“说吧,”曹操着远处消失的背影,过来和张韩道:“伯常,方才声厉,对不住,咱们接着聊。”

张韩愣了愣,点头依言与曹操对坐于案牍两侧,“主公,以悲诗抒发怜悯,以屯田策为百姓计,这样一来可营造一位仁义雄主,自然得人爱戴。”

“这些悲诗当然是写给寒门士子、普通士民、山野隐士传颂的,他们与光鲜华丽的豪门士族不同,不会看不上你,反而会更加崇敬于你,会因为主公出身并不算高,所以亲近他们。”

“呵呵呵,言之有理,”曹操面色尴尬微笑着,主要张韩这一番话,又戳中了他的心思。

有些诗文他早就想写,所谓肿胀也一直在心间,这种倾诉的渴望随时能够喷涌而出。

只可惜,曹操一直不愿写。

因为写出来,士人若是得见一定又会哄堂大笑,并再侮辱一番,偶尔有一些亲善曹操的人会劝诫几句,但仍然会流露出不耻的眼神。

这些眼神,自在雒阳记事以来已经看过太多了,他何止是出身不算高,张韩这话已然是很委婉了。

因为他是宦官之后,所以从出生起就一直被士族看不起,甚至被看作阉宦遗丑,士人多不会与之往来。

同时因为是宦官之后,又要被寒门鄙视,认为他家中殷实巨富,从来不懂什么疾苦,又何来真正的心怀天地。

是以曹操在十数年内始终处于来自于上层和下层的夹击鄙视链里,痛并快乐着。

让他现在来吟一段诗赋表达苦天下黎民之心,想想还有点小羞耻。

主要是现在的曹操共情已经没那么深了,经过了多年戎马以及与士族斗争,特别是在经历了讨董联盟,看见诸侯蹁跹不进只顾争地盘之后,对于疾苦的悲悯就少了,但争雄的坚定多了。

但曹操现在疑惑的就是张韩这人也不怎么共情,为什么呢?难道他童年也有被夹击鄙视的阴影吗?

“伯常,你可曾为黎民苍生而心中感怀?或者是悲伤于如今山河破碎?”

“嗯——”张韩仔细去思考这番话,然后摇头道:“在下每每想到乱世离散之祸,就只想凭借所会的本领平息战乱,内富百姓,但却不会随之悲怆低落。毕竟境内富足强盛,不光是他们可以活得好,我们会更好。”

“其实我也是这样。”曹操深吸一口气,自顾自的微笑起来。

张韩接着道:“至于迁徙会死人、屯田会死人、赋税会死人……这些种种说法太过笼统,因为当下做什么都会死人,因担心劳损、死人而不去推行影响深远的政令,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说得好。”

曹操当即点头称赞,张韩这番话立意更深,眼下这世道,做什么都会死人,唯有结束乱世后方能缓解。

而安民心是为了得兵源,得兵源是为了平乱世。唯有自己强盛,方才能保得平安,若护境之吏瞻前顾后可不叫仁义,那叫平庸弱小。

“好哇,心性上佳……我的确有些诗作。”曹操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被人这么要诗作来看。

他带着张韩到后邸府院,同时也已经背了几句当初发自肺腑所作。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曹操声音沙哑低沉,却也有不少情感包含其中。

张韩听来大概知道是蒿里行的后几句,不过应该还没有成诗完整。

除此之外,还有类似苦寒行的诗句,大多有感而发,朗朗上口,赋曲则能成歌。

“这些就差不多了。”

张韩觉得蒿里行这几句就很不错,后几句可以写出青徐贼南进兖州时的状况,大地疮痍路有饿殍,遍野皆是死人荒骨,到处都有疾病而传。

虽然未曾写完,不过以曹老板的造诣,完善成赋肯定不成问题。

片段可作童谣、整篇传于士子,别管士族讥讽不疾风,此诗文能令百姓共情,便是好事。

“嗯,我将诗赋完善,再传扬出去吧。”曹操深深地看了张翰一眼,心中忽然浮现一种奇妙的感觉。

麾下谋臣里本有个酒鬼,现在来了个无情无感,善弄人心之人,而后若是再来好色的、贪财的……

才学尚且不提,这谋臣的缺点是要将“酒色财气”都占全?

好消息是微寒出身的谋士聚集很多。

坏消息是,都有点毒……

应该不会再来带毒的了。

下一个肯定和文若一样,是一位谦谦君子。

曹操淡笑着想。

……

四月。

东郡、济北开始流传了曹操的诗作,名为《蒿里行》,此诗赋曹操早就写好,有感自当时讨董后,所见生民寥寥,路途白骨的场景,不过一直未曾传扬。

经屯田政令下发前,将此试作发于境内,自东郡传向各乡,令孩童、山野识字之人传颂。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若非是有感而发,何来这等才情?”

“兖州未逢明主久矣,凭借仁心不可平乱,这位曹公有扶助寒门、平民士子之心,有招揽天下贤才之志,他若是征辟我不该拒绝。”

“自刘刺史殁后,本已想归田隐居,却不料听闻这等大志!凡动情真性者,无不是有大志在心之人,这是平定乱世之志,平贼有武略、内治有仁心,且有任用唯才之举,辅以重典之决!这样的人,是我的主公啊!”

回到东阿隐居的盛名之士程昱听闻后,在家中暗暗感慨,只等曹操的征辟。

第13章 唯才是举,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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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大多不明白他的想法,因为张邈、张超乃至是袁术、袁绍都曾送来过邀请。

早在刘岱身死兵败的时候,麾下谋臣官吏也就散去,程昱自然回乡隐居,不愿再出山来。

但无论是袁术、张邈,程昱都没有表示过追随的意愿,皆是客客气气的送走,所带的礼物也都退还。

今日在小筑相聚,听闻了程昱的话都略显惊讶。

“仲德有军略,腹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在刘刺史麾下未能得以施展,若说想要施展才学,追随袁冀州、后将军都可,为何独独看中曹操。”

“曹操如今虽主唯才是举利好寒门、平民,但在勋贵与士族、豪门眼中依旧还是出身脏污,令人不耻。”

程昱头发包于头顶,胡须稀疏飘飞,有仙风之感,双眸微眯,朗声笑道:“呵,乱世出雄主,若能平定此世,士与平族岂不也是乾坤倒转?再者说,时值百姓遭乱时,家户离散流离失所,士族还在谈论天下局势,阉宦遗丑却在杀敌平乱,痛击贼寇!且有收服于下,内治富民之心!如何不算雄主。”

“他这些诗文,未必都是出自真心,又或者盗用他人之才,他一个殷富官家的人,自小在银钱衣袍中长大,怎么能有如此深刻的体悟呢?”友人又笑着说道,而且盯着程昱看,好似期待他作何反应。

许是一起相聊时斗嘴习惯了,程昱很少对这些话有所反应,往日友人等聊及官途的事,他都只是笑而不语,不曾多言。

今日却不同,他居然一改常态,且站出来与友人驳辩,这一下激起了炉边这些贤才友人的兴致,非要辩驳出个结果来。

“哈哈,”程昱高声而笑,眼中精芒不断,快速道:“若是如此则显其手段!若是自己写的则是显其才情!君不得见此诗文一出,境内屯民何等激愤,本地百姓亦是动情,不再思逃迁,耕牛、农具均可互借,岂不是繁荣之景?!”

“尔等不知我心!!”

程昱大手一挥,又摇头而笑。

旁人相互笑了笑,乐呵呵的道:“仲德这是……心有念及,怎么看他都是对的,着了魔了。”

“哈哈哈……”

整个小筑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

军屯推行之后,曹操在张韩的力荐下,不光以诗文表心,且多次放下军务与屯民一同开荒垦土,还亲自试用农具。

张韩将原本的犁通过改良,做成了曲辕,灵活可动,着力点更低,易于和耕牛配合,省力了许多,如此一来一人即可使用。

于是在连续数日劳作后,曹操的腰背拉伤,在衙署躺着静养。

但效果极好,增长了曹操的民望不说,还让屯民感恩戴德,当地的百姓也自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张邈还亲自写了书信来,要将陈留让与曹操屯田,同时其军听从调遣。

这在某个层面上,其实已经算说明要暗中承认了曹操的州牧身份。

衙署之内,曹操躺于榻上,听荀彧汇禀各地的垦荒之事,形势一片大好,并且陈留郡已经率先推广。

“唉,”曹操叹了口气,荀彧也停了下来,面有不解的看了过去。

“明公为何叹息?”

曹操咬着牙道:“局势进展太好了,本想找个理由把张伯常揍一顿。”

荀彧无奈的苦笑起来:“伯常的策略,眼下看来可算丰功,特别是明公亲自屯田垦荒传开后,收归民心信任一事上更是事半功倍。”

曹操揉了揉腰,艰难的坐起来在坐塌上,面色却已经带上了笑意。

的确,收获极其丰厚,不光顺利推行了屯民政令,安置下了百万青徐来的降民,还收获了大量的民望。

甚至农具改良、新田开垦等,跟民望比起来都不算什么,来自百姓口中的赞誉最让曹操心情开怀。

因为这些就代表了实绩。

“张邈最近频频示好,尊奉我为州牧,我想将一部分军营安置到陈留去。”

曹操坐起身后,深思熟虑之下,将想法如实告知,同时脸上还有不少担忧之色。

毕竟张邈虽然和他是发小,彼此知根知底,关系要好到可以将家眷妻小尽皆托付对方,可张孟卓终究是陈留太守,曾经独霸一方的诸侯之一。

争夺兖州之位,他本来很有机会的。

可一来这青徐黄巾没有进入陈留附近,而是自北南下,离刘岱、鲍信、曹操所在较近。

二来,张邈为人较为保守,曾拒绝拥戴袁绍立刘虞为帝,所以被袁绍憎恶,从河北来的书信里,袁绍曾多次让曹操杀了张邈泄愤。

是以两人之间总归是有些嫌隙了。

张孟卓并不是甘于将自己一生经营交托外来者的人,而且他亲和兖州名士边让,暗中结交名士,士族官吏多闻其名,这时候忽然投诚曹操,虽理由尽皆完善,但曹操还是有些奇异。

“明公……此事或许不可,若是要安扎兵马去陈留推行屯田政令,可将流民分一批到陈留境内,挑数个富足的大县行屯令,等有所收成分给张邈即可。”

“有他在,官吏便好安排,若是和张邈联合,如同与鲍相联合一样,治下的人才自当会足备。”

“但是,如果派兵前去的话,就会惹来张邈等人不满,且会被士人大为宣扬,甚至以此抨击。”

荀彧心中大致能猜测到曹操的想法,担心兖州南部陈留、广陵两郡有异,可是现在也依靠张邈在兖州治下的士族友脉和门生故吏。

这是得失参半的事情,如何抉择自然是显而易见的,所谓的隐患肯定不如现下的稳固。

一旦民心稳固了,接下来就会迎来了各业的繁盛。到时候再缓缓收归陈留也并非难事,毕竟人心所向会让士人投鼠忌器。

“哼哼……”曹操轻松的笑了笑,对荀彧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文若洞察秋毫,令操不得不敬佩你的才学、悟性。”

“不过,此事却不能这么看,数月之后一熟收成,许会兴战,我兖州本来就危如累卵,此次屯田已经是铤而走险,要绷住才行,不能有任何差池。”

“至于各地方官吏,我说过了,唯才是举。”

曹操的眼神里,忽然出现了一丝荀彧很少见的坚决狠辣与厉芒。

这个时候,荀彧一瞬间恍然大悟,此前很多认知都在顷刻间翻转。

他凑近了曹操,试探性的问道:“明公的意思是……唯才是举,明公说是才,他才是才。”

这就像……士族察举德行,士人说有德,方才是德一样?

所以,这些唯才是举推上来的人,出身寒门、白丁不假,一定会对这位兖州牧唯命是从。

“我明白了,明公尽且放心。”荀彧深吸了一口气,内心微微有些震撼,不过正因如此,他反而觉得曹操复杂的一面所隐藏的能力,更加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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