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近些日子难以入睡?”
嬴政温声而笑:“劳烦仲父关切,寡人休息的很好。”
吕不韦饶有深意的看了嬴政一眼,轻轻颔首:“王上还是多多休息为好。”
“毕竟王上清闲的日子可不多了。”
嬴政微微躬身:“谢仲父提点。”
正说话间,腾夫起身,出列拱手,沉声开口:
“王上,臣谏言,擢武库令韩凌为内史!”
卫尉黄竭、郎中令昌允等人当即以余光看向吕不韦。
内史之位不同于典客、巴士司马令等官职,让就让了。
这个职位相当于汉朝的京兆尹,直接管理咸阳城及周边地区,麾下有数千正军。
虽然在大部分时间里这个职位都可有可无,但在关键时刻这个职位是可以决定胜负的!
这个职位,也要让吗?
吕不韦显然没想到嬴成蟜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如此敏感的官职也敢伸手。
嬴成蟜他难道一点都不怕嬴政猜忌他吗!
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嬴政,吕不韦轻轻摇头。
昌允当即起身,朗声开口:“臣有异议!”
“内史地乃国都所在,内史之职更是秩两千石之高位。”
“臣以为韩大夫并无担当此职之能。”
“且韩大夫于九日前刚刚擢升为武库令,如今未立寸功,何以擢内史?”
腾夫正声道:“韩大夫于韩之际便为南阳郡郡丞,秩两千石,位比上卿,怎会是无能之辈!”
“武库令却仅秩一千五百石,与郡丞相去甚远,亦令韩大夫无法施展其才。”
“归秦之前于韩国境内行走,旁人皆称其一声‘韩上卿’,然归秦之后却被称‘韩大夫’。”
“此事传诸天下,他国心向大秦之人归降之前会否先思量一番,是否要损自身而肥大秦?”
“九日前,腾某非秦臣,没有资格向大王谏言。”
“而今腾必当上谏王上。”腾夫对着嬴政拱手一礼:“厚待心向大秦之他国贤才方才能引得更多贤才来投!”
卫尉黄竭起身驳斥:“我大秦向来厚待心向大秦之贤才。”
“相邦、御史大夫以及本官皆是生于他国,各国贤才自当明白我大秦取士之道。”
“然我大秦有功必赏有过必罚,首倡归秦者是腾上卿,我大秦也以典客之位厚待之。”
“韩大夫何功可居秩两千石之官?”
韩仓长身而起站在了黄竭对面,正声道:“随军灭新郑难道不是功劳吗?”
“许韩大夫以内史之职,正可起千金买马骨之效!”
说话间,韩仓激动的不行。
谁懂啊!
之前半年时间都是他韩仓一人孤独的待在朝堂上,独战群臣。
而今他终于有队友了!
一名名朝臣纷纷起身,朝中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方人马围绕内史之位争论不休。
虽然吕不韦一系的人数依旧远高于嬴成蟜一系,但嬴成蟜一系大多是刚入大秦的新臣,正是斗志昂扬之时,一时间双方从场面上来看倒是势均力敌。
台下争论不休。
台上吕不韦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嬴政。
嬴成蟜的反击方式超出了吕不韦的意料之外,但吕不韦的目的也已达到了几分。
正常君王在看到台下此景时都该能感受到嬴成蟜所带来的威胁,更遑论身侧还坐着个敌友不明的吕不韦。
王上,您这十日来可曾后悔过阻挠本相?
现在本相还在位,您还有机会!
突然间,皮管矮着身子从后门进入御书房。
经由李斯和赵高的核验后皮管踏上高台,蹲在嬴政身侧低声开口:
“王上,长安君突传密信,邀王上往大狱相见。”
“同时长安君还邀请了嬴傒、赢娱等宗室长辈一同前往大狱。”
这一刻,皮管的声音在嬴政耳中变得无比美妙。
寡人的王弟果然还是惦念着寡人的。
他重新向寡人发出了好友邀请!
(本章完)
第100章 六公斤粟米引发的血案
只可惜,消息是群发的。
而且去的还是大狱那等地方。
寡人的美酒都准备好了,若是去大狱的话可没法喝啊!
罢罢罢,能见一面总归是好的。
寡人必当好好问问王弟,为何足足十日都未曾传信寡人!
看着嬴政魂不守舍的样子,吕不韦担忧的出声询问:“王上,可是身体不适?”
嬴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寡人无碍。”
嬴政如此言说,却不能安吕不韦之心。
吕不韦很清楚,空气中那淡淡的咸腥味就是珍珠粉的味道,因为吕不韦自己也经常使用珍珠粉来遮掩黑眼圈。
且宫中宦官也给吕不韦传了消息,这几日嬴政虽然每天到时间了都会上床安寝,但疑似装睡,其实根本没有睡着。
吕不韦轻声一叹,情真意切的叮嘱:“圣人深虑天下,莫贵于生。”
“昔尧意欲将天下托付给子州,子洲对曰:以我为天子犹可也。虽然,我适有幽忧之病,方将治之,未暇在天下也。”
“天下社稷固然为最重之物,但却不能因此而损害自己的生命。”
“王上若心有思虑,可将劳神之事交于臣属处置,切莫因社稷事而害王上健康!”
说话间,吕不韦即是心疼又是无奈。
吕不韦只是希望能让嬴政认清现实,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吕不韦没想到此举竟然给嬴政造成了如此之大的心理打击。
吕不韦心中难免生出一丝后悔,却又被吕不韦迅速掐灭。
嬴政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是大秦的王,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必须承受这一切。
他还在,还能帮嬴政兜底。
若是他不在了,嬴政岂不是要独自面对这一切?
彼时的嬴政肯定会更加绝望吧!
嬴政温声道:“寡人受教,但寡人确非身体不适。”
略一思虑,觉得见嬴成蟜这事总归瞒不住吕不韦,嬴政便开口解释:“方才是王弟传讯,邀寡人于大狱会面。”
“寡人在思虑王弟这些日子住在狱中究竟意欲何为?”
吕不韦脸上的笑容、眼中的心疼尽数僵硬。
本相还以为你因为对嬴成蟜的猜忌、对内心的拷问而彻夜难眠,甚至影响了身体健康。
结果你告诉本相,你方才是在想嬴成蟜?
伱们俩什么时候又勾搭到一起了?!!
嬴政关切的询问:“仲父身体可有不适?”
吕不韦挤出一个笑容:“臣无碍,只是略有疲惫。”
本相心累啊!
嬴政却当即发问:“既然仲父疲惫,不若今日朝议就到这里?”
见嬴政如此急切的想去和嬴成蟜见面。
吕不韦更心累了。
强打精神,吕不韦对着廷卫挥了挥手。
一众廷卫当即大喝:“肃静!”
腾夫、黄竭等人赶忙面向嬴政拱手:
“臣等无状,请王上治罪!”
嬴政温声而笑:“诸卿为我大秦计,何罪之有?”
吕不韦接口说道:“诸卿既然意见相左,于朝中争执便无甚意义。”
“明日朝议前诸卿将所思所想撰为谏书上奏朝廷。”
“今日朝议到此结束。”
一众朝臣当即拱手:“唯!”
待群臣散去,嬴政便长身而起,温声叮嘱:“仲父早些回府休息吧。”
“国之大事皆由仲父操持,大秦不可一日离仲父啊。”
“寡人也会安排太医登门,为仲父诊治。”
吕不韦摇了摇头:“臣无碍。”
“近日来多有朝臣上奏,言称长安君近十日一直住在大狱之中,对囚犯百般折辱,视秦律如无物,臣本就有意亲往一观。”
“既然王上亦欲往大狱,不知臣可否随侍王上?”
嬴政笑而颔首:“有何不可?”
“仲父请!”
两刻钟后。
轮值看门的狱掾木夫打了个哈欠。
恰在此时,一架由五匹骏马拉乘的大车快速驶来。