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走出去,看世界,看人间,看众生,方能问本心。”
“在说这句话之前,先用半年时间去接触军校内的所有人。”
“勿论是将领还是仆从,勿论是国尉还是庖厨,去了解他们的想法。”
“而后,再给吾这个答案。”
迎着张良温和的目光,嬴扶苏不再争辩,只是肃然应诺:
“吾知之矣!”
张良温声而笑:“既已知,便莫要再动了。”
“躺好,好生养伤。”
张良没有心思去和嬴扶苏这么犟的人论道。
一番忽悠小孩的说辞后,嬴扶苏以后要缠着的人就从张良变成了军校内的所有人,大大减轻了张良带娃的压力。
当然,副作用便是会开阔嬴扶苏的眼界,让嬴扶苏得以了解各个阶层的想法,打破淳于越等人为嬴扶苏构筑的思维囚笼。
仅此而已!
……
就在大秦军校开课的同一时间。
彭蠡(lǐ)泽(古鄱阳湖及周边区域)。
轻灵小巧的渔船不断从芦苇荡中驶出,迅速观察四周后又掉头钻回芦苇荡内。
整个彭蠡泽水面上的渔船数量看似与平日里相差仿佛。
但实际上,彭蠡泽水匪已经拿出了最高的警戒姿态!
而在彭蠡泽最内部的一座小岛上,一名名身穿短衣、身材精壮的男子拎着鱼叉等工具虎视眈眈。
在这群半民半匪的人群之中,唯有一席白衣显得格外耀眼。
虽是独自面对数百名壮士,但此地却好似是他的主场!
一名同样身穿短衣、肤若古铜、年近三旬的中年皱眉发问:“贾先生好不容易来此一趟,就是为了送来此物?”
庄贾颔首道:“然也。”
“此物值得某专程来此一趟!”
中年沉声道:“久闻贾先生大名,更得云梦泽侠客举荐,某方才不惜代价护送贾先生入寨。”
“为了护送贾先生,某战死了四十多名弟兄!”
手指放在庄贾面前的长安犁,中年怒斥:“而今,贾先生却欲戏吾乎?”
庄贾平静的说:“吾不愿与庸碌蠢材多说废话。”
“若陈寨主果真如云梦泽侠客所言那般,现在就应该令人验证此物,而不是责难于某。”
庄贾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利:“若自食恶言,则颜面尽失矣!”
陈利眸光猛然一凝,尽是杀意的目光死死盯着庄贾。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庄贾那连弧度都未曾变化一分的似笑非笑。
庄贾往来之间尽是负刍、项燕这等杀才。
而今不过是一名水寨寨主的杀意而已。
庄贾会怕?
庄贾只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利讨了个没趣,沉声喝道:“来几个弟兄,操练起来!”
三名最为精壮的水匪越众而出,在庄贾的指点下,两人分别拉住了本该套在耕牛身上的耕索,一人握住了长安犁的犁梢。
庄贾认真叮嘱:“切记,两人合力、同心协作,无须太过用力,必不可争先!”
陶广撇了撇嘴:“吾知之矣。”
还无须太过用力?
两头牛才能拉得动的耕犁,我们两个人若不用力,如何能拉得动?
在陶广看来,庄贾就是想用这东西给他们个下马威,言说彭蠡泽水匪无力!
但,他找错人了!
完全没理会庄贾的叮嘱,陶广、吴哲二人齐齐发力,一个翻身便将耕索抗在肩头,双腿猛然发力奋劲前冲。
而后……
啪嗒!
随着两声闷响,陶广和吴哲齐刷刷的摔倒在地。
陈利倍感颜面尽失,怒声呵斥:“你等究竟在做甚!”
“贵客当前,你等却嬉闹乎!”
陶广震惊的看着身后:“寨主,非是我等嬉闹,实是我等未曾想到此物竟如此之轻!”
这一刻,陶广终究明白庄贾为何会那般叮嘱了。
此物的轻巧完全超出了陶广的想象极限!
这玩意,是耕犁?!!
看了眼没怎么动弹的长安犁,陈利眉头紧锁:“耕犁如何会轻了?”
“莫要胡说!”
“好生用力拉!若是堕了我彭蠡泽脸面,吾拿尔等是问!”
陶广和吴哲有苦说不出,只能再次背起耕索,试探着慢慢发力,长安犁也随之缓缓向前。
随着长安犁缓缓前进,陈利的眼睛越瞪越大:“此物竟果真能以人力操持!”
“贾先生,诚不欺吾!”
(本章完)
380.第379章 我等卑贱之人,如何与牛马相提并论!
第379章 我等卑贱之人,如何与牛马相提并论!
陈利迫不及待的发问:“还有余力否?”
能犁开地面,远远不够。
牛耕之所以能大幅提升生产力,并不是因为它可以开垦土地,而在于这种耕种方式的效率、速度和质量。
如果只是犁开几寸地面就已无余力,那这长安犁对于他们而言甚至还比不上铁锸!
陶广明白陈利的心思,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寨主,吾力犹胜!”
“诚如贾先生所言,拉动此物并不费力,吾甚至无须全力以赴!”
吴哲也振奋的连连点头:“吾亦然!”
“吾还能拉!”
陈利畅快大笑:“彩!”
“大彩!”
“劳烦两位弟兄继续拉动,一直拉到无力为止!”
陶广和吴哲轰然应诺:“唯!”
再次背起耕索,陶广和吴哲根据经验不断调整着力量和速度,也让犁出的垡从歪歪扭扭变得板板正正。
随着垡垄不断延长,陈利好像是中了魅惑术一样,不自觉的走到了长安犁之后。
浑不顾地面上的泥泞,陈利整个人趴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那被犁铧破开的土层,目光之间满是迷醉,轻声喃喃:
“好美!”
对于吃饱喝足的人而言,美是多种多样的。
可以是美丽的人,可以是美丽的物,可以是美丽的氛围。
但对于饥寒交迫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而言,美的定义却是单一的。
生的希望!
而在这泥泞的垡垄之间,陈利便看到了他自己和彭蠡泽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
其他水匪也轻手轻脚的跟在陈利身后,双眼迷醉的看着长安犁和它耕出的垡垄,轻声低语:
“阿翁,这是什么呀?为何无须铁锸一锸一锸的翻土,自己就能变出垡垄来?好神奇!”
“娃儿,这是犁!是犁啊!这等犁出来的垡垄,某已经足足十年未曾见过了!”
“不!不一样!这垡垄比咱们逃出来之前用耕犁犁出来的垡垄更深,还更平整!”
耕牛是极其宝贵且需要小心伺候的资源。
不是彭蠡泽水匪这群低端匪军能够轻易获取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水匪!
他们没办法利用彭蠡泽周边那些平坦的地形进行耕种,他们只能在狭小、崎岖的岛屿上寻找小块平地,艰难的开垦与耕种。
二牛抬杠式的耕种方式根本无法在这种地形施展开来。
两相结合,导致彭蠡泽诸水寨都凑不出十头耕牛来。
很多生于斯、长于斯的水匪这辈子连牛都没见过,更别提见识二牛抬杠式的耕种方式了。
但现在,庄贾却直接将长安犁摆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的世界观都被犁碎了!
只有庄贾还好生站着,甚至指点着操犁人:“前方皆是砂砾地,不便耕种,还不速速掉头?”
“两位壮士,劳烦向左转向。”
“无须绕那么大的弯,直接转就可以!”
看着长安犁在陶广三人的操持下轻巧的完成转向,水匪再次一片哗然:
“转向竟然如此轻便!那些山坳之内的狭地岂不是也可以以此物犁地了!”
“这可是外面那些两头牛扛着走的犁都做不到的事,此物,竟然可以做到?!”
“如此一来,咱们能多收多少粮食啊!”
“阿翁,咱们若是有了此物,以后是不是就不需要费力去锸地了?”
“东皇太一在上!大水(神名)在上!拜谢诸神佑我彭蠡泽!!!”
对于秦人而言,长安犁的轻灵只是能让耕牛少些疲累,让垡更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